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作者:
刘三叔 更新:2025-10-20 15:48 字数:3366
陈俊南问:“那啥,你要不烦我,咱俩试着处处对象?”
车明明笑着说:“等你两天了。这环境,这酒店啥都好,浴室里还有花瓣,装修还是瑞士小镇风格。可你这一张嘴,还是东北土老帽味儿。硬件设施都上去了,你这软件也不行呀。”
陈俊南不是没经验,这世上的事就是一物降一物,三十多了遇到这种事还手忙脚乱,那就不科学了。可是陈俊南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突破这层界限让感情升华。
车明明是累坏了,不一会儿躺在那就睡着了。陈俊南也累,睡了半夜上个厕所,再回来就说什么也睡不着了,这老娘们儿呼噜声确实太大了。陈俊南过去捏着车明明鼻子,一下给她憋醒了,说:“你这呼噜声也太大了,真睡不着。”
车明明说:“不可能,我睡觉从来不打呼噜。”
一会儿呼噜声又起来了。
陈俊南又过去摇醒,说:“我有一个办法能让你不打呼噜。”
车明明问:“啥办法?”
陈俊南说:“咱俩就都别睡了。”说完,就钻进了车明明的被窝。
他本以为大功告成,却一脚让车明明给踹出来了。车明明说:“你干啥呢,不明不白就往我床上钻,你跟谁俩呢?”
陈俊南说:“你刚才不是同意了吗?”
车明明说:“我同意啥了?”
陈俊南说:“你同意咱俩在一块了啊。”
车明明想了想:“对呀,我同意了,你不说这事我都给忘了。行,那你上来吧。怎么整?我也不会呀。”
陈俊南把台灯又关上了。
“你就躺好别动就行了,我来整。”
“你能不能稍微动一动,你不动我怎么整?”
“你让我别动的,我躺着怎么整?”
“你光躺在那怎么整,腿得配合呀,一点儿都没有默契。”
“我又没整过,我有什么默契,不整了。”
“别别别,整整整,你别动就行了。”
“你轻点儿整行不行?”
整完了,大男大女久旱逢甘霖,两个人都轻伤不下火线,就好比正当年跟着李勣征东的小将军薛仁贵,袍染血,马加鞭,千军万马来相见。厮杀完了,躺在那喘着粗气,车明明说:“你要是创业失败,还好意思回二院吗?”
陈俊南说:“不想回,当医生太辛苦了,咱先不说发论文、出课题、评职称,也不说出什么新技术了,还要不停培训,咱就说手术,从三助到二助,最后做到一助,我就光迈主刀这个坎迈了多少年?我为啥不敢干主刀,为啥那次车祸手术刘铮亮让我测颅压,给我吓得一个礼拜都没缓过来?咱们这行什么经验都是手术台上积累的,课本上说的都是公式,习题是临时出的,一次一个样,答案也是随机发的,每次都不一样。当医生不可能不犯错,这辈子不让你在手术台上撂倒几个人那你还是实践太少了。古文里说,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你以为这话说的是这哥们儿有情怀,不当官就当医生,这辈子就为人民服务?错啦,那是人家哥们儿真的心狠,死人这事人家没往心里去。所以,人家不为良相,便为良医。我不行,我心太软了,我就干这种活儿最好,别让我见识那么多生离死别,别让我见识那么多无能为力。你拿枪顶着我上前线这事我还真不怕,我最怕让我拿着枪决定谁活谁死。你看我这心里阴影面积多大?所以你问我为啥冲动就辞职了,我跟你讲,那不是冲动,我这是躲开自己的短板,发挥自己的长处。”
车明明说:“那你这到北京创业,咱俩离那么远,我也不能辞职天天看着你。”
陈俊南说:“这不高铁马上就通车了,以后周末我就能回家,两个小时就到,下了车就上炕,多方便。”
第17章
抚顺二院和沈阳盛京医院经过几个月的协商,在市政府的推动之下终于被收编了。龙院长也终于到站下车,退二线成了副院长,沈阳那边新来的院长即将上岗。退二线的消息在大会上宣布之后,龙院长把急诊科的几个人都叫到近前,对大家说:“金眼科,银外科,开着宝马口腔科,又脏又累妇产科,吵吵闹闹小儿科,普普通通大内科,一定小心放射科,死都不去急诊科。你们这几块料,我是真的打心眼里喜欢,尤其是你刘铮亮。我为啥喜欢你们呢?因为我是干院长的,是管理者,可是我也有情怀,我也是干医生这行的。当管理者,就要考虑预算、利润,你说这医院不大不小,赔钱了预算跟不上,那就得扣大夫的钱。抚顺这地方经济不好,有时候医保的病人来了你都不敢多留,留时间长了医保限额用完了,别的病人来了怎么办?