第51章
天啊。
他真的疯了。
叶捐呆了一会儿,下床走到如棠的卧室。如棠还没睡,坐在床头画画,叶捐爬上床吻他,如棠没太大反应,但手放在了他脸上。叶捐吻了他一会儿,脸上都是泪,然后像个小孩子一样俯下身靠在如棠的大腿上。
如棠身上很干净,已经没有赵现海的味道,只有沐浴露的清香。床头搁着一枚吃剩下的梨子核。叶捐说:“对不起。”如棠摸了摸叶捐的脖子,没有责备的意思,叶捐又沙哑着说一遍:“对不起。”
赵现海从来没仔细想过,如棠是什么样的人,也从来没仔细看过他画的每一幅画。哪怕现在他天天见着了人,也没有想过。
除了上次如棠当着他的面砸碎的那尊石膏像,现在想起来,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一样,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年轻又英俊的男人。
赵现海回过神,又觉得没必要想,反正他要的是人,他得手了这些日子,已经玩得很有兴致。
“商总已经到了吗?”
“到了。”
包厢门打开,赵现海驻足,跟着看过去。
商柘希坐在那看菜单,漆黑的手杖搁在一旁,人是清瘦了不少,还带点病弱气,但垂睫的侧影依旧给人留下心机深沉的印象。赵现海心道,自己一定是杯弓蛇影了,觉得那尊石膏像商柘希。
半个月之前商柘希出了场车祸,人一直在医院修养,秘书天天往医院跑,工作也没停,难得约出来一次吃饭谈事。
商柘希是清净了不少,可明争暗斗一直没消停。集团股价暴跌,靠商柘希的分公司成功拿下的收购案才力挽狂澜,商柘希就在最重要的关头出了意外,怎么不让人多想。外人不清楚商家内部出了什么事,但都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董事会流传,商柘希的车祸跟商永光养的“三姨太太”有关,还没母凭子贵,家产先争上了,又流传,那一位正经“太子”也出了事。多少双眼睛看着,又多少人想要商柘希真的跌落下来。
好在商柘希的腿没落下病根,只是暂需手杖来代步,人也还有精神气出来谈工作。
“好久不见啊,商总。身体好多了吗?”
“好多了,多谢关心。”
“今天能喝酒吗?”
“不能够舍命陪君子。”
“听说你跟周小姐好事近了?”
“没有的事。”
桌上众人一一寒暄,商柘希微微笑着,也一一回应。
“怎么就出车祸了?”
“雨天路滑。”
商柘希轻飘飘回答。
只是在无人在意的角落,商柘希拿菜单的手一瞬间用力握了起来,怎么也不像可以轻拿轻放。
当时实际的情况是,他在如棠的房间坐了很久,他第一次有了无法活下去的念头。他认为自己知道如棠去了哪,他无法接受如棠走老路,也无法接受如棠不要自己就这么离开。连商柘希自己也说不上,那天晚上他怎么会真的不想活了。他好恨自己,没保护好如棠,他恨自己没用。
恨到失去了理智。
明知道车被人动了手脚,可他开了出去。他想要开车把他找回来,也想,不如就这么去死算了。
全世界向他压下来,方向盘失控,破碎的玻璃片冲出去,树梢枝头伴着狂暴的唰唰雨声,在雨里,汽油味和鲜血味也淡了,仿佛只剩雨的味道。他的身体要被压成碎片,可也不比心更痛。
没有人来,四下只有黑暗。
他一个人躺在雨水里,五脏六腑都要疼得碎了,那个疯狂的念头还没停,也许他死了,如棠就会出现来看他。如棠会扑到他怀里,为他流泪。只有他的眼泪可以让他活下去。可是,如棠不要他了。
他好恨他。
他恨如棠。
太恨他了,恨到不想再看到他。
第二天,商柘希终于在病床上醒来,眼神还是空洞洞的,像是不知道自己在哪。
秘书和律师都在床边,等医生检查完没问题,律师说:“这一招以身入局也实在太险了,怎么没提前跟我们商量一下,商永光已经全把怀疑放在她身上了,他应该不会对公司动手了。”
病房里静得可怕,商柘希觉得自己像是听到了蝴蝶拍动翅膀的声音,那声音跟着耳膜鼓动,他转动眼珠,看到风在鼓动窗帘。
他又看到了他们,他回过了神。亲信以为他毫无感情地下了一步棋,让商永光不敢有夺权的动作,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在他按部就班的人生里唯一的失控。那个疯狂的雨夜,他差一点就真的死了。
可他这步棋,也下成功了。
