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作者:
小白白梨 更新:2025-10-20 16:50 字数:3182
月夜的空气中弥漫淡淡的银色光芒,夜风拂过,树梢低垂。殷诀的语气虔诚,又显得有点笨拙:“他送过我一只喜鹊精,说希望能为我带来好运。每当我无法活下去的时候,我就会抬头看天上飞过的鸟雀,我想是他来看我了。”
陈景殊没接话,抬头看着天上月亮,殷诀则一动不动地看他。
四周寂静,只有噼里啪啦的枝叶燃烧声。殷诀没有说下去,转回视线,低下眼,手不知道在底下草堆里摸索什么。很快,他捉住脚底下一只张牙舞爪的蝎子。
他捡起一串干净树枝,徒手擦干净,粗鲁地把蝎子串上去,放到火上烤,蝎子被火光一烤,剧烈扭动。
陈景殊养尊处优惯了,没见过这种架势,问:“你干什么?”
殷诀:“它偷听,烤了吃,”
陈景殊忍了片刻,才道:“是毒蝎子。”
“我百毒不侵。”
陈景殊闭嘴,不说话了。
有了这个小插曲,方才略显凝滞的氛围开始流转起来。
殷诀一言不发地烤蝎子,不大会儿,肉香传了出来。
“师兄,给你极天果。”殷诀不知从哪掏出一只金黄果子,仔细削皮,每一层都仔细削掉,然后用刀切除中间果核,分成大小适中的五瓣。
陈景殊没客气,拿来直接咽了。
“师兄昏睡多日,虽炼化金丹无需果腹,但腹中空空总不好受。我去找些东西给师兄填肚子,师兄想吃什么?”
陈景殊:……
陈景殊这时候只想回去解救路成舟,想了想,说:“吃古井里的冰西瓜。”
这里荒无人烟,哪有水井,哪有西瓜。但殷诀仿佛看不出他在刁难,点头答应:“好,我去找。”
他麻利起身,刚走两步又转身,看着陈景殊的脚,期期艾艾道:“师兄,你不会先走了吧。”
陈景殊摇头。
殷诀怔怔看着他,又快速移开眼,但还是不放心,当着陈景殊的面设下三层结界,把陈景殊牢牢圈起来。不敢看陈景殊的眼,还非要十分认真地解释:“极天多有猛兽出没,我怕伤了师兄。”
陈景殊颇为无语,他好歹元婴修士,哪里会怕小小猛兽。
“知道,去吧。”
殷诀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里。去也匆匆来也匆匆,不到半个时辰,抱着一只大西瓜出现在陈景殊面前,摸出刀片就要切开。
陈景殊道:“你的蝎子烤糊了,你先吃。”
殷诀犹豫了会儿,表情不怎么情愿,但似乎不擅长忤逆陈景殊,听话地放下西瓜,怕陈景殊等急,直接抓住火堆上的烤蝎子就要扒皮拆骨。
陈景殊下意识:“烫。”
殷诀三下五除二把肉吞肚里,道:“我皮厚,不怕烫。”
他擦净手,把西瓜切块,一个个剔除里头的子,规矩摆在陈景殊面前。
“师兄,你吃。”
陈景殊再拒绝就不礼貌了,只能两只捏起一块西瓜放嘴里。西瓜又甜又凉,十分爽口。
一旁的殷诀神不知鬼不觉挪近了坐,虚虚挨着陈景殊的胳膊,盯着他的嘴角,和上面沾染的红色汁水。
敏锐如陈景殊,当然有所察觉,不知殷诀是真不会看人脸色,还是无礼而不自知,陈景殊浑身不适。
他表面专心致志吃西瓜,耳朵这时候分外灵敏,能清晰听到旁边男人的喉咙攒动声。
陈景殊吃不下了,放下手,道:“甜腻。”
“师兄吃点解腻的。”殷诀仿佛早有准备,居然从身后掏出一把瓜子,然后低头扒皮,一会儿就扒出来满手的瓜子仁,递给陈景殊。
陈景殊都震惊了。一脸麻木地接来,一口咽了。
该吃的吃完,两人又没话说了。但殷诀却不解开结界让人走,好像还想再做点或说点什么。
于是陈景殊又开始抬起头,保持尴尬望月的姿势。殷诀则屏住呼吸,盯着他的侧脸,眼眨都不眨。
陈景殊坐得很难受,差点没忍住揪着殷诀耳朵,大声质问他没有人教你这样盯人看很奇怪吗,但后来想想,殷诀似乎也没人教,遂闭嘴。
夜晚静谧,月亮不知何时藏到云层里。
“师兄,我有好东西给你看。”殷诀掏了掏怀中,拿出一块鸽子蛋大小的水晶石,晶莹透亮,映照满天金星。
陈景殊正犹豫要不要伸手接,殷诀已经把宝石举到他眼前,陈景殊想不看都不行。刹那,水晶石头里的星星消散,变成陈景殊略显局促的眼睛。
殷诀盯着水晶石里的眼睛。良久,把目光转向陈景殊,视线掠过眼鼻,停留在唇,失神不语。
