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作者:
小白白梨 更新:2025-10-20 16:50 字数:3147
他要回九华山,有师尊和诸位长老在,殷诀再嚣张也得收敛,总好过现在这样,连命都攥在别人手里。
他指尖一弹,唤出小黑蛇。小黑蛇盘在他手腕上,气息比前几日稳了些,却还是摇头:“这结界我破不了。不过……”它吐了吐信子,“我有两样东西,或许能派上用场。”
“一件是光阴梭,可逆转光阴,重返旧时。只是归处难定,且恐牵一发而动全身,因果难测。另一件叫无界门,一念通达,六合八荒皆可往,但门后是坦途或深渊,未踏足前,无人知晓。”
陈景殊:“说人话。”
小黑蛇讪讪道:“意思就是都能用,但别指望太稳当,全看脸。”
……
陈景殊犹豫再三,挑中了那件名为无界门的法器。
法器巴掌大小,注入灵力后,门扉上的花纹慢慢亮起,古朴的木色褪去,化作璀璨的金光。门框也在灵力催动下不断延展,最终化作一道巍峨的金色门户,稳稳矗立在屋中央。
门面上如镜面流转,隐约可见山川湖海的虚影在其间沉浮。
陈景殊凝视着这扇门,又低头看了眼盘在自己手腕上装死的小黑蛇,突然一把将它拎了起来,“你先去探探路,若有不妥,立即回来。”
小黑蛇刚想抗议,蛇身已经腾空而起,只来得及吱哇乱叫一声,整条蛇就被抛进了金光闪闪的门里。
它想扭头告诉陈景殊,无界门每次开启,都会通往不同的位置,但穿过门扉的瞬间,小黑蛇眼前豁然开朗,根本舍不得转头。
远处青山如黛,近处繁花似锦,一泓清泉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更让它心潮澎湃的是,泉边盘踞着数十条姿态各异风姿绰约的小母蛇!
它陷进去了。
等了很久,小黑蛇都没信。陈景殊蹙眉,若是门后真有凶险,以小黑蛇的性子,早就该惨叫着逃回来了。可眼下不仅毫无动静,甚至连一丝神魂联系都断了。
不能自己先溜了吧?
陈景殊越想越笃定,一边骂小黑蛇偷奸耍滑,一边抬脚迈入无界门。
金光一闪,他眼前骤然暗了下来。
等视线恢复,他发现自己站在一间宽敞的浴房里。雾气缭绕的池中央,一个男人背对着他,赤裸着上身,肌肉线条在水雾中若隐若现。
是殷诀。
他后背紧绷,水珠顺着脊背滚落,连接手臂的肩膀动作快而狠,喉咙里时不时发出低沉的闷哼,弄得底下水波急促荡漾,空气也湿润粘稠。
陈景殊睁大眼,耳朵倏地发烫,想也不想就要回去。
但他刚后退半步,余光瞥见池水泛起诡异的暗红。陈景殊表情微变,鬼使神差地放轻脚步,贴着湿滑的石壁绕到正面。
仔细一看,殷诀哪里是在龌龊,而是五指嵌入皮肉底下,扣住胸口龙鳞,猛地向外拉扯,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男人额头青筋暴起,冷汗混着血水,一并流入池中。他却动作不停,反手扣住另一片龙鳞,池水早已被染成血红,水面堆了数十片带血的龙鳞。
殷诀这是在干什么?
陈景殊强压下心头翻涌的不适,缓缓退回无界门内。随着门缝闭合,浓重的血腥气终于被隔绝在外。
他回到原先的屋内,坐矮榻上,脑海里的血腥画面挥之不去。很烦,闭目调息半晌才勉强平复心境。
就在这时,无界门轻响,小黑蛇慢吞吞地游了出来,整条蛇垂头丧气的,连信子都吐得有气无力。
一人一蛇面色不佳,相顾惘然。
陈景殊站起,一巴掌拍了下它脑袋,恼道:“你去哪了?”
小黑蛇被拍得脑袋一歪,委委屈屈,自怨自艾:“给我机会了,可我不中用。”说着还仰起脖子仰天长叹,郁郁不得志般,豆大的眼睛里挤出两滴晶莹的泪光。
陈景殊受不了了,又给它一巴掌。小黑蛇终于被打得精神几分,竖起脑袋恢复正常:“不演了不演了,你说。”
陈景殊道:“殷诀为什么会拔身上龙鳞?”
“你看见了?”小黑蛇摇头晃脑,神秘兮兮,“我懂了,他在强行维持人形。”
“什么意思?”
“龙族化人,不仅靠修为,更要靠心念。若心志动摇,信念崩塌,龙鳞便会反噬,从血肉中生长出来。若不及时拔除,久而久之,龙性彻底压过人性,他便会退化为凶残无智的蛟龙,再难回头。”
它顿了顿,又补充道:“殷诀既然在自剥龙鳞,说明他尚存一丝理智,不愿彻底沉沦。但拔鳞之痛非比寻常,若长此以往,只怕……”
陈景殊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他为何会心志动摇?”