天亮了,他清醒了,就又变成那个可以步步为营的商柘希。“面包是我的肉,葡萄酒是我的血,我的肉真是可吃的,我的血真是可喝的。吃我肉、喝我血的人常在我里面,我也常在他里面。”
“上菜了,来来来。”
“酒放这边吧。”
玻璃轻碰的声音让人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破碎,可桌上众人齐聚,其乐融融,哪有什么好碎的。赵现海十分客气,给商柘希倒了杯茶,他们聊了一会儿了,赵现海负责说,商柘希负责听,商柘希话少。
他那四平八稳的气态,给赵现海留下深刻的印象。
“我这边有一个项目,拿地一直不顺利,听说你跟云天的阮总有一些交情……”
“我可以为你问一句。”
“如果事成的话,一定让小商总多分一杯羹。”
“是吗,那我可不能错过了。我也一直想跟赵总多认识一下。”
商柘希笑着坐直了,给赵现海倒一杯酒,推过去。两个男人各怀心思,拿杯对视,葡萄美酒如血。
第52章 烧
最近日子过得太好,工作上的事太顺利,赵现海飘飘然,连上车时差点跌了一跤也没在意。上了车从容一靠,解领带也不觉得烦,司机没问他去哪儿,往后视镜看了看,心里就明白了,开车送到了叶捐那里。赵现海心情大好,心想回了家要叫叶捐再开一瓶酒庆祝一番,换了拖鞋一看,叶捐却不在家。
赵现海是名副其实的酒徒,当年叶捐搬进来之前,他的这所独栋就修了不小的酒窖。叶捐对烟酒没什么嗜好,可如果碰上赵现海兴致好他无法推脱,经过日积月累的训练,叶捐对酒的了解也堪比专业了。
家里少了一个人,好像空了一半。
赵现海本想问一句叶捐去了哪,抬头看如棠站在那,又收起了手机。如棠抱着手臂站在窗前,在看窗外的花园,他身上换了一件新近买的衣服,从后面看腰身窄窄的,很令人心驰神往。
“你在看什么?”
赵现海走近了,才看到如棠在看花园里的小鸟,花园很现代,外头也不过是草坪,连灌木也没有。可旁边的画布上画的是人,下笔浓郁,堆满了灰蓝色,隐约看得出是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
男人没有面孔,只有俊美的轮廓。
如棠没说话,仍旧抱着手臂看窗外,赵现海说:“小棠?”草地上的小鸟动了动,拍拍翅膀飞走了。
如棠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贝玛格雷。”
“什么?”
“你喝的葡萄酒。”
赵现海偏头,闻一下自己衣服上的气味。他笑了笑,走上前揽住如棠的腰,然后充盈的酒气也揽住了如棠,赵现海说:“你对酒的了解不少。”如棠轻柔地近了,脸贴在赵现海的衬衣领子上,是这个味道,商柘希很喜欢喝这个酒。
如棠动作这么暧昧,赵现海忍不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低声说:“肯跟我说话了?还是他不在家你才放得开。”
一句话,空气中有了出轨偷情的黏腻感。
方步青对如棠似是而非说过,你看人的时候会有种媚态。倒不是在贬低他,方步青只是说,五官的艳丽感会带来一种天然的情态,哪怕如棠面无表情,那样的情态足够让人以为他是在引诱。
如棠不以为意,没有回应,不喜欢他说这种话。赵现海觉得他变了,变得很无趣,抬起如棠的下巴说:“你不要装哑巴,装纯洁。我有的是别的办法让你开口,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不要名分,以前要钱,现在连钱也看不上,他对性并没表现出冲动,他也不跟叶捐比,从前赵现海在他身上感受到激情,可现在激情没有了。他不反抗。他只是依旧很漂亮,一种憔悴的、凋敝的漂亮。
赵现海是得手了没错,可是得手一个仿佛被抽干灵魂的洋娃娃,让他觉得不甘心。如棠看着他,果然说:“我不要什么。”
赵现海松开手,有些不耐烦地走到一旁掏烟盒,说实话他想念叶捐了。一直以来他都不太懂如棠,但他明白叶捐,有时候他觉得,只有叶捐在一旁才显得如棠那么有魅力。假如让他跟如棠两个人过日子,他完全想象不出来。
“那你为什么不一走了之,像上次那样,那你为什么不推开我。你也明知道我们这样会折磨叶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