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作者:日出月落      更新:2025-10-20 16:26      字数:3278
  曲桴生看着那块蛋糕,指尖在桌角轻轻蜷缩起来。她对甜食向来没什么好感,后妈以前也学着做过蛋糕,甜得发腻的奶油糊在喉咙里,让她每次都只尝一口就放下。可此刻看着宁晚枫眼里的期待,看着那块小巧精致的蛋糕,拒绝的话像被什么堵住了,怎么也说不出口。
  “尝尝嘛,我妈做蛋糕超厉害的!”宁晚枫叉起一颗草莓,举到她嘴边,叉尖的草莓汁滴在盒子里,晕开小小的红痕,“就一口,要是觉得不好吃,剩下的我全吃了,绝不勉强你。”
  曲桴生犹豫了几秒,还是微微低下头,轻轻咬了一口草莓。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带着阳光晒透的清香,意外地没有想象中那么腻。她抬眼时,正好撞进宁晚枫亮晶晶的瞳孔里,那里映着自己的影子,像藏着两颗小太阳。
  “怎么样?”宁晚枫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像在等待评分的学生。
  曲桴生拿起盒子里的小叉子,叉了一小块蛋糕送进嘴里。奶油很轻盈,带着淡淡的香草味,不像外面买的那么厚重,草莓的酸甜刚好中和了甜度,在舌尖漫开温柔的甜。可她还是习惯性地皱了皱眉,吐出两个字:“…甜。”
  宁晚枫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吗?可能我妈怕不够甜,糖放多了...那算了,我自己吃吧。”她说着就要把盒子收回来,手腕却被曲桴生轻轻按住了。
  她的指尖带着点微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校服布料传过来,像片雪花落在手背上。“没事。”曲桴生的声音很轻,“偶尔吃一次也可以。”
  说完,她拿起叉子,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动作不算快,却很认真,连奶油沾到嘴角都没察觉。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低垂的侧脸上,把绒毛照得根根分明,银边眼镜的镜片反射着细碎的光,让她平时清冷的轮廓都柔和了几分。
  宁晚枫看着她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原本有点失落的心情突然变得甜甜的。她知道曲桴生不怎么吃甜的,上次王浩分享的巧克力,她只闻了闻就摇了头;学校小卖部的草莓糖葫芦,她更是碰都不碰。可现在,她竟然把整块蛋糕都吃完了,连最后一点沾在盒底的奶油都用叉子刮得干干净净,像在完成什么重要的仪式。
  “其实...我觉得甜度刚好。”宁晚枫小声说,指尖在桌下偷偷画着圈,“我妈知道你帮我补课,特意少放了两勺糖,说怕你觉得腻。”
  曲桴生擦嘴角的动作顿了顿,银边眼镜后的目光朝她看过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诧异。过了几秒,她才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像被风吹过的树叶,却清晰地落进宁晚枫耳里。
  “下次...下次我让我妈做黑森林蛋糕吧?”宁晚枫抱起空盒子,声音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待,“巧克力味的,不怎么甜,还带点苦香,你肯定喜欢。要是你周末不忙的话,我们...我们可以一起吃。”
  曲桴生收拾试卷的动作停了下来,指尖在试卷边缘反复摩挲。窗外的银杏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像在催促着什么。她沉默了足足半分钟,才抬起头,目光落在宁晚枫期待的脸上,轻轻点了点头:“好。”
  这声“好”轻得几乎要被风声吞没,却像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宁晚枫心里漾开层层涟漪。她把空盒子放进书包,指尖还能感觉到残留的温度和淡淡的奶油香。看着曲桴生重新低下头演算题目,阳光在她发梢跳跃,心里突然觉得,那些曾经让她头疼欲裂的理科公式,那些密密麻麻写满错题的笔记本,都变成了值得感激的存在——如果不是它们,或许就不会有每周三的晚自习,不会有此刻并肩分享的甜,不会有这份藏在进步里的靠近。
  上课铃响时,数学老师抱着试卷走进教室。宁晚枫翻开笔记本,目光却忍不住往曲桴生那边飘。她看见曲桴生放在桌下的手轻轻蜷缩着,指尖似乎还沾着点奶油的甜,连握笔的力道都比平时轻了些。
  阳光透过窗户,把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几乎要缠在一起。曲桴生看着黑板上的函数图像,笔尖在草稿纸上滑动,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刚才蛋糕的味道——草莓的酸,奶油的甜,还有宁晚枫眼里的光,像道复杂的公式,明明该理性拆解,却忍不住沉溺在那份恰到好处的甜里。
  有些甜从来都不止是味觉的体验。就像这块被说“甜”却吃得一干二净的蛋糕,就像那句藏在“奖励”里的靠近,就像这份在进步中悄然生长的在意,都在诉说着没说出口的心意。