小黑蛇装神弄鬼半晌,却答不出所以然,小声道:“这个嘛……或许与他当年被逐出龙族有关?又或者……”它偷偷瞥了陈景殊一眼,欲言又止。
陈景殊抬手扇了它一巴掌。
小黑蛇急忙收回视线,自告奋勇:“别打别打,待我打探一番!方圆三里的活物,我可读出他们的心念。”
说罢,它盘成一团,闭上眼念咒语,周身泛起一层淡色光晕,似乎在感知什么。陈景殊耐心等着,过了片刻,小黑蛇睁开眼,一脸古怪。
它歪了歪脑袋:“奇怪,殷诀的心肠怎么一半黑一半粉的?黑粉黑粉的。”
陈景殊不知想到什么,神情微妙,嘴唇一抿,又给它一拳头。
第二十七章 师兄就是哭了
自从昨日穿梭无界门,小黑蛇发觉陈景殊不太对劲。
以前侍女送药,他一般假意喝下,等没人了再偷偷摸摸吐掉。白日出不去,他就在屋内来回踱步,满脸不甘之态。晚间也不消停,盘坐榻上抓紧修炼,一边吐纳一边小声诅咒,劲劲的,生龙活虎。下命令时也总微微抬着下巴,要茶要水要法器,明明在被殷诀软禁,他却当自己家似的,讲究得很。
可眼下,陈景殊像变了个人,焉了吧唧的。
他总是坐窗前发呆,一坐就是一整日,也不逼着它掏乾坤袋了。送来的药老实喝掉,晚上也不折腾了,到点就睡,乖巧得不像话。只是睡得不安稳,一点声响都能惊醒,抱着卷成条的被子,两腿夹紧拼命往里拱,跟只病入膏肓的大虫子似的。
过来送药的侍女也发现了。
补药是喝下了,屋中的病美人病情却不见好转,以前还会开窗透透气,虽脸色苍白,眉眼却优雅,说话时嗓音清冷,语调不急不缓,对她彬彬有礼。偶尔被药汁呛着,也会用指尖抵住唇,冲她摆摆手说无碍,等她关完门,再对着花盆低声咳嗽,一副温柔易碎的仙师之姿。
窗台上那盆花也被仙气浸染,数年不曾开花,却在与陈景殊共处一室多日后,奇迹绽放,枝叶愈发繁茂,宛若浇灌了大补汤。
但是现在,美人门窗紧闭,茶饭不思,总是望着那盆兰花走神,眉头轻蹙,说不出的哀戚。饮药如喝水,药汁苦涩,他却仿佛尝不出味,喝完还冲她展示空空的碗底,随后失了魂似的,卧床上假寐。
侍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连忙请示大王。好在大王也早有察觉,当晚就冒雨前来。
一看到大王,那位美人果然精神了,眼睛睁老大。侍女躲在后面,不禁暗暗得意。
门一关,屋内只剩陈景殊与殷诀二人。
多日不见,两人都变得拘谨,谁也没提那晚不愉快的经历。桌上饭菜丰盛,殷诀不说话,在陈景殊对面坐下,身上外袍冒着丝丝夜雨凉气。
陈景殊垂着脑袋,眼底挂着俩乌青,强打精神坐直身体,不敢有一丝懈怠,时时刻刻注意对面男人的动静。
一切要从前几日他看见殷诀拔龙鳞说起。妖魔修作人形,过程漫长煎熬,除了耗费大量灵力与精气,还需经历七七四十九难,非心志坚定者不能修成。殷诀从万千魔物堆里杀出重围,其中艰辛不为外人道,眼下却信念不稳,随时退化至蛟龙身。
陈景殊思绪复杂。内心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他捉不住,到最后只剩恐慌。
他每天晚上都梦到大蟒蛇缠着自己,浑身被戳成窟窿,惨不忍睹。
情劫躲不过,跟男人搞可能生不如死,但跟一条蛟龙搞,必死无疑。
陈景殊心情沉郁,还没想好怎么搞,殷诀就寻上了门。
还是那张冷峻的脸,不苟言笑,可能因为前几日的龃龉,他浑身气势收敛,尽量不与陈景殊产生眼神碰撞,沉默不语坐在那里。
烛火在寂静里摇曳,小小室内气氛凝滞,压得人喘不过气。
片刻,对面的殷诀拿起筷子,夹了块菜,却没有放到自己碗里,而是朝他递来。
陈景殊下意识道:“不用。”
说完又后悔,果不其然,对面殷诀的眸光黯下去,身体僵硬,像冻住的冰块似的,缓缓收回手。
陈景殊警铃大作,来不及说别的,快速前倾身体,张嘴咬住半空中的木筷。
动作太过突兀与突然,殷诀微微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