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烟烧到头了,他仿佛不觉得烫,赵现海看到了,赶紧从他嘴里拿走了烟头扔掉,不允许他再抽。想了想,回来把酒瓶、酒杯拿走,不允许他再喝,换成了一杯冰水,他可不希望自己等会儿操一个无知无觉的,身上有烟味的人。
如棠又开始画,他画得快,又精准,短短两分钟,一口气完成了。他画完了,手才又开始抖,在角落写下小字,“我被他永远留在了地狱。”
如棠垂着头,痴痴看了一会儿,再也受不了,合上速写本扔进抽屉。他画的这些东西,自己绝不会看第二遍,不然他会疯掉的,要么发疯把它们吞下去,要么发疯拿打火机烧掉,再疯下去,他简直想毁掉自己的一切作品。
不要留在这个让人伤心的世上了。
如果商柘希是他的作品就好了,是他一个人的,是听从他心声的,是无穷地爱着他,陪伴他的,是他想吻就可以吻,想毁就可以毁的,一个完美的作品。他想让商柘希也尝一下地狱的滋味,尽管他也已经在地狱里了。
滚下去——
滚下去——哥哥——
不知道什么时候,叶捐又出现在身边,叶捐柔声说:“你哭什么?别把眼睛哭肿了。”放好了水,叶捐带他去浴室,他们一起在浴缸里洗了澡。他们看着彼此赤裸的身体,如棠说,“为什么不离开他呢?”
叶捐说:“如果……你的那个他,做了你无法接受的事,你会不想要他吗?”这个他,说的是商柘希。
如棠想了一下,什么样的事是自己无法接受的。商柘希跟别人约会上床,他还是想要他,商柘希不接他电话,他还是想要他,如果有一天商柘希杀人放火、无所不至,他应该还是想要他。
如果商柘希变成了赵现海——可商柘希根本不是赵现海。
如棠没说话,但叶捐知道了如棠的答案,说:“十四岁的时候我遇到了他,十六岁那年我跟他在一起,他以前……不完全是这样,我以为自己等下去就会等到他回心转意,你就当我傻吧。”
“你还等下去。”
“我不知道,也许我已经麻木了。日子怎么过也一样。”
他们又泡了一会儿,叶捐站起来拿浴巾,如棠趴在浴缸边上看他,一只手臂软软垂在那,指尖上还挂着水珠,一滴又一滴坠落,他乌黑的发丝贴在鬓边,贴在雪白的娇嫩的脖子上,有一种湿淋淋的美艳。
叶捐心道,也不怪赵现海动心。等如棠站起来,叶捐用浴巾裹住他,如棠也伸手,刮走叶捐耳朵上没擦干净的泡沫。两个人对视着,如棠说:“如果一个人爱你,你一定会感受到呵护的,感受不到的话就不是爱。”
叶捐苦涩地笑一下,如棠抓着浴巾,用一边肩膀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省略)
第57章 月球上碰面
如棠闻到了鲜花的香气。他的眼前一片漆黑,可他紧紧抓着床单,好像也感觉到了花瓣的柔滑触感。赵现海在他身上颠动,问他:“爽不爽?”他没说话,只是一声声地呻吟,鲜花引诱了他,让他用耳朵捕捉另一个人的存在。
(省略)
同一时刻,男人抱住他的头,戴了戒指的那只手伸到他脑后,呵护地,解开了一直蒙在他眼睛上的深色领带。
如棠睫毛颤抖,很慢、很慢地适应房间里的灯光,那灯光照得他眼睛好痛,痛得他流眼泪,他慢慢地睁开,慢慢地眨,期待着,又像是恐惧,那具高大的身躯把他拢在阴影里,如棠对上他的眼睛,商柘希也对上他的眼睛。
天啊,天啊。
哥哥。
泪水涌出如棠的眼眶,不对,不应该,他们大错特错了!
第58章 动魄
如棠的眼睛热到快要看不清商柘希了,宛如那一晚,他们两个站在度假别墅的阳台上乘凉,一低头瞥见在走廊上接吻的男女,那一次商柘希捂住了他的眼睛,那一年他十四岁。他心跳得很快,闻到商柘希身上微湿的洗发水味,他心里满是青春期小孩对成人世界的好奇,商柘希偏不让他看。
“你不让我看,我迟早也知道。”
“有什么好看的。”
“那刚才你闭眼了吗?”
