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作者:应歌夜月华      更新:2025-10-20 15:57      字数:3339
  “信件间隔的频率也并不固定,有时多,有时少。最近的一封,是将近一年前收到的。对了,这些信件里,时不时还会附上她画作,这些画作中的景色看起来都十分真实。我没有去过这些城市,但我猜想这些景色应该是米·悠亲眼所见,又以画笔描绘记录。或许能给您的调查提供一定的帮助。”
  匠悠数了数,米·悠一共寄来了十二封信件与七幅未经装裱的水彩画。她谨慎地将信件与画作叠好,用一个防水的牛皮纸袋密封了起来,塞进了自己的头盖骨。
  “我们会好好调查的。”她认真地承诺道,又留下了自己的渡鸦笼号,“如果您还有想起任何线索,都可以给我来信。”
  “好的。不过,您真的不想来一本畅销小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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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德雷回到店里时,就看到匠悠吭哧吭哧地抱着一叠【异常眼熟】的画册走了回来。
  “安德雷!”匠悠也看到了他,“快来帮我拿几本,好重……呼呼!”
  可靠的男朋友没顾得上询问她到底从哪里弄来了这么多眼熟的、似乎有自己出场的画册,便一口气把匠悠手里的东西全部接了过来,匠悠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眼眶里瞳火亮堂的惊人,她踮起白骨脚爪,附在安德雷的耳边轻声道:“我查到了很多有用的线索!”
  “我也查到了不少东西。”安德雷说,“我们打包点吃食,回旅馆慢慢讨论?”
  “好!”
  于是安德雷直接连着砂锅端走了一大锅猪杂粥,又打包了双份的炸鸡、炸排骨、狼牙土豆和奶茶,和匠悠一起大包小包、半拎半扛地回了旅馆。店里的客人们看到他这架势,本来都颇有微词,但一听迪米特里大叔解释这两位是店铺真正的老板与老板娘,瞬间又释然了。
  ——确实,老板和老板娘要吃店里东西难道还要排队吗?
  第135章 信与画(下)
  安德雷与匠悠两人分工合作,他们锁好房门,将吃食在桌上一字排开,又各自拿出了今天分头探索到的证据与纸笔,开始了今晚的剧本杀……啊,不,是案情讨论。
  安德雷率先在白纸上画出了一根长线,又唰唰在头尾几处标记上了时间。
  “米·芙娜在王都遇害的日子,是塔历九八五年末春月3日,而米·悠得到消息后,为母亲举行了葬礼后,回到王都郊外的法师塔向导师梅布里辞行,又被梅布里说服,前往魔法学院读书。”
  安德雷掏出了一份他复写下来的学生档案,档案第一页正是米·悠的大头照,这位姑娘表情阴郁,黑发黑眸,低垂的眉眼被长长的刘海遮住,看上去极不自信。她的脸圆圆的,有些婴儿肥,长长的黑发几乎遮挡住了半张脸,嘴唇抿得死紧,几乎变成了一条暗淡的直线。
  这还是匠悠第一次真正见到米·悠的模样,也是第一次将她的容貌与那些文字对应上。
  “米·悠在塔历九八五年初秋月1日进入魔法学院——毕竟初秋月1日是魔法学院例行的入学时间,这么多年来,从未对任何学生破过例。她在学籍档案上登记的年纪是二十岁。米·悠在学院里待了半年,在末冬月12日的考试中交了一张错误连连、胡乱写就的答卷,并在九八六年初春月1日完成退学手续,带着行李离开了王立魔法学院。
  “她一直到九八八年的初春月才回到埃斯顿西城。也就是说,她整整消失了两年,才回到这座城市。”
  匠悠则取出了她从阿曼达夫人那边拿到的信件与画作。
  十二封信件有长有短,正如阿曼达夫人所说,都是米·悠在旅行中随手写下的所思所想,文字中充满自由但寂寞的思绪与情感——米·悠似乎很想找一个人分享自己的快乐,却未必想要得到对方的回应。
  ——所以,她把这些信件与画作寄给了阿曼达夫人,因为这位书店老板勉强可以算是米·悠的朋友与倾听者,却又不是米·悠的长辈或亲人,对她的人生不会提出任何‘意见’与‘建议’。
  信件上的字迹娟秀,比匠悠之前找到的,疑似米·悠的‘遗书’日记上的文字工整许多,但两者在用笔、行文与弯折处都有很高的相似性,笔墨之间透出的那股情感能量的气味也十分相近,基本上能判断是同一人所写。
  匠悠按照信件寄出的时间,将信件进行排列,而安德雷则依次记下了这些日期与米·悠当时所处的地点。
  两年的时间,米·悠走遍了大半个亨廷顿公国,并一路留下了七张水彩画作。她离开学院后第一次停留写信的城市,便是在梅洛里港。
  她在第一封信件里附上的画作,画着繁忙的港口、往船上搬运货物的工人。蓝天白云之下,远方的船舶高高的桅杆竖起,海浪起伏,拍打着堤坝……
  整张水彩画作是典型的印象派风格,画中的人物都是几笔画就,不过寥寥几个色块,朦朦胧胧看不清容颜,却能让人准确地脑补出对方的身形与动作
  画中景色都有着鲜明的自然光影与绚丽的色彩,从画面里透出了一股鲜活而澎湃的生命力。凝视着画面的时候,匠悠都仿佛能透过纸张闻到海边那股咸腥的气息,听到码头工人‘嘿吼’、‘嘿吼’的吆喝声,感受到海风吹拂的清爽与惬意……
  “米·悠在绘画上真的好有天赋啊!”匠悠不由得感叹道,“她真不应该学魔法,应该去艺术学院进修的。”
  这光影、这颜色,米·悠要是有机会在这个方面好好努力,搞不好都能成为这个世界的莫奈呢!
