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作者:fiveseven      更新:2025-10-18 16:19      字数:3194
  警察后来到过现场,录了两个孩子的口供。当时保姆在楼下吃饭,看电视剧,没听到声音,如棠在房间画画,商柘希在看书。何梦雨哮喘发作,走出了主卧求救,她努力走了一段,要走下一段楼梯时,跌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商柘希出来找母亲,发现人摔了下去,受到惊吓没敢上去看。那天晚上,何梦雨本来计划跟商永光出门应酬,换了一身漂亮的红色套装,礼裙没有口袋,身上自然没带哮喘药。
  至于卧室为什么也没有药。商柘希的回答是,母亲经常随手放错东西,找不到了就责怪下人,这点在保姆那里也得到证实。何梦雨脾气不好,有一次丢了戒指,把下人叫过来骂,骂她们是小偷,可实际上戒指是被她落在了车上。那天全家上下出动,帮她找戒指,厨娘要回去做饭,也被骂一顿。
  从早上找到了傍晚,如棠蹲在阳台往下看,他已经十个小时没吃上饭了,又不想下去。趁何梦雨在花园,商柘希回来带他下楼,两个人偷偷吃东西,商柘希做了三明治,又倒了两杯牛奶,如棠开了一包卡乐比清汤味薯片和一包笋形巧克力饼干,两个人坐在厨房柜子后面的地板上,野餐一般,任由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
  那场事故判定为意外。
  商永光没说什么,因为那也只能是意外。可他知道存在很多疑点,何梦雨再不小心,不会连救命的药也不放身边,但谁敢相信一个九岁的孩子谋杀了自己的生身母亲,那要多么狠毒的决心和多么冷静的谋划。
  “如棠,你有没有看到你哥做了什么,是不是他把人推下去的,你有没有看到?”
  商永光大踏步上来追问,如棠说不出话,他没有看到,也从来没追问过商柘希。可是他心里一直明白,他也不会告诉商永光——那天他跟商柘希吃午饭,何梦雨吃完走了,商柘希若有所思看了一眼餐桌上遗落的药瓶,之后何梦雨换了红色套装,下楼一趟,大概是找药瓶,没找到就走了。如棠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扭头看了一眼餐桌,药瓶不在那里了,后来何梦雨死了,药瓶却又在餐桌上出现——
  如棠一直明白。至于何梦雨为什么会哮喘发作,是不是有别的诱因,又怎么会掉下去,如棠真的没看到,也不想看到。
  商永光伸手要拎如棠的衣服,商柘希拦住了他,说:“他说了没看到。”
  这个场面刺激到了商永光,是怎样的冤孽,让他两个儿子,一个犯杀人罪,一个忤逆不伦。
  商永光悲痛弯下了身——他想要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杀了他们,可他只做了一个弯身的动作,忽然再也动不了了。如棠看出了不对,想要扑上去看,可商柘希面无表情地抱住了他,不让他上前。
  商永光呼吸虚弱,扑通一声,直直摔倒在地毯上。
  如棠恨过他,毕竟恨不彻底,还是一把推开商柘希,跪在地上看他的情况。如棠打急救电话,接通之后递给商柘希,商柘希接过去说话。如棠把商永光放平了,等电话挂断,回头说:“也不要做得太过了,他现在出事,对你没好处。”
  “我知道。”
  私立医院的人很快来了,看起来不是医用车,不动声色开进来。他们要封锁消息,不能让外界和董事会的人知道,对外只说是急性肠胃炎。如棠陪着去了医院,忙了大半夜,情况稳定下来,商柘希的一个秘书来了,如棠才回了家。
  商永光没出大事,不过这个年纪就中风,身体实在是差了,医生说复发的风险很高。他常年酗酒,最近还在备孕,底子被掏空了,才倒得这么突然。
  如棠三点钟回到家,香山那边打了好几个电话,联系不上商永光,起了疑心,大半夜催商永光的秘书和律师过来看,商柘希一直忙着处理。如棠走进书房,商柘希刚敷衍完了最后一个电话,十分疲倦。
  如棠给他们各自热了一杯牛奶,一夜没睡,要睡不睡,这个点不好喝咖啡和茶,想来想去还是喝牛奶。如棠坐进沙发,放下托盘,旁边的商柘希看他一眼,他们在电话里沟通过了商永光的情况,所以此刻相对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商柘希说:“小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一直知道。哥哥。”
  他们心照不宣,没说到底知道了什么。
  如棠放下杯子,靠过来歪在他身上,商柘希也抱住了他。商柘希低低说:“你不觉得我很可怕吗?”