商柘希不说话。
六年后的商柘希还是不说话,却亲手摘下了蒙在他眼睛上的领带,如棠不再无知不再好奇,为了商柘希他早已蜕变成一个美丽又妩媚的人,可他们对视着,悸动着,仍仿佛是第一次跟恋人约会见面,仿佛他们这一望就等了六年。
那一年商柘希就想要给他的爱抚与热吻迟迟叩下,他是他养大的,看着长大的,想要占有的,又不敢占有的,为什么等这么久,因为他是他的,又不是他的,商柘希不忍心,太爱一个人就会连触碰他也不忍心,他怕他碎了啊。爱情和欲望是多么易碎的东西,他不敢给他,可为什么他给也伤心,不给也伤心,为什么先碎掉是他们的心。
不要哭了。
我拼起来。
商柘希伸手想要触碰如棠的脸,什么也管不了,只是想擦掉他的泪。可如棠大梦初醒,猛地向后缩了一下躲开他的手,商柘希身体僵住,又想要碰他,如棠又往后躲,下意识抓起被子盖在了身上。
(省略)
两具年轻又漂亮的裸体,终于恨不得死了一样拥抱在一起,果决跌入湖心。
第59章 惊心
他再也不想找别人了,他要找的只有他一个人,只有商柘希能让他在床上这么快乐,仿佛得道升了仙。(省略)
春光明媚的时候,如棠望着那一具成形的洁白雕像。
他抚摸大理石雕像宽厚的肩,抚摸雕像很男性化的脖子,又抚摸他线条英气的脸颊,他水中望月一般望着那双薄唇,低下头捧住他的脸吻上去。那双唇冰冰凉凉,在他稚嫩柔软的红唇下,既没像水中月一样破碎,也不具有柔软的□□的特质,可如棠还是吻到心碎。他思念这个人带给他的一切,他抱着雕像的脖子,跟他额头抵着额头,脸贴着脸,鼻尖碰着鼻尖,像恋人一样依偎着,阳光从工作室的大玻璃穿进来,寂寞地照在他们身上。他想象他也伸出手,回转过来,把他抱在怀里,抚摸他,然后给他一个真切的吻。
他的雕像活过来了,被他吻醒了,于是他也又活过来了,他像吞下假死药的朱丽叶,死一场只是为了活过来,再看他一眼。
(省略)
如棠看起来很脆弱,商柘希就一边摸他的头发,一边又细又密地亲吻他,两个人长长地接吻,像两只亲密纠缠在一起的蛇。叶捐正要不看了,如棠忽然挣扎着坐起来,他低着头,弓着背,猛地推开了商柘希,看起来很痛苦。商柘希被吓到了,瞳孔紧缩,手几乎不敢碰他,低头查看他怎么回事,叶捐赶紧放下浴巾。
如棠捂着嘴巴,忽然吐出了艳红的鲜血,血挂在嘴角,又沿着他自己的指缝往下流,滴答落在身上、床单上,还有一点溅在了商柘希身上。
“小棠。”
商柘希接住他,如棠发怔地看手指尖上的血,又发怔地看了他一眼,好像自己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的胃里一阵又一阵绞痛,痛得四肢都发凉发麻,意识也散去。如棠头一倒,彻底昏了过去。
叶捐被吓得说不出话,商柘希回过神,立刻一件一件捡如棠的衣服给他套上,叶捐过来帮忙,但他慌了神,光是给如棠套一只袜子就花了一分钟,好在商柘希动作飞快,收拾整齐了,又确认一眼车钥匙在风衣口袋,立刻打横抱起如棠离开。
他大步穿过这栋房子,穿过客厅白晃晃的灯光,开了门,快步走下楼梯,夜风迎面吹过来,把风衣衣摆往后掀,如棠一把漆黑的发也无生气地拂动,夜色中看,那张脸更是苍白脆弱,商柘希把如棠抱得更紧,街上很黑,落叶漆黑的阴影也跟着风哗啦啦往后涌,他大步流星地走,风衣被吹出更凌厉的风声。
天地都寂寥,那辆劳斯莱斯稳稳停在树影下,商柘希掏出钥匙开了门,把如棠放进去。他马上开车,导航,给医生打电话,一路红灯,没什么车,他闯过去了,八分钟到了私立医院。好在熟识的医生值夜班,很快接应到了,他把如棠放下,手还小心搭在如棠脖子上,医生说:“我来吧。”商柘希听不懂人话一样,失魂落魄看他一眼。
医生没办法,只能让旁边的护士轻轻拉走他,商柘希歪倒在椅子上,眼睛有些发晕,心口也绞痛,上一次他还问出口“他死了吗”,这一次他问也问不出,他觉得自己要死了,就像如棠那天说的,“我已经活不成了。哥哥,我感觉我要死了。”
其实他根本不恨他,商柘希想,其实他根本不恨如棠,他恨全世界也不会恨如棠。但他做了什么。
商柘希很想抽自己一个耳光,只是没力气,他还是最恨自己,厌弃自己,他是私生子,是野种,是不贞的产物,是没有良心的东西,他不配,他就该一辈子不要遇见如棠,也许那样如棠就不会痛苦,然后一生顺风顺水。他低垂着头,看了看自己绞在一起双手,又看床上的如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