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作者:以木桑      更新:2025-10-20 16:25      字数:3052
  “是。”妇人将玉佩放到了桌上,喜出望外地屈身退出了房门。
  一时屋中静了,骨罗烟一言不发地卸下头饰,眸中的光黯淡下去。白瓶中的红叶花四季如一,未变分毫。
  她梳发,能看到在空气中飘浮的尘埃。目光触到龙纹玉佩上,似被烫了,一瞬又收回来。
  骨罗烟站起,走向衣廊,掠过外面的华裙,掀开帘子,眼前出现另一番景象。
  轻纱薄如蝉翼,高开的领口和省而又省的布料相衬着,等待着一具丰盈的躯体来将它诠释。它们一件件挂在那里,更像是令人遐想联翩的商品。
  骨罗烟的手指从那琳琅的欲望中拂过,她能感受到心在一点点沉落。
  衣袍顺着她的脚踝剥离,她抬手,从那桃色中挑选了一件换上了。她将成为商品。
  再出来时已经披上了一件外衣。房梁上冒出一个声音:“你在里面干甚么?”
  骨罗烟抬头,听到声音有一刻的错愕,她见念青卧在梁上,举止中竟有几分不满。
  眸中生出些微花火,不过霎那重新归为深邃。骨罗烟调了语气,带笑着问:“你怎么来了?”
  “可是某位大人自己说的,我想来就来。”念青跳下来,站到了骨罗烟身前。她端着神态,颇有些兴师问罪的意味。
  骨罗烟看着她道:“是,你想来便来。”
  念青突然凑近骨罗烟的脖颈闻了闻,掩鼻道:“一身的胭脂气。”
  骨罗烟挑眉:“如何?”
  “我不喜。”念青瘪着嘴说,说完便坐到了近旁的摇椅上,眼睛却如看舞时如一,一刻不离。
  她又问她,似乎就是要幼稚地求个理由:“你还没答我,你在里面做甚?”
  骨罗烟愣了一下,眼波中流露出些许不易察觉的哀伤,还是柔声回她:“试些衣服罢,无甚稀奇。”
  “无趣,”念青从摇椅上弹身起来,还是烦躁得紧。接着随口问道:“那你可是要出门?”
  “嗯。”
  “去哪?”
  “去饮一杯佳酿,度一夜良宵。”骨罗烟的声音小了,特意隐去了苍白的词,也不再看念青。
  “大人真是好生雅致。”念青激她。
  默了一会儿,念青又开口:“能不去吗?”
  骨罗烟回头怔怔地望着她,瞳中映照了人影。
  “你这样看着我做甚,我问你能不去吗?”念青走过来,堵着气,拉着骨罗烟的一缕发绕上指尖。
  “为何。”骨罗烟颤声问。
  “我见你今日之舞,”念青盯着骨罗烟的眼睛,后句却如何也说不出口。转而低头道:“便想与你待会。”
  “噗,”骨罗烟笑露齿,“你这小狐狸果真怪异。”
  她揽手拥住念青,闭眼埋头在她的肩侧。
  很快又放开。
  “我该走了。”骨罗烟对念青说。
  念青痴痴看着她,没了声。她听骨罗烟对她说道:“下次见你,答应你,少些胭脂气。”
  她看骨罗烟裹紧身上的衣将开门,最后却又回首来喊她:
  “念青。”
  “说。”
  “如果我有一日像那位娘娘一样入了宫,你可会记得我。”
  “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可以去找你。”
  “好。”骨罗烟笑了,她说:“我记住了。”
  第10章
  骨罗烟关上门,秋娘已经应在门边。
  她面上敛了笑,径直往前去。秋娘走到骨罗烟身旁,于袖中拿出一小管粉末,顺势交由到骨罗烟手里。
  骨罗烟脚步不停,走得不紧不慢。朱唇轻启,淡声道:“没想到来的是王家人。”
  秋娘诧异侧头,片刻间又收了神色,揣着不安小声问:“姑娘可要万分小心些。可有策法……”
  骨罗烟勾了笑:“意料之外,将计就计罢。馆中也未曾听到半点风声,想来是偷摸来的。”
  秋娘埋声唾骂道:“这王家真是没一点好东西。”
  “今日我见白郎了。”骨罗烟说。
  “姑娘这是……”秋娘突然紧张,步子也跃得有些急。
  骨罗烟侧身去看秋娘,一眼又回头:“十年了,姑姑信我,赌一把罢。”
  秋娘面上流露出哀色,抿嘴默了情绪,只最后回答了一句:“明日初九,姑娘记得。”
  骨罗烟于袖中握了一下秋娘的手,没再说话。前方服侍的婢子婆子们排了一列,向骨罗烟屈身行礼。
