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作者:
熙光冉冉 更新:2025-10-20 16:15 字数:3147
“四年前??”陈知念反复呢喃着这个时间点,心脏骤然紧缩。她的视线移到扉页末尾,遗嘱订立的日期是……这个时间……这个时间……
是当初她对他开枪的第二天。
陈知念紧紧握住陈寅洛的手,滚烫的泪水一滴滴地砸在他的手背上。
“陈寅洛,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我给你准备了一个超大的惊喜,你一定要醒来看呀!”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回应。默然了许久,陈知念擦干眼泪。
“我要走了,今天下午还有采访。明天我再来看你,到时候……你一定要醒过来,好不好?”
她拿起包,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回头又望了一眼。
阳光恰好落在他低垂的眉眼上,那一瞬间,她几乎产生错觉,以为他的手指轻微动了一下。
但当她屏住呼吸仔细看时,一切又恢复了原状。
门被带上,病房又回到了寂静。
陈知念回到白塔城后就进入了电视台工作,今天要去一家福利院做记录采访。
车子停稳后,福利院的老师立刻迎了上来,身后跟着一群穿着蓝色衣服的孩子,一个个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她,有的还怯生生地躲在老师身后,只露出半个小脑袋。
“陈记者,欢迎欢迎!孩子们盼了你好久了!”老师热情地说,又转身对孩子们喊道,“快跟陈姐姐打招呼!”
“陈姐姐好!”孩子们的声音稚嫩又响亮,像小铃铛一样。
她蹲下身,从包里拿出糖果,分给每个孩子:“你们好呀,我是陈知念,今天来跟大家一起玩,好不好?”
孩子们接过糖果,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刚才的怯生也少了许多。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小男孩,拿着糖果凑到她面前,小声说:“陈姐姐,你长得真好看,你会讲故事吗?”
陈知念笑着点头,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会呀,等采访结束,我就给你们讲好听的故事,好不好?”
采访正式开始后,陈知念拿着话筒,耐心地跟老师交流福利院的日常运营情况,又走到孩子们中间,跟他们一起做手工、画画。
采访结束后,陈知念正帮着老师收拾孩子们散落的画具,这时,福利院的院长张奶奶端着两杯热茶走过来,笑着递给她一杯:“陈记者,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孩子们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陈知念笑着摇头:“不辛苦,能跟孩子们相处,我也很开心。这里的设施和氛围比我想象中好很多,孩子们能得到这样的照顾,真的很感谢你们的付出。”
院长望着院子里嬉戏的孩子们,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感慨:“是啊,这都要感谢‘陈知念儿童基金会’。五年前,这个基金会一次性投入了数亿资金,不仅帮我们度过了倒闭危机,还资助了全白塔城十几家类似的福利机构。”
她指着不远处那栋崭新的康复楼:“你看,新建的康复楼、这些先进的设备,还有孩子们持续的康复费用,都来自基金会的支持。”
陈知念的手指猛地一颤,茶水险些洒出:“陈知念儿童基金会?”
“对阿!”院长忽然想起什么,惊喜地打量着陈知念,“陈记者,你的名字是不是也叫陈知念?不会这么巧吧?”
院长激动地握住她的手:“如果你就是那位陈知念女士,那你可真是我们整个福利院的大恩人啊!”
离开福利院时,夕阳已经落下,陈知念呆坐在车里,一瞬不瞬地看着刚刚搜索到的关于这个基金会的所有报道。
“首期注资一亿……覆盖全市十六家福利机构……”
“每年定向拨款两千万,用于教育医疗及心理康复……”
“基金会命名缘由成谜,捐赠人至今未曾露面……”
夕阳的余晖透过车窗,将手机屏幕映得一片模糊。她靠在方向盘上,肩膀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严彬”的名字。
陈知念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颤抖的声线,按下了接听键。
“陈小姐!洛哥醒了!”