夜风清凉,火光温暖,融合在一起,很惬意,也很让人放松。
陈景殊僵直坐着,感觉到旁边男人靠近一点,又靠近一点,高大身形笼罩过来,紫眸也越来越浓烈。
气氛很奇怪。
陈景殊猛地抓紧手心,脸发热,倒不是害羞,而是一股难言的紧张与尴尬,虽说有心理准备,但实际经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扭开脸,毫不犹豫一巴掌推在殷诀脸上,说:“我也有好东西给你看。”
殷诀停下,不自在地挪开眼:“好。”
这种谈情说爱的好时机,陈景殊思索良久,开始说煞风景的:“你见过蛇王吗?我带你去看。”
殷诀没有异议。
两人翻山越岭,来到传说中的极天蛇窝。可陈景殊预想中群蛇互殴的血腥场面没有出现,映入眼帘的,反而是火热交缠在一起的两条蛇。
第七章 你眼里为什么有星星
那两条蛇一黑一青,长约四丈,树干粗细,正全然忘我抵死缠绵。黑蛇嘴里叼着青蛇,用蛇身压制缠绕,兴起时更是扭动身躯,以尾拍打地面,激荡起尘土飞扬。癫狂架势,怕是缠着块硬石头都能磨出火。
极天之地盛产蛇蟒,粗壮凶猛,热衷抢地盘和争母蛇,修真界人人皆知。往来修者途径此处,大多绕着走,像陈景殊这种专门来看蛇打架的,还是头一个。
就在踏进蛇窝前一刻,陈景殊还摆出一副见多识广的师兄架子,跟殷诀卖关子:“好戏将至,稍后无论看到多么血腥激烈的场景,你都不要出声。蛇王罕见,蛇王相斗更是闻所未闻,你且定下心,静观便是。”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响亮,心道殷诀原身为蛟,与蛇同属,待会儿瞧见满地的断头蛇尾,恶心又反胃,就算再气血上头情不自禁,那点旖旎心思也该消散个干净了。
他自信眺望蛇窝,嘴角微笑凝固。脸上表情从疑惑到茫然,从茫然到震惊,瞬息间变化万千。
陈景殊好以九华山大弟子自居,讲究威望与风度,向他示好的女修数不胜数,但他眼力刁钻,对道侣要求颇高,要求对方既乖巧又不失活泼,既天真又不失可爱,赵姗儿便是他的目标。可现世二人还未来得及捅破那层窗户纸,他对男女情爱了解甚少,也不愿多投入精力,毕竟他全部身心都集中在疯狂修炼上,每日想起竞争对象殷诀的次数,估计都比赵姗儿多。
眼前景象显然超出他认知,陈景殊甚至尝试说服自己,蛇就是在打架,蛇交尾隐蔽,很容易与打架混淆,直到他借助朦胧月光看见黑蛇底下,两眼一抹黑。
陈景殊喉咙疼,脸更是热到不行,若他独身一人,他会非礼勿视当即离开,但殷诀在场,他撂不下脸面掉头就走,显得他多无知纯情似的。
他外表镇定,用眼尾查看殷诀,只见他严谨正色,没有半分不对,好像对面两只蛇真的是在打架,还压低嗓音询问:“师兄,哪只是蛇王。”
陈景殊甩甩衣袖,自是一派冷静如常,坦然回:“黑的。”
殷诀求知若渴:“蛇王为何以大欺小,就算打赢了也不光彩。”
闻言,陈景殊心里头那点不为人知的羞耻顿时消散。算年头,殷诀不过十八九岁,小屁孩一个,就是块头大了点。况且他自幼在无尽深渊长大,每日打打杀杀,刚领悟天道又马不停蹄拜入九华山,哪有机会接触外面花里胡哨的东西。再说殷诀在他面前动不动就脸红,如今撞上这种劲爆场面,不可能全然无反应。
所以肯定不懂。
陈景殊悄然放松,吁出一口气,好为人师地瞎掰:“眼见不一定为实,青蛇虽体型略逊一筹,但内核稳固,擅持久战。而黑蛇一蹴而就,囫囵吞枣,难成大事。”
殷诀点头应是:“多谢师兄教导,我记下了。”片刻,又问:“师兄,它们交战的姿势好奇怪。”
陈景殊再次绷紧,道:“哪里奇怪。”
“师兄,底下那条蛇会痛吗?”
“问我干什么,你自己不会看?”陈景殊待不下去了,脸又控制不住烧起来,色厉内荏地训斥:“你问蛇去!”
说罢,他优雅从容转身,下命令:“天色已晚,黑乎乎一片,没什么可看的。此地不宜久留,你我速速回去。”
“黑乎乎……”殷诀道,“师兄,我有办法。”他低念口诀,掌心燃起一簇真火,明明灭灭,照亮前方蛇窝,两只蛇肚皮上的花纹都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