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作者:
青律 更新:2025-10-20 16:39 字数:3015
“有点冷。”
薄朝昉压着火气重新掀开被子,把他抱进怀里。
周绫抱怨:“怎么不换睡衣。”
“我们没有以后了。”薄朝昉说,“我再也不会信你的半句鬼话。”
周绫亲了一口。
“睡吧。明天再说。”
第139章 海囚·6
薄朝昉睡醒时,只觉得自己鬼迷心窍。
周绫仍旧呼吸均匀,长尾搭在他的膝上,尾巴尖在脚踝旁不近不远地贴着。
男人睁开眼睛,浓烈情绪再度翻卷。
昨天听见的每个字都如同吞针。
七年。
各取所需,包养关系?
他恨他这样浅薄冷血,把这段婚姻看成基于肉欲的买卖关系。
更恨他竟然这七年里都无动于衷,从来没有察觉过自己的认真。
有个理性又游离的声音问,你够认真吗。
薄朝昉本想不予理会,此刻怒意未消,竟在脑海里同自己吵架。
不够认真?
只有说出口的甜言蜜语才是爱吗。
承诺,誓言,七年如一日的体贴照拂,公之于众的身份关系,这些都不算吗。
他不想细数那些礼物,或者有些模仿痕迹的纪念日礼物。
薄朝昉不知道寻常夫妇会怎么表达感情,也许会一起去做手工,或者生个孩子。
他在自己的认知范围内做到完满,问心无愧。
也许是昨天游泳时累着了,周绫一觉睡到九点半,起床时吩咐佣人,早上想吃鸡汤面。
他被推到餐厅,桌布被换掉了,墙侧有轻微的砸痕。
汤面还没端过来,身后传来脚步声。
薄朝昉抽开椅子,坐在他的旁边。
“我给你重新解释的机会。”男人说,“周绫,你爱我吗。”
周绫奇怪地看着他。
男人清楚自己在自欺欺人。
哪怕周绫此刻说,爱他,他也不会高兴到哪里去。
巨大谎言击穿了最底层的亲密,他的心脏变得空荡干裂,像是只剩一层薄壳。
如同在谈判桌前,薄朝昉已经拟好了几种即将会听到的答案。
我爱你,其实这七年里,我一直希望和你假戏真做。
我不爱你,分开吧。
周绫还在等汤面,望了一会儿厨房的方向,说:“我不知道。”
“做你的妻子已经是一种生活习惯了。”
他没有哄他,连象征性的欺骗都没有。
他居然连骗他都不肯。
薄朝昉的世界变得空白荒芜,他听见心跳沉到胸腔里,如同湮灭余光的陨石。
男人笑了一下,终于把决定说出口:“戒指给我,分开吧。”
周绫说:“那你自己取吧。”
秀白的五指应声张开,如雀鸟绽开细薄的羽翼,英国梨的淡香似有若无。
无名指上的偌大宝石,像从北极最远处落下的澄澈雪花,是冰冷的,奢贵的,世间难得一双的蓝钻。
薄朝昉看着他的眼睛。
周绫说:“你生我的气,要赶我离开这个家,是我应得的。”
“我说过了,我这几年一直在攒钱,以后会请护工照顾好自己,你也不用付赡养费。”
“误会你这么久,我很抱歉。”
男人眼眶泛红,一霎觉得他残忍地惊人。
薄朝昉很少会有想流泪的时候。
他此刻心里违逆到不可理喻。
他想抱着周绫,把从前那些因为工作错过的生日,纪念日,哪怕凭空捏造一个只属于他们的节日,全都补回来。
然后哄着他,亲他吻他,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比从前要更相爱。
他觉得还在考虑这些的自己真是疯子。
周绫可能从来就没有动心过,那人甚至以为这段婚姻是变相的长期交易。
他的恨与暴怒都无处释放,也根本不可能对轮椅上的妻子再吼叫痛骂。
他此刻颤抖起来,像骤然无家可归的孤鸟。
“是不是变蛇的原因?”薄朝昉问,他感觉他的脸颊湿润起来,却不想管那是什么,“小绫,你是不是还在担心连累我。”
“你的蛇尾很好看,我不怕蛇,我从来都不怕,”他说得急促又狼狈,视线也模糊起来,开始看不清周绫的样子,“如果你昨天说那些话都是为了骗我……”
周绫怔了下,即刻抓握住他的双手,强作冷静的声线终于流露出慌乱。
“你不要哭啊……”他尽量支起身去够不远处的纸巾盒,但单薄的纸巾被泪水浸透,他的指腹碰到了薄朝昉的眼泪,湿热的,疼痛的,费洛蒙沉郁到让周绫都快要呼吸不过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丈夫,轻拍对方的肩膀,又想要轻捋后背,但坐着轮椅实在行动不便。
一面不断哄着,一面又觉得实在不可思议。
在几天之前,他还怕薄朝昉怕得要命。
集团里,薄朝昉是高高在上的领导者,威严持重,说一不二。
即便是很有资历的那几个老董事,看到他在会议时抿唇皱眉的样子,也会下意识地放轻声音。
更何况是在家里。
可是薄朝昉居然真的爱他。
周绫本在等着对方摘下结婚戒指,那人却不受控制地泪流满面。
薄朝昉的呼吸变得急促错乱,他攥紧周绫的手指,不肯承认自己在做什么。
周绫眼疾手快地又抽了两张纸,把丈夫半抱在怀里,一边擦一边哄道:“先不说这些了,好不好?”
