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作者:七千折戏      更新:2025-10-20 16:29      字数:2942
  毕门主和其他仙长的灵花,皆熄灭了么?灵水闻言上前一步,忧心忡忡道。
  灵花是代表每位仙修的本命花朵,若有仙修下山历练,便会在明存殿中种下一朵灵力汇聚成的灵花,花灭则人亡,花败则人伤。
  没有。白风禾眼中毫不关切,淡淡道,只是褪色了,成了烟雾般缭绕着。
  云川止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开口:那门主发现了什么,又是怎么进了这老翁的地窖呢?
  她声音清晰回响在空旷的地窖内,然而白风禾却充耳不闻,转而走到黑暗的角落处,拿起地上木偶的手臂左右把玩。
  好好好,云川止舔了舔嘴唇,求助地望向灵水。
  灵水也颇为不自在,她将额前落下的发丝别入耳后,轻咳一声,才又重复了一遍云川止的话。
  白风禾这回听见了,轻嗤一声,丢了那木偶胳膊,不知从哪摸出手帕擦手:连气息都遮掩不住,本座寻你们二人还不简单。
  至于这老翁,本座差点就没忍住杀了他,不过他是这城中唯一一个活人,本座便忍下了。白风禾绕着地窖溜达完一圈,回到原地,顺便看看你们二人窝在这臭烘烘的地窖里,搞什么名堂。
  幸好白风禾最近耐力见长,能忍着不杀人了,云川止起初还颇为欣慰,而后忽然反应过来,同灵水惊诧地对视。
  最后灵水开口:门主,您说城中唯一一个活人?
  可城中房屋里不是还有许多人躲藏着么,怎么会
  你修为不够,所以察觉不出,那些在房子里嘶吼的,早就不是人了。白风禾漫不经心道。
  云川止还好,灵水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双肩发起抖来。
  白风禾没在意灵水的后怕,她忽然朝后退了一步,眼神凌厉地看向头顶厚重的铁门,与此同时,哒哒的拄拐声响起,规律地由远及近。
  又有人来了么?灵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
  铁门被吃力地拉开,这次落下的不是人,而是一个用麻绳拴着的篮子,篮子上罩了个簸箕似的盖子,里面隐隐飘出饭菜的香气。
  这老翁竟在给她们送饭,云川止更为讶异,她看了眼白风禾,女人只留了侧脸给她,光线昏暗,看不清眼中思绪。
  篮子很快落到眼前,伫立不动的白风禾忽然后退一步,背后几根绫带如箭般射出,快得只剩残影,头顶铁门外陡然掉下一重物。
  重物被白色绫带层层包裹,只剩下双浑浊的双眼恐惧地睁大,咚一声砸得干草乱飞,尘埃弥漫。
  掉下来的是那送饭的老翁,他仿佛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眼珠爆裂般凸起,眼眶似要被眼球撑出血丝,嘶哑地喊叫着什么。
  蜂巢,死了,疯了,浓雾
  夫妻,孩子,吃
  他言语破碎无序,诡异至极,灵水闻言更是后背发凉,人虽还挺立着,但脸却褪去了血色,肉眼可见得苍白。
  云川止见状上前,拍了拍她肩膀,以示安慰。
  白风禾则高高立着,垂眸看着地上的老翁,然后掀开篮子上的簸箕,里面的碗筷码得整齐,饭菜新鲜诱人。
  他疯了。
  先用膳吧。白风禾忽然道。
  事情往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一炷香的时间后,三人已经立在了高耸的天井下,天光仍如一个时辰前那般昏暗,狭窄的天井仿佛是牢笼的开口,伸向毫无生机的苍穹。
  云川止从一尘不染的厢房里搬出个方桌和三把椅子,在天井下摆放整齐,随后下意识搀扶白风禾落座。
  奈何对方还在同她怄气,将腰肢清凌凌一旋,衣袖擦着她指尖溜走。
  款款坐下,等待灵水布菜。
  云川止伸出的手尴尬地停留一瞬,转而去摸鼻子,老翁也被她们带出地窖,此时正绑在一张藤编的躺椅上,双目无神地望着枯败的天空。