  安德雷则开始仔细阅读米·悠的第一封信件,这封信件的内容十分普通,记录了米·悠在离开魔法学院后一路南下前往梅洛里城的经历,她着重描写了自己在人生中第一次见到大海的激动心情。
  【……我的母亲是来自海对岸国家的人,她经常向我描述她漂洋过海的辛苦,以及大海在她心目中的恐怖与威慑……她说她不止一次地见过在船舱中病死的人被水手抛下船舷,坠入幽深黑暗的大海,那是她此生难忘的梦魇。
  但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大海。我是在亨廷顿公国出生的孩子,在我有印象时,我便已经住在了埃斯顿西城那间平平无奇的酿造工坊里。直到我母亲将我送往梅布里导师的魔法塔,我才第一次离开了那座束缚我的城市。
  我憎恨埃斯顿西城,它锁住了我的未来。我也憎恨王都、憎恨魔法学院,因为它们都是我的囚笼。可今天,在看到大海的时候,我的心平静了下来。
  我所看到的海洋,并不是我母亲叙述中那吞噬一切的恐怖存在,也不是心思难测的邪恶霸主。我看到温柔的海浪拍击着堤坝,沙沙的浪花声是那样的动听……
  我嗅到了海风中自由的芬芳,我感觉到了命运的无限可能在我的面前缓缓展开,我看到这里的人们用自己的双手、双脚,辛勤地劳作着,换取着钱币……人们就算不会魔法,也可以搬运货品,征服大海,捕捞海中的霸主,魔法不是万事万物唯一的答案。
  我在码头画了几幅画,其中完成度最高的两幅,被一位路过的贵妇人看中买下。我的旅费也因此充盈了起来。
  随信附上一张草稿,我的好友,愿你也能看到这海边的美景。
  我决定再在梅洛里城小住一段时间,这里的海港很吸引我。接下来我或许会随着海岸线一路往南、往东,也许会顺着我母亲的来路,去看一眼她的故乡。你知道的,我一直不理解我的母亲,和她对我所投注的过高的期望……
  她眼中的世界与我眼中的世界是那般的不一样,就像她看到大海只会心生恐惧,而我看到大海,却止不住心中的雀跃与憧憬。我们的分歧,从一开始就存在,难以调和;只是我一直以来都在委屈自己,努力地把我的灵魂扭曲,以塞入她心中那既定的模板……
  或许,我能在这段旅程中找到一直以来我所追寻的答案。】
  第136章 画中奇影
  匠悠与安德雷一边喝着粥吃着炸鸡——当然匠悠吃的是魂火版本——一边就把米·悠的信件当做下饭读物,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米·悠在这两年间,顺着海岸线一路南下,最远走到了鲁斯曼联邦,又一路北上,绕了一个大圈返回埃斯顿西城。
  她带着不多的行囊,背着画板、画笔与颜料,走到哪就画到哪,一路靠着卖画与打零工的钱,磕磕绊绊地完成了这段旅行。
  前半段的旅行一路顺畅,匠悠能从米·悠的文字与水彩画中感到她的精神状态逐渐变好。她找到了自己真正擅长的事情与人生的目标,开始走出母亲的高压教育所留下的阴霾,她或攀登高山描绘日出,或在海边用借来的鱼竿钓鱼,或是在路边的咖啡馆里一掷千金、享受远从南洋运来的咖啡……
  这种自由、舒坦,走到哪便是哪的人生,连匠悠也不由得羡慕了起来。
  然而后半段的旅行,却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
  文风的转变,是从米·悠到达鲁斯曼联邦后寄出的第一封信件开始显露的。在这个学者之邦,她偶遇了一位母亲早年的友人,并与那位夫人结伴而行,回到了这位夫人在联邦首都的宅邸。这位贵族夫人很是慷慨,念着当年友人的情分,购买了米·悠的不少风景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