“我其实有点饿,你吃过早餐没有,宝贝?”
薄朝昉像中了数枪的狮子,他缓了许久,终于能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还没有。”
“那你陪我一起吃一点,等会还要出门,是吗。”
“嗯。”
周绫一按铃,佣人立刻端了两碗面过来,又飞快地放了几碟小菜。
薄朝昉又说:“我平时不吃面。”
“我当然知道,你是在陪我。”周绫说,“等会儿我送你到门口,你推着我,好么?”
“好。”
他们没再说话,难得和平地共进早餐。
佣人们躲在远处,转头便去清理厨房里预留的那另一份英式早餐。
直到丈夫再度出门工作,周绫才终于送了一长口气。
已经是糊涂账了。他算不清楚。
面对薄朝昉,除了道歉,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他清楚自己理不清其中头绪,索性埋首工作,把没有翻译完的那本西班牙小说重新拿出来看。
出版社的工作压力不高,毕竟这年头经济下行,大家都不好做。
字句处理地再精细一些,读者也会看得舒心。
薄朝昉在车上仅是坐了六七分钟,便拨电话给管家。
先冷声问夫人在做什么,又问夫人这几年在他面前提过袁先生没有。
管家已经知道了今早在餐厅的动静,回答地有所保留,也思路清晰。
“先生,有时您招待袁先生过来小聚,夫人会避开,也不再主动同人说话。”
“他问过几次,但我的确了解不多,只是安慰他不用忧虑,您的心意一直都很清晰。”
薄朝昉并不满意,皱眉更深。
“他问过好几次?”
“你从来都没有跟我核对过?!”
管家听得心惊胆战,脑子里飞速运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斡旋了。
薄朝昉压着火气没有爆发,半晌才道:“不要让他伏案工作太久。”
“多带他晒太阳,我尽量早点回家。”
家里安静了一下午。
晚上八点,薄朝昉结束最后一场会议以后回家,客厅没有人,周绫在露台那里泡澡。
薄朝昉索性不去管他。
这宅邸上下五层,还有多个庭院,他们可以永远不见面。
八点到十点,薄朝昉都独自在正厅里处理工作事务。
材料看烦了,文件往旁边一推,随便点开一部电影,不知所谓地跟着看。
他强制自己的思绪在那些吵闹的剧情上停留,管家倒是知实务,即刻过来汇报。
“夫人在卧室,刚才在和朋友们打电话,他们之前约过一起去看画展。”
薄朝昉冷笑一声:“去收拾侧卧。”
管家刚应声,薄朝昉的手机振动起来,是周绫打来的。
薄朝昉低头看了许久,在电话快要挂断前接了。
电话另一侧没有立刻出声音,显得略怯。
“你今天很忙吗。”
薄朝昉回了个单音。
周绫想了想,说:“我找不到你了。”
薄朝昉说:“我一直在正厅。”
“今天很不舒服,我先睡了。”周绫说,“明天晚上袁先生过来做客,我就不露面了。”
薄朝昉立刻要说让姓袁的滚开,转念又想,不,该让周绫看明白,他到底亲近的是谁。
男人思来想去,周绫已想要温和地结束话题:“那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