  而那些写满公式的草稿纸和残留着奶油香的空盒子,就这样在秋日的阳光里,酿成了只有她们能懂的、藏不住的甜。
  第21章 热量
  窗缝里钻进来的北风裹着碎雪粒子,狠狠砸在演算纸上,让边缘的纸页簌簌发抖。曲桴生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笔尖在“动量守恒定律”几个字上顿了顿,墨色比别处深了些,像要把这行字刻进纸里。教室里的暖气片只泛着点温吞的热气,前排男生搓手的“哗哗”声此起彼伏,混着窗外风雪敲打玻璃的脆响,像群不安分的麻雀在耳边聒噪。
  她的余光里,宁晚枫正对着物理题皱眉头。那姑娘的鼻尖冻得发红,像熟透的草莓,哈出的白气在草稿纸上凝成小小的雾团,又很快被穿堂风卷走。她的手总是闲不住的,平时要么转着笔,要么在课本上画小恐龙,此刻却乖乖缩在校服的袖子里,只露出半截发红的指尖,握着钢笔的力道都透着点僵硬,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连最基本的等号都画不直。
  曲桴生的笔尖在纸上悬了悬。其实她自己也觉得冷,膝盖上盖着的校服外套根本挡不住从门缝钻进来的寒风,脚踝处像揣了块冰坨子,冻得发麻。但多年来的习惯让她不擅长表露这些,只是不动声色地把灰色针织衫的袖口又往下拉了拉,遮住更多的手背,只留下握笔的指节露在外面。
  突然,旁边传来轻微的“吱呀——”声。是宁晚枫的木椅腿在水泥地上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曲桴生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小小的墨点,像颗突兀的痣。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肘部就撞上了一团温热——宁晚枫的胳膊轻轻贴了过来,隔着两层薄薄的衣料,那点温度清晰得有些刺眼,像块刚从暖气上拿下来的小烙铁。
  像有电流顺着接触点窜上来,曲桴生握着笔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她下意识想往旁边挪,身体却像被钉住了似的,动弹不得。余光里,宁晚枫的耳朵红得厉害,像被夕阳染透的云霞,却还在假装翻书,书页哗啦作响,动静大得有些刻意,反而暴露了她的慌乱。
  “借点热量,”宁晚枫的声音带着点刻意的轻快,尾音却忍不住发颤,像被风吹动的琴弦,“我手快冻僵了,钢笔都握不住了。”为了让这话更可信,她还故意把钢笔往桌上磕了磕,墨水滴在草稿纸上,晕开个不规则的黑圈,像块心虚的印记。
  曲桴生没作声。她能感觉到那截胳膊的轻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更像紧张得发颤。教室里很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风雪敲打玻璃的脆响。她继续演算题目,步骤却写得格外慢,连等号都画得歪歪扭扭——这在以前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她的演算纸永远像打印出来的一样工整。
  “这道题...碰撞后的速度方向是不是反了?”宁晚枫的指尖点在练习册上,距离她的笔尖只有几厘米,指甲修剪得圆圆的,透着健康的粉色。
  曲桴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题目上。“用动量守恒公式再算一遍,”她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却还是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像根被拉得太紧的弦,“注意矢量方向,这里应该取向左为正方向。”为了指清楚受力分析图,她的胳膊微微动了动,不小心和宁晚枫的贴得更紧了些,温热的触感瞬间变得更清晰,像有小火苗顺着皮肤往上窜。
  曲桴生的目光落在宁晚枫冻得发红的手背上。那些细微的裂痕在灯光下格外显眼,像冬天湖面结的薄冰。她突然想起上周物理小测,宁晚枫的卷子上有好几处因为手抖写歪的公式,当时只觉得是她做题不够专心,此刻才意识到或许是天气太冷的缘故。心里莫名泛起一阵细密的疼,像被雪粒子打在脸上。
  前排同学转身借橡皮时,目光在她们相贴的胳膊上停顿了半秒,嘴角勾起点了然的笑意。曲桴生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像被泼了盆热水,却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默许这种超出寻常距离的靠近,甚至在对方可能因为旁人目光而退缩时,下意识地用胳膊微微前倾的动作,传递着“没关系”的信号。
  风渐渐小了,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漏下来,在桌面上投下块菱形的光斑。曲桴生看着光斑里飞舞的尘埃,笔尖在纸上悬了很久,才慢慢落下。她注意到宁晚枫的手指在偷偷蜷缩,大概是真的冻得厉害,连平时转得飞快的笔都停了,只是僵硬地握着,指节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