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作者:fiveseven      更新:2025-10-18 16:19      字数:3182
  如棠站在门前,早就下雪了,商柘希走上车,短发上沾了雪花。
  漆黑的公务车在雪地响起引擎声,一前一后开走,如棠站了一会儿,突然大步走下台阶,追上了车子。司机通过后视镜看到了,副驾的人也注意到了,让他接着开,商柘希也看后视镜,看到了那个小小的影子。
  车子开得越来越快,只是走根本追不上,所以如棠跑了起来,就好像商柘希来到商家的那一天,他拉着他的手跑下台阶、跑向那棵高大的橡树那样,好像他要证明,他们还是可以跑得过时间,只要跑得够快,就可以把一切抛在身后。
  他在学校的体测也没那么努力跑,可他追不上,车子拐出了铁门,转瞬远去。如棠站在大马路上,四下都是白茫茫的雪,一个人没有,家家户户要在家过年了。他张着嘴,呼出白色的热气。
  哭也哭不出来,可能太冷了,在眼睛里就结了冰。
  第76章 你我这美梦
  雪后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晴光,集团上下如机械的钟表一样运转,暖气很充足,透过玻璃可以看见往来穿梭的人穿着单薄的衬衫或毛衣,办公桌前一粒一粒身影,也像是钟表上微微凸起的刻度。
  邵飞章看一看腕表,年前的最后一次董事会召开,商柘希不会来了。
  商柘希没来上班,被检察院上门带走调查,这流言一清早就在公司传开了。有人走到邵飞章身边说:“恭喜啊。”
  邵飞章举一举咖啡纸杯,说:“先别急着恭喜,事无绝对。”
  “我不信他还能翻身——老商这招狠辣啊,听说他家甚至有个保姆站出来当证人,指证他推了亲生母亲下楼。”
  声音压低下去,但压不低看热闹的戏谑。
  “难道那小子做不出这种事吗?”
  “他才多大,毛都没长齐,就想爬到我们头上,他还嫩着呢。”
  “听说他有个来头很厉害的弟弟。”
  “学艺术的,能管什么,能懂什么。进了公司大门,连厕所往哪走都不知道吧。”
  众人在茶水间一齐笑了,邵飞章也笑,他们看时间差不多了,各自收拾了,往会议室去。空气里飘着咖啡苦味,他们来得早,有人来得更早,商柘希的秘书也拿着咖啡站在门口,拿着手机看消息,邵飞章停了脚步,旁边的人奇道:“这不是小张吗,怎么你不放假啊?”
  张秘书笑说:“今天商总要来开会,我也过来了。”
  “小张,有闲心喝咖啡,不如去找下家吧。”
  “他都要进去了,开哪门子会?”
  “商总是没有空,但他有一位代理人要过来。”
  所有人一时愣了,电梯数字跳动着,缓慢上升,随即叮的一声打开。张秘书说:“人到了——”
  电梯门向两边拉开,会议室前的男人们纷纷扭头看去,邵飞章喝一口咖啡,也扭头看。那四面雪亮的镜子把电梯衬得亮亮堂堂,仿佛歌剧院拉开了幕,登场的人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明媚又气势锋利的。
  如棠很少穿西装,但商永光说过,他要是摆一副冷脸,打上领带,往硬朗的风格打扮,就有三分像商柘希了。他们的眉骨长得像,是很英气的,遗传了商永光。邵飞章恍惚了一刻,立刻意识到他是谁——
  商永光毕竟是他姐夫,他对商家人的特征很熟悉了。
  如棠抬眼,目光定在他们身上,尤其定在邵飞章身上。也可能是邵飞章的错觉,因为如棠的眼神分明是冷淡的——很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商永光看人都没有这样高傲轻视。邵飞章只是先心虚了。
  没有人说话,咖啡也不喝了,依旧看着他,仿佛还要等开场音乐响起来似的。
  如棠走出电梯,接过张秘书递来的咖啡,一偏头,对为首的邵飞章说:“不开会,看我做什么?还要我自我介绍吗?”
  “小棠,商总经常……”
  “别那么叫我,你以为你是谁?”
