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是渐晚的天色。
  混着连绵不绝下着的滂沱大雨，嘈杂的雨声并不是那么具有美感。而闪电在漆黑的云层中疾驰，短暂撕裂开昏暗的苍穹。
  他在吻她。
  掺杂着女孩泪水的吻，是苦涩的。湛柒的唇有些干燥，触碰到的时候，磨得乔惜的唇有些发疼。
  女孩的泪水簌簌落下。
  她没有反抗，也毫无反应。
  被动承受，被动接纳。好像已经是一种本能，开始慢慢刻入到她的骨子里去了。
  湛柒吻着她。
  那种前所未有的诡异满足感，再次将他暴躁的内心逐渐安抚，将心底那开裂的空洞慢慢填平。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也不明白。
  在面对乔惜的时候，会出现的这种烦躁感是什么。
  他讨厌乔惜的逆来顺受。
  也讨厌她非要去当那种伪善的大好人，甚至还妄想将他从沼泽深潭里拉出来，对于他这个凭空冒出来的‘陌生人’都能那么快就接受身份的转变。
  他很讨厌。
  不仅仅是厌恶这样糟糕的原生家庭，也厌恶着能对这一切，那么快就接受的乔惜。
  她不应该反抗吗？
  对于那样嘴脸丑恶的人，却能那么快就接受对方是继父的这个身份。
  她不应该厌恶吗？
  对这一成不变的枯燥乏味生活，对于这像是免费保姆佣人一样，被理所当然随便使唤的每一天。
  为什么？
  湛柒始终不明白乔惜的所作所为。
  不明白乔惜特地跑去给他买药上药，在家里备了个小医药箱的行为。也不明白乔惜每天早起，还给他留了一份早餐的行为。
  他是不吃早餐的那类人。
  以往也不会吃早餐，不会起那么早。
  那天看见乔惜给他留的早餐和便条，他是想直接把女孩做的东西给倒了。
  但是他没那么做。
  总觉得那样做了之后。
  未来的某一天，或许会感到后悔。
  当这样荒唐的想法冒出来的时候。
  湛柒也不过是嗤笑。
  没有太在意这种微妙的感受。
  乔惜每对他好一分，他心里这种原本还能忽略的微妙异样感，也就变得越来越强烈。
  晚上特地准备好新鲜的饭菜。
  又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来给他补习。
  湛柒也摆出过很无所谓的态度。
  每天也都在刁难乔惜，故意不听她说，也不听她讲题。一个知识点，反复问，说自己没听懂。
  然后。
  他又看着女孩微微叹气，喝了些水，又继续一遍遍耐心讲给他听。
  不管怎么样。
  好像乔惜永远都不会生气，对于所有对她不公平的待遇，她很快都能接受。
  湛柒发自心底。
  讨厌这样的她，厌恶甘愿扮演所有人眼中‘乖乖女’的她。
  所以。
  他把乔惜毁了。
  也如愿以偿，看见女孩终于精神崩溃，开始有了不一样的表情。
  第396章 阴恶（25）
  掉在地上的伞被捡起来。
  丢了魂的女孩瘫坐在地上发愣，模样狼狈又难看。湛柒将伞打开，来到乔惜的面前向女孩伸出手。
  “走吧。”
  “……”
  她愣愣抬眸看向湛柒，一言不发，撑着墙壁自己摇摇晃晃站起来。
  越过湛柒就要走。
  而男生注意到乔惜这番举动，深邃的眼眸暗了下来，一把扯住女孩的胳膊，把她拽到伞下牵紧了带走。
  乔惜跟在他身边。
  脑海思绪乱糟糟，看着地上雨水积攒的小坑发呆。再看看被沾湿的鞋，任由寒意一缕缕侵蚀进来。
  她鼻尖通红。
  连呼吸到的空气都带着刺骨的冷意。
  泛红的眼尾被冰凉的风迎面浇灌，更像是被一把把锋利的尖刀切割开皮肤。疼得让她眯了眯眼，一股热流涌上眼眶，在不断发酸。
  乔惜强忍着。
  身旁的湛柒神情冷酷，牵着她的手明明是温暖的。
  然而给她带来的，却只有恐惧。
  两人的身影挤在伞下，看上去亲密无间。湛柒甚至还把伞往乔惜这边挪了点，没让女孩淋湿。
  他自己的肩，有片深色的痕迹。
  被雨水打湿了。
  继父依然不在，回到那个冰冷的家时。乔惜就被湛柒拉着去洗澡，挣扎和抗拒都是徒劳的，而一般强烈反抗的后果。
  会激怒湛柒。
  也会换来更过分的对待。
  所以，她当起了任人摆布的洋娃娃。所有的一切都毫无尊严呈现，被湛柒翻来覆去检查。