  “你是的——抱紧我。”
  商柘希抱紧了他。
  他们一起在橡树下玩荡秋千,何梦雨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我买通了保姆,只要他摔出去,摔成了残废,你爸眼里只有你一个儿子。”年幼的商柘希站在草坪上,看保姆推着如棠玩,如棠快乐地一荡一荡。
  树叶簌簌有声,秋千飞得更高,商柘希忽然走了过来,走到了秋千面前,走得更近。保姆不得不放轻了力道,一次比一次轻,如棠看着他,商柘希伸出双臂,于是等下一次秋千轻荡而来,如棠松开手,扑下了秋千,扑到了商柘希怀里。
  保姆看着他们,秋千寂寞停摆,微微晃着。
  商柘希说:“我们去玩别的吧。”
  “玩什么?”
  “你累了吗?”
  “有一点。”
  “那我们回房子里去,一起看书吧。”
  “哥哥,童话书我已经读了一千遍,你给我念别的。”
  “好。”
  商柘希用力抱紧了他。
  第73章 补青天
  放了寒假之后,如棠还是忙自己的事,每天往返于小工作室。他毕竟轻松了一些,商柘希却彻底忙碌起来。商永光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终于瞒不住了,董事会震荡,风雨欲来,商柘希几乎住在了公司。
  如棠每天定时去医院看望商永光,什么也不用他做,商柘希请了两个护工轮流照看。商柘希也两天来一次,商永光醒了之后要见秘书,商柘希说:“爸,你还病着,好好休息吧。”商永光说:“你是要杀了我吗?”
  “爸爸,你病糊涂了,怎么说胡话。你会好好活着的,你是我的亲生父亲,我怎么会杀了你?”
  商柘希俯身握他的手,声音仿佛很有感情。
  商永光挣扎抽手,却动不了,他扭头去看如棠,又看两个护工。商柘希放开手,坐直了对护工说:“他现在意识不清醒,脑子已经混乱了,而且又有攻击性。你们按时给他吃药,不要让他出去乱跑,也不要让任何人接触他,对他的病没有好处。”
  商永光寒了心,他知道商柘希要趁这时候夺他的权,没想到他做这么绝,护工走上来打针,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药,让他无力又昏睡。商永光睡去之前,模糊看到商柘希把手放在了如棠肩上。
  那又是一种痛心的刺激,病更重了。
  董事会见不到商永光,也联系不上人,只能通过商柘希知道近况,所有人心里都有数,这明明是商柘希之心——路人皆知。
  过几日,媒体报导了商永光住院的事,股价下跌得厉害。商柘希每天都在开会,如棠也有三四天没见他,他怕商柘希吃不惯外面,每天让司机从家给商柘希送餐。商永光脾气越来越差,如棠每天来,在商永光看来只是监视。
  冬天难得出一次太阳,趁着天气好,商永光说要出去晒太阳,护工十分为难,还是推来了轮椅。商永光一会儿说要喝茶,一会儿装作病发,先后支走了两个护工,又飞快推着轮椅来到护士站,说有人在后面病房出事故,等护士走了,他赶紧拿起听筒,拨了一个号码等待接起,嘟嘟声响着。
  一声、两声,接通了……
  “喂?”
  电话里传来女人熟悉的声音,商永光欣喜若狂,刚要说话,一只手却伸过来用力夺走了电话。商永光回头,先看到了如棠的靴子,视线往上走,如棠长发如瀑,黑色大衣系着腰带,手上还戴一双黑色羊皮手套,显然是刚赶过来的。
  如棠看着父亲,把听筒放在耳边,女人又叫了一声:“喂?”
  商永光咬着牙,如棠只听了两秒,没有表情地扣下听筒。商永光说:“如棠,你是不是疯了,你现在是在助纣为虐。”
  如棠半蹲下来,一只手搭在商永光膝盖上,他看着商永光的眼睛,说:“爸爸,你这么做,哥哥知道了会生气的。到那时连我也护不住你。有我在一天,不会让哥哥伤害你,毕竟你是我们的爸爸。”商永光瞪着他,说:“你眼里……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还是你只是怕……商柘希背上不孝不义的骂名?”
  “爸,在你用高尔夫球棍痛打我的那一天,我的心里本就该没有这段亲情了。我是不孝,我也是不仁,但也是你不亲在先。子不教父之过,这还是你教我背的,这些日子你有没有好好想过自己有什么过?”
  “他不会成功的,他抢不走。”
  “当初你打下的江山,有一半本就姓绪,不姓商。”
  所以,绪如棠生下来就是躺在权力和金钱上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