  邵飞章这辈子第一次吃到冷遇,他毕竟也是书香世家,人有真材实料,又得商永光多年的赏识,平时连商柘希都客客气气对他。邵飞章说不出话,也不敢动气,会议室的门都没进就吃了一个下马威,其余男人交换视线,更不敢说什么。
  如棠错身走过,第一个走进了会议室,各人也鱼贯而入,各找座位坐了。邵飞章跟在如棠后面,上下打量他的背影,如棠脱掉外面的驼色长大衣,搭在一张椅子的椅背上,那是商柘希平时坐的椅子。
  邵飞章以为他要坐在那儿,可秘书分明拉开了最上位的椅子,邵飞章愣住了,进来的两个老董事也愣住了。如棠坐进商永光的椅子,放下手里的咖啡,完全不当一回事。邵飞章说:“这是董事长才能坐的地方。”
  “伯父劝你一句,这可不是过家家。”李董事也发话了。
  “公司不是你家,也不是你家老头一个人的东西。”
  一瞬间他成为众矢之的。
  如棠身姿端正,抬头说:“我爸还活着,他不是死了,我每天还去医院里看他,他有一些话正想通过我传达给各位。我的意思,就是我爸的意思。我坐在这,他都说不了什么,而且各位怎么还忘了,就算那份遗嘱成立,我也是最大股东的事实呢?”
  “你应该跟邵总是一样的,哪里来的最大股东?”
  “celeste环球基金持股4.72%,是我关联的基金会,这个好消息连我爸都还不知道,第一时间分享给你们了。”
  空气忽然压抑得可怕,如棠在众人脸上看了一圈,嗤地笑了,说:“而且我也十分怀疑那份最终遗嘱的合法性,可能有人胁迫了我爸,或者直接制造了一份假的。我已经请律师了,也会督促我爸重新修改遗嘱——”
  邵飞章猛然抬头,他们怎么都忘了,这个人是商永光的儿子,商柘希的弟弟,能真是什么废物点心。
  如棠把手机一撂。
  “开始吧,开完会回家过个好年。”
  下午三点钟,张秘书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听到没有应答,又敲了一遍,这才听到一声“进”。如棠坐在桌子前,手撑着额头翻看文件,看起来十分疲惫,在其他人前不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态。
  秘书又给他倒了一杯咖啡,问:“晚上还要订餐厅吗?”
  如棠抬头看了看,秘书看他脸色实在苍白,不免有些担忧。昨天得到消息之后,如棠就一直从中斡旋,各方奔走,他尽了全力,也只能先把局势稳定下来。手机发出振动声,如棠看一眼收到的消息,这才说:“你去吧。”
  秘书走了,如棠又瞥一眼对面的名字,阮秋季。
  这一顿注定不是什么好吃的饭,如棠心里有数。果然,晚上在餐厅,服务生陆续上前菜了,如棠低头看表,约定时间到了阮秋季还没来。十分钟之后,阮秋季姗姗来迟,他穿着得体,大约是从宴会上赶来的,彬彬有礼说:“不好意思,迟到了,路上有些堵。”
  如棠微笑说:“北京嘛。”
  阮秋季坐下,如棠又笑着让他点酒,阮秋季点完了,合上酒单递过去,然后才正视打量了一眼如棠,眼里流露出自然欣赏的神态,说:“好酒才配美人。”
  如棠只是微笑,阮秋季亦是,阮秋季为如棠先倒一杯餐前的起泡酒,如棠欣然受了,阮秋季又细心说:“你大约是不能喝的吧,今天少喝一点。”如棠说:“万一喝醉了,你会送我回家吗?”阮秋季笑说:“当然会的。”
  音乐抒情而浪漫,在烛光的映照下,一个更倜傥,一个更美丽,仿佛两个人只是为了风花雪月而来。如棠尝了那杯酒,说:“我听说la可是第一堵城,比北京怎么样?”阮秋季想了一下说:“差不多。”
  如棠笑说:“那比新加坡怎么样?”
  阮秋季的笑容有一秒凝滞。两个人对视着——如棠亮出了他的第一张牌。
  “我还真没怎么在那待过,不太清楚。”
  “你跟我哥一样,他去了新加坡好些日子,都是在忙公事,所以也没出去玩,问他点什么,一问三不知。洛杉矶飞新加坡要挺久的吧?”
  “是挺久的。”
  阮秋季拿起自己的餐前酒,不动声色又瞥一眼如棠,目光却变了一个意味,不再是把他当成单纯的,可以欣赏的美人,原来他也不像传闻中是个不知世事的小少爷。绪如棠有备而来,更是为了商柘希而来。
  如果是求情就算了,恐怕是——
  “阮总,之前就听说你跟我哥有非同一般的交情,说是交情不太准确,应该是你一直在提携他,我一直想谢你呢。”
  “他还跟你说这个?”
  “他什么都跟我说。”
  阮秋季轻抿一口酒,微笑说:“我们是见过几次面,也因为工作一起吃过饭。”如棠也笑说:“你帮了他这么多,不用这么谦虚。虽然说大恩不言谢,我哥不一定说得出来一个谢字——他现在也说不了,但我还可以替他说。”
  “你们感情不错,之前听他的语气,我还以为没那么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