一边抠抠索索,一边还得给医生们想合法的来钱道儿,都念了这么多年书,凭啥书读得越多越要受穷?小护士一个月基本工资才不到两千,比对门冷面店服务员的底薪还少。人家服务员开一瓶啤酒还能挣一块钱开瓶费呢,咱们这行你扎一针给你开瓶费吗?不容易,这些日子大家伙做的事我都看到了,不说别的,咱们医院死亡率下降了10%,这里有挺大一份功劳就是你们急诊,想到这,我心里才舒坦点。你们不知道,你看我当这个院长,人前人后挺风光,其实你们哪知道,我这活得比出租车司机还苦,睁开眼睛一天就几十万的成本,赚不了这些钱医院就运转不下去,医保局就那么点预算,咋整?只能分摊到各个科室,科室主任再分给一个个医生。我太难了。”
龙院长接着说:“这一轮医疗改革,医院管理上也要跟着改革,既不能像江苏宿迁那样把所有的公立医院都给卖了,全变成市场化民营医院,也不可能变回八十年代大锅饭全都管,一定是在中间找平衡点。”
车明明说:“市场化不是对医生更好吗?能多挣钱啊。”
龙院长笑着说:“市场化当然对医生好,可是患者怎么办?你去买手机,你是买小米还是华为,还是苹果,你自己能选。可是你住院了,我问你是上德国的导丝还是国产的导丝,你作为患者能决定吗?只要你躺在我的手术台上了,我想让你花多少钱你就得花多少钱。这时候没有什么第三方能介入,工商局他能进手术室吗?大盖帽进来了,说你这个耗材用得不合理啊,他也得懂呀。刑事审判中间还有一个检察院呢,可是医院里没有这个流程,也不可能有这个流程。彻底改成市场化,医院就一定去创收,老百姓看病一定就贵。彻底改成公益性质,那就一定会把国家给玩破产。为啥要不停地改革?就是不停地找漏洞补上,让中间商赚不到差价。改革是啥,改革就是利益再分配,你得把人家嘴里的肉抠出来,给老百姓吃,断人财路、杀人父母,人家不跟你玩命?福建三明那个药监局副局长主持三明医改,那举报信堆满了纪委的信箱,有些人都恨死你了,结果人家清清白白啥事都没有,这才能把改革持续下去。明朝为啥灭亡了?国家没钱,老百姓没钱,中间的地主有的是钱可是你收不上来。所以,医改的核心,就是跟中间利益集团斗。利益集团也不傻,人家也要四处活动,我这药卖一万块钱一瓶十多年了,凭什么你来了开价变成四百块钱不还价了?那我不想尽一切办法跟你斗。我把你祖宗八辈、亲朋好友、老婆儿子查一个遍,再把你身边人拉拢个遍,再把你上下左右公关个遍,就要把你整死。不容易,干这活儿就是刀尖上舔血,但这活儿还是得有人干。不这么干,老百姓就吃不起药、看不起病。每生一场大病都是一次伦理审判,是砸锅卖铁救人还是得过且过放弃,轮到自己身上,谁受得了这样的日子?时间久了人心就散了。”
龙院长接着说:“你们赶上好时候了,以后不用再跟我一样东挪西借了。盛京医院集团一入驻,咱们以后肯定就升级成三级医院了,虽然不是三甲,但好歹进一步了。中国医科大的毕业生也会往这派,医院后继有人,不用再拆东墙补西墙了,什么介入科、康复科,细分的肾脏内科、血液内科,我们医院没有的科室以后肯定也要建立起来了,你们赶上好时候了,这风光的时刻我退二线了。为啥以前咱们自己没有呀,没有人才呀,没有需求呀,没人来看这病?人家信不过你,你开科室招大夫来坐诊也没有用。以后就不一样了,咱们有后继人才,有科研能力了。以后你们也都会慢慢转岗到别的科室,不能总干急诊呀。以后你们还会有自己的科研项目,尤其是你刘铮亮,你可得给我们医院的医生长脸,不能让沈阳来的那些人过来了瞧不起我们。”
晚上,龙院长特意请急诊科几个大夫和护士长、护士们吃了一顿饭,开着车跑到一个澡堂子洗澡。没办法,东北人就喜欢这种社交,一大帮人洗完澡就在洗浴中心的ktv里唱歌,喝着啤酒搞团队建设。
喝得差不多的时候龙院长一把搂住刘铮亮的肩膀,说:“亮子,我知道你不甘心,读了这么多书,那么优秀,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医学院哪,你们这帮人听都没听过,人家都去过,联合培养的博士。你心里肯定还有个坎,你想要证明你自己,我都不用问我就知道。你不用跟你爹妈证明了,也不用跟哪个女人证明,你就想证明给你老师看,让你老师后悔把你给开了,你说是不是?你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