第96章
陈
知念是冲进病房的,甚至等不及坐电梯,直接从楼梯一路狂奔上去。
当她喘着粗气推开病房门时,病房里站满了医生和护士,正在为陈寅洛做初步检查。
他半靠在升起的病床上,侧着脸,长期昏迷让他消瘦得厉害,下颌线如刀锋般锐利。可那双刚刚睁开的眼睛却亮得慑人,浓眉之下,锋利的眉眼又透出了几分往日的疲懒幽灼。
“给我烟。”他语调轻慢。
严彬迟疑道:“洛哥,您刚醒来,还是不要吸烟了吧。”
医生也跟着附和:“陈先生,您昏迷太久,心肺功能需要时间恢复,现在吸烟风险太大……”
陈寅洛眉峰一挑,眼尾溢出几缕邪性:“你管的倒宽。”
他视线转向严彬,指尖在床边不耐地敲了两下,“快点。”
严彬只犹豫一瞬,就掏出烟递给了他。陈寅洛熟练地将烟叼在唇间,低头就着严彬手中的打火机点燃。灰白的烟雾很快升起,缠绕在他瘦削的指间,萦绕在眉宇间。
他仰头,长长呼出一口烟雾,微眯着眼,正享受着尼古丁带来的短暂慰藉——
忽然,一道娇小的身影如风般冲进病房,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已经冲到床边,一把夺下他指间的香烟,狠狠掷在地上,用鞋跟用力碾灭。
“谁准你抽烟的?你的肺还要不要了?”
陈寅洛眉眼下压,眸光像是生了刺一般,戾气突然就涌上来。
“你他妈谁啊?”
话音落下,病房里顿时一片死寂。
——
“陈小姐,请坐。”主治医生温和地示意。
陈知念木然地坐下,脑海里一片混乱,他居然不认识她?他居然忘了她?
“陈先生能够苏醒,本身是一个非常好的迹象,说明他的脑干功能和基本意识已经恢复。”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严谨,“但是,由于他当时颅脑损伤严重,加上长达一年半的昏迷,大脑长期处于低代谢状态,醒来后出现记忆断层,是很常见的反应。”
“什么意思?”
陈知念觉得自己就快要哭出来。她好不容易等到他醒来,等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通俗地说,就是情节性记忆提取障碍。”医生指着脑部ct影像上的几处阴影,“他保留了对世界的普遍认知,比如如何说话、如何抽烟,也保留了一部分程序性记忆和关于自身身份、社会关系的事实。但是……”
医生顿了顿,看向陈知念的目光带着同情:“他丢失了大部分自传体记忆,尤其是与特定人物、事件相关联的情节。这种遗忘往往具有鲜明的情感选择性——大脑会本能地屏蔽掉那些与最强烈、最痛苦的情感创伤紧密相连的记忆片段,作为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陈知念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街道上的。
她只觉得好冷好冷,深秋的风裹着寒意,从领口、袖口钻进去,顺着皮肤往骨头缝里渗,即使她死死抱紧了手臂,把外套的领子拉到最高,将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也依然觉得那股冷意从心底往外冒,冻得她牙齿都开始轻轻打颤。
她忽然觉得好无助,是不是佛祖听到了她许下的愿望。
她说只要陈寅洛能够醒来,能够活下去,她愿意付出一切。
佛祖听到了。
陈寅洛真的醒了,真的活下来了。
但佛祖也把陈寅洛对她的爱收走了。
陈知念缓缓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街道上的行人来来往往,有人好奇地看她一眼,有人匆匆走过。身旁车流穿梭,霓虹闪烁,只有她像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孩子。
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她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浑身脱力,只有死死攥紧了脖子上挂着的戒指,才能勉强证明,曾经的一切都不是她臆想的泡影,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可现在,记得这一切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直到眼眶再也挤不出一滴眼泪,脸颊被寒风冻得发僵,她才麻木地直起身。双腿因为长时间蜷缩而发麻,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得没有根基。她像一具被抽走灵魂的行尸走肉,沿着路灯投下的光影,一步步往家的方向挪。
回到家,一片漆黑。
陈知念抽泣着脱掉鞋,换上拖鞋,然后按亮了灯。
灯光亮起的瞬间,陈知念下意识地眯了眼,随即一道熟悉却又陌生的挺拔身影,猝不及防地撞进她的视线——
他右手随意搭着扶手,指间夹着的香烟升起袅袅青烟。双腿交叠,剪裁考究的西装裤勾勒出利落的线条,整个人像是蛰伏在暗处的猎豹。
陈知念僵在原地,心脏骤然停跳了半秒,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医院吗?严彬怎么没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