  她也朝秋娘微微蹲身:“我去了。”
  秋娘闭眼,声音里带了哽咽:“恭送姑娘。”
  ·
  骨罗烟坐上了步辇,众人拥簇在她身侧。面前两扇屏风掩了面,前行的婆子点了侍灯,昭示着魁首的身份。
  晚夜风清,一路走来,银豆子撒了一路。后有人俯身抢豆,亦是有人猜测今夜得魁首良夜之人是何等显贵。
  暗处有一抹影子悄悄跟来。
  直至步辇停下,骨罗烟被人搀扶着往那奢靡的屋中走,念青才现了身。
  她满心想的还是骨罗烟倾身抱她时,留下的异香。
  那味道勾人心魄,念青觉得更像是骨罗烟的妖术。
  她走,却不告知念青去处。明明自己都已委身直言想与她多待一时。
  她还是走了。
  狠心的女人。
  心中更是带着几分不满追来了。人多眼杂,念青不敢明目张胆上前。她从暗处走到长街上,偷偷看着骨罗烟的背影。所以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好像是件多喜庆的事。
  却唯独骨罗烟面上没有一点波澜。
  那一瞬间,念青有些想冲进人群里,拉起骨罗烟的手,带她离开。
  她似是不愿的,身不由己的。连散出的香都漫上了解忧草的味道。
  骨罗烟走进了屋中,门关了。纸纱窗露出个倩影。念青没觉得灯火如此亮过。她看见那个影子行礼,然后一点点远去,纤细的双手滑落了外袍,露出香肩的影。
  帘子拉上了,有婢子守在屋前。长街上看热闹的人也散去大半。
  念青听到有男人感叹里面的贵客是何等的福气。一些她听不懂的词混杂在卑劣的笑意里成为谈资。
  她知道他们谈论的是骨罗烟。那副嘴脸实在让人生厌。
  念青跨步过去拦住了几人,也不管这是个什么场合,她双目顷刻间就变了。
  蓝萤的光宛如流火,念青调声问道:“你们,在谈些什么?”
  “还能谈什么,不过就是这红馆的魁首——骨罗烟。”
  “哦?”念青凑近说话的人,“她有什么可谈?”
  男人们看着她笑,在魅术中尚可保存几丝理智,但也能无限放大心中的隐晦之言:“你一介女儿家不懂,试想这天下哪个男人不馋骨姬那身子?要是我腰缠万贯必是要娶她回家的。”
  几人三番两语已将骨罗烟贬低得一无是处。却又用极下/流的话说着仰慕之词。
  念青一瞬失去了听下去的欲望。她手指竖在唇间:“嘘——”
  几人噤声。
  那眸中的蓝深邃了半分。念青说:“我想知,她来此是为何?”
  “里面那位大人买下了她这一夜,她必是要来的。”
  “买?”
  “骨罗烟的一夜,能抵黄金万两。”
  念青还不太能理解这种交易的含义,于是又问了一句:“就是同床共枕吗?”
  男人们又笑,正要讲话,念青却拍了手。
  “你们丑恶又愚昧。”
  她不再多言,瞳孔缩成了一条缝,“你们说,她是贱骨,我看你们更像蛆虫。”
  “跪地自残吧,好生忏悔。”
  她眼中的蓝第一次变作了空洞的黑,瞳孔慢慢放大吞噬眼白。
  狐魅最深层的术法名为失心术。
  灵魂闭寂,耳目塞睹。
  这是她对男人们的惩罚。
  念青转了身,不再看他们,又走进暗巷中,眨眼没了影儿。
  她用榕提的功德换来了百年的修为,炼成个失心术,再不是什么小妖小怪。
  红馆里馆大街上突然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几位男客突然齐齐跪倒在地,手掐住自己的脖颈,发红发紫,也不挣脱开。
  只有一位被周围人拉住救回一命,其余几个皆窒息而亡。
  ·
  骨罗烟脱了外袍,只着一身能挑拨起客人兴致的“私服”,望向桌前饮酒的人。
  当朝太子贾瑜一身龙纹宫装,却没几分矜贵自持的模样,满眼荒淫,色欲熏心。
  “小女骨罗烟,见过殿下。”骨罗烟再次向他行礼,面上露出情怯的笑意。
  “没承想那万人仰望的第一舞姬,在本宫面前也会流露如此下作的一面。”贾瑜上下打量起骨罗烟,一揽手,示意骨罗烟过来。
  骨罗烟却在他桌对面跪坐下来。面上是最醉人的姿色:“殿下太心急。”
  “哦?你可有何高见?”贾瑜坐过来,手抚在骨罗烟背上,引起一阵令人作呕的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