  这老翁虽疯了,但生活能自理,屋内屋外打扫得一尘不染。已经从惊恐中缓和许多的灵水将筷子理好放入白风禾掌心。
  她轻声道:屋中关于偃师的书册还摊开着,上面灰尘很薄,看来人只是刚疯不久。
  独自生活在全是活死人的城中,哪怕是仙修都撑不住几日,更何况一个年迈的凡人,我想他在村口立那木偶时仍还是清醒的,不过因为恐惧太甚,这才渐渐丢了心神。云川止说。
  一向胃口很好的她竟有些食不知味,只啃了两口馒头,便起身离开,推门走进漆黑的堂屋。
  白风禾则低头慢慢用膳,不做理会。
  待白风禾慢悠悠吃完,云川止也从屋中走了出来,她双手捧着些杂物走到灵水面前,示意她给白风禾转述。
  这些是我在一个上锁的屋子里找到的,那屋子似是一对夫妻所住,成亲时的喜字还贴在门上,已经褪了色。云川止语速极快,屋中还有属于婴儿的摇篮,证明这院子里除了老翁之外,还曾住过一家三口。
  从这版画上看。云川止抽出张裱了木框的版画递给灵水,老翁是这对夫妻中的女子的父亲,可如今这院中只剩了老翁一人。
  灵水接过版画端详,蹙眉道:那他们
  不知是死了,还是被掳走了。云川止接着道,她语速慢了下来,似乎有些犹豫,我方才挨家挨户寻你时,其实有透过门缝看见过那些活死人的样貌。
  有老有幼,有男有女,但要么太小还是孩童,要么是头发花白的老人,适龄的年轻人却没见到几个。
  你的意思是,有一部分人消失在了浓雾里?灵水很快理解,但扬起的眉头很快落下,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云川止还没开口,白风禾的声音倒是幽幽响起:证明浓雾中的东西不止会杀人,还会掳走一部分人。
  若我们能知晓被掳走的是什么人,就有可能潜入浓雾中,找到大妖的踪迹。
  对。门主云川止含笑望向白风禾,奈何白风禾又不接她的话了,兀自饮一杯温热的茶水。
  云川止叹了口气,好歹也是一门之主,怎么心眼小得跟针尖儿一般。
  不过此事确实是她食了言,白风禾恼怒是情理之中,而且搜寻程锦书的下落还需要白风禾的帮忙,若是一直维持这样的状态,恐会耽误不少时间。
  于是云川止定了定心神,而后继续扯着唇角,躬身上前拿起茶壶:门主,茶水凉了,我再给您倒一杯。
  她正准备拿过茶杯,谁料白风禾忽然抬手,茶杯在她指尖滴溜溜转成陀螺,躲过了云川止的手。
  然后茶水被泼洒在地上,空杯子则捏碎成粉末,洋洋撒入风中。
  院中气氛陡然冷却,灵水连忙起身收拾桌子,然后假借收拾碗筷走进堂屋,顺便还把低声念叨什么的老翁也拖了进去。
  云川止指尖颤了颤,她把茶壶放下,呼出口气:门主,我知错了。
  你错?你有什么错。白风禾噙着笑意开口,她视线定定看着云川止,而后不屑地移开,不过一个不忠的逆仆,本座见得多了,杀了便是。
  我没有不忠。云川止小声道,她不敢站得太高,弯腰腰又酸痛,索性蹲了下去,双手扒着桌沿,仰头看白风禾,但程锦书怎么也算作朋友,我放心不下。
  朋友?白风禾似乎对这个词极为不齿,她竟掩唇笑了起来,眼神却越发冰冷,人心凉薄,都是趋炎附势之辈,装什么有情有义。
  本座是不是同你说过,除了本座之外,其他人的命都同你毫无干系。你既然不听,就莫怪本座心狠。
  白风禾说着抬手,修长的手指利爪般钳住云川止脖颈,只需略微紧了紧,少女顿时红了面色,仰头向后仰去。
  她脉搏跳动的脖颈纤细又脆弱,明明只需轻轻一拧便能掐断气息,然而白风禾指尖颤抖半晌,都没能真的使出力气。
  石头做的小傀儡从白风禾衣袖中挣脱,惊叫着爬上她手臂,坐在她腕子上掰那手指,短腿胡乱飞踢,踢得人生疼。
  主人,主人,你别死,主人黑蛋儿没有眼泪地嚎啕大哭,白风禾听得心烦,却也没将它甩开。
  倒是门中的灵水听见动静,慌慌张张跑出来跪下,把头在地上磕得清脆,白风禾越发愤怒烦躁,竟生出满心的戾气,想将这整个院子都炸了。
  但她到底没有动手,因为掌心的少女忽然没了力道,软着身子滑落在地,白风禾下意识松手,猛地抽回掌心。
  愣了一瞬后,俯身半跪在地上,慌忙去探少女鼻息:云川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