  上了药。
  并没有那种痕迹。
  所以没有触及到他的底线。
  知道这个结果之后，处于暴怒边缘的少年，神情也缓和愉悦了不少。他钳制住女孩的双手，怜爱地吻了吻乔惜的眼睑。
  “没被他碰过，为什么不告诉我。”
  女孩浓密卷翘的睫毛轻颤，闭着眼眸扭头默不作声，不去理会也不去看他。
  乔惜揪紧自己的睡衣。
  翻身扯过自己的被子盖上，把这具伤痕累累的身躯包裹得严严实实。
  她背对着湛柒。
  而男生眼眸阴郁，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如同之前一样把她捞进自己怀里入睡。
  今晚的雨下得很大。
  白芝芝的父母忙工作，并没有赶上回镇上的公交车，而住在小镇医院里的奶奶。
  只能由她去照顾。
  白芝芝手忙脚乱，把妈妈中午做好的饭菜重新热一下，装进保温盒又塞到保温袋里。
  她提着袋子撑着伞。
  匆匆出门，往医院那边赶过去。
  阴冷的风呼啸着刮来，像是一把把刀剜在她的脸颊上，很快就让这张滚烫的小脸变得冷冰冰。
  皮肤绷紧发疼。
  白芝芝站在暗淡的橘黄色路灯下，旁边就是公交车站牌。她揉搓着冰凉的指尖，往路两边张望。
  期待着公交车快点来。
  下大的雨落在伞面，只有噼里啪啦的清脆声音。
  漆黑的暮色。
  乌云密布的天空，没有月亮皎洁的光辉，也没有一颗星星。
  就连等待的时间。
  都开始变得漫长而煎熬。
  白芝芝撑着伞低头看着地面上坑坑洼洼的小水洼，她用沾湿的皮鞋鞋尖，轻轻碰了碰小水洼。
  一圈涟漪很快就扩散开来。
  飞溅的雨水早就将她的小皮鞋沾染，她穿着方格制服短裙和保暖的加绒丝袜，把自己打扮得像是动漫里的女孩子。
  像她平时的便服。
  大部分也都是jk制服裙，或者是汉服和洛丽塔之类的。
  可能普通人会觉得。
  这样的装扮很夸张，小镇上的叔叔阿姨也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
  但是爸爸妈妈支持。
  新年礼物也是给她买漂亮的小裙子，所以白芝芝也就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了。
  只是有些同学。
  可能会觉得无法理解，说她穿这些，暗地里也在开她的黄色笑话。
  有过以前的这段经历。
  因此，在来到小镇之后，白芝芝也买了些运动服之类的。
  以防见到熟人。
  现在也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或者是出门不会碰见同学偶遇的时候，才会穿上她喜欢的小裙子了。
  想着些杂七杂八的事。
  不远处一道刺眼的车灯打来，直接唤回白芝芝的思绪。
  她赶紧往那边看去。
  然而看见的却不是她要等的公交车，而是一辆私人轿车。
  白芝芝一愣。
  下意识就往后退几步走远点，免得被溅起来的水花弄湿。
  然而。
  那辆车却在她面前停下了，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车内男生俊朗的侧颜。
  那双清亮干净的眼眸看过来。
  白芝芝的心神莫名一紧，瞬间小鹿乱撞，变得扭捏又不自然起来。
  男生见到她这副模样。
  低笑了两声，眼底温和明净的暖意，在这冰冷的雨夜里，也渐渐温暖了白芝芝的心。
  “白同学，好巧，你在等车吗？”
  女孩顿时就变得不太自然起来，她无意识摸着自己的长发，羞怯地点点头。
  “……是啊，我在等公车去医院。”
  她没想到。
  会在这里碰见晏深，而且还那么巧，被对方看见自己穿小裙子的模样。
  虽然刚刚很短暂。
  但是白芝芝没有错过，男生初见她时，眼里闪过的那一抹惊讶和欣赏。
  和其他人不同。
  和那些恶劣笑话她穿小裙子是搞软涩情的男生不一样，只有晏深是不抱有任何虚伪。
  发自内心。
  真诚欣赏尊重她的。
  这段时间接触得越多，她对晏深身上那超出同龄人的成熟和从容温柔，就愈发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