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腰藏春 第27节
作者:富贵金花      更新:2025-10-20 16:56      字数:2934
  本就实力不如旁人,她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只是忽然,陆沣又重新将那张纸缓缓抽了回来。
  像是生怕遗漏掉什么,将诗纸凑近眼前,细细查看。
  陆沣站在台上,微风拂过,白衣掀起似云浪。
  望着掌中的纸卷,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柔和,不一会儿,原本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唇边竟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陆沣将画作反向众人展示,问道:“这是谁作的?”
  其余的评章已审完了诗卷,见陆沣对着这张纸凝望许久,同众人一起凑过来看他手中的诗作。
  只是一看才觉荒诞。
  这纸上哪有什么诗句?
  只有水墨草草勾画的几笔线条,甚至就算是作为画,也只能算是小儿之作的水准。
  众人不免议论起来。
  原先陆沣并未在意这张“画作”,权当是想弃了这轮诗会的玩乐之作。
  只是当他放下诗纸后,脑海中竟又浮现勾画了一遍,忍不住再将诗纸拿回来细看。
  众人的诗作立,或些春暖燕飞,或借燕描叙相思之苦,更有诗中消解闺房苦寂之情。
  虽有文采,立意也逃不过仿古的意象。
  但这篇画作看似笔锋拙劣,毫无章法。
  画内却绘了一只高门檐下燕,望向一墙之外的百姓辛苦劳作景象,绘尽世间冷暖。
  竟跳出了窠臼,颇有心怀天下、济世安民的眼界。
  却不知是哪位士郎所作,陆沣心有赞赏。
  “是我作的。”
  人群里,却有一道清泠女声响起。
  第22章
  众人如炬的注视中, 宋蝉缓缓走出来。
  檐下坐着的陆湛也微微眯起眼,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她穿着那身皦玉色衣裙,行动间裙摆翩跹,如同一朵刚刚绽放的柔软莲花, 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陆沣看得有几分晃神。
  这位纪表妹的眉眼本就像极韫仪, 偏偏韫仪也最爱穿身皦玉色衣裙。
  片刻失神后, 陆沣很快收回神思。
  “原来这画是纪妹妹作的。”
  陆沣重新望向那副画,声音略带惋惜:“以画表情,情真意切,与诗题亦有所通。只可惜此次诗会最基本的要求便是作诗, 纵然妹妹这画别有情致, 也没有办法参选了。”
  若说纪婵与韫仪最大的差别,恐怕就是韫仪素以诗文见长, 也正是因于此, 当初两人一见如故, 极为投机。
  而这位纪表妹恐怕不擅诗文, 才会想要另辟蹊径。
  不过她的机灵聪慧,与那份心系民生的情志, 倒是又与韫仪一般了。
  宋蝉只是笑了笑:“我原先就是抱着向诸位学习的心思来参加诗会的,并不在意能不能得个好名次, 表哥不必担心。”
  她本来也只是想让陆沣能记住她,如今看来,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陆沣微微颔首,望向宋蝉的目光中不觉多了几分欣赏。
  无人关注到的檐下角落,陆湛缓缓站起身,凝视着二人的身影,眸底流转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寒光。
  *
  三轮诗会的榜首又进行了一轮诗赛, 最终决出胜负。
  王小娘子以些微的优势胜过了刘家的二公子,成为了历年来第一位在诗会上夺魁的女子。
  陆国公陆晋也开了府库,择了几件珍宝作为彩头为大家助兴,大多人兴致更加高涨起来。
  待诗会落幕,众人移步至摆满珍馐美馔的宴席之处用膳。
  曲水流觞,席间热闹非凡,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宾客们纷纷入席,推杯换盏间,又不免继续吟诗作对。
  陆沣身为诗会的操办者,正于首席之位相陪宾客,自是不便推辞,连着饮下几杯满盏。
  只是当他抬起眼,目光所及之处,却未能寻到陆湛身影。
  想必这位三弟,正在府外规划他的光耀。
  另一旁,陆泠坐在女席间,正硬拉着陆芙和宋蝉玩游戏,倒不是真为了那些彩头,只是少女心气,做什么都要争个第一。
  宋蝉自然没有那些心思,她一心只想着陆湛今日给她安排的任务,于是时不时抬眸往陆沣那里看去,想择个合适的时机,再与陆沣多说上几句话。
  “你做什么呢,心不在焉的。”陆泠轻轻拽了宋蝉的袖子,颇有些埋怨。
  “我贪吃了几口酒,眼下倒有些发晕了。”
  宋蝉找了个托词,想借此抽出身来,离开席间。
  “罢了罢了,你快去旁歇着吧!陆芙,你来陪我玩。”
  陆泠不由分说,伸手将坐在另边的陆芙拽来过来。
  宋蝉得赦,自然抽出身来往外面人少处走去。挑起垂下的帷幔,她隐约看到正席处,因饮酒过量面色微微涨红的陆沣。
  陆沣确实醉了,连起身都要仆人搀扶,只是他摆了摆手,兀自一人往后院绕去。
  众人都在对诗作乐,无人在意这二人的离席。
  宋蝉心思一动,觉得这是个极好的机会,于是也紧循着陆沣的方向,跟了过去。
  在行动之前,宋蝉先于一侧亭松了挡风的外袍,又将发上斜钗刻意松了一些。
  只是宋蝉不知道,她所做的这一切,都被远在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陆湛尽收眼底。
  陆湛的眼中多了几分玩意,仿佛在看自己的猎物去诱捕另一只猎物。
  陆沣一路踉踉跄跄,不知行了多久。
  他向来不擅饮酒,也不喜这些浊物。
  若非今日心中实在苦闷,也断然不会失态,早早退场。
  原本他供职于国子监,虽权势不盛,但生为公府长子,又有父亲撑腰,日子倒也安稳。
  只是新帝登基,忽而起用陆湛一派武将,有意放轻文臣地位,局势一时间不甚明朗。
  此局势下,已非他一人能左右。
  他不得不去向父亲开口,希望父亲在圣人面前为他谋求一个实权,调离国子监这样的闲职。
  否是,他只怕再这样下去,世子之位愈发岌岌可危。
  宋蝉穿过园中拱门后,见陆沣倚在树旁,低眉垂首兀自叹息着。
  四下无人,宋蝉轻轻闭上眼,吸了几口气,试图抚平内心的紧张与愧疚。
  饶是知道这一步迟早要迈出,但陆沣为人良善,对弟妹们又颇为照顾,她到底是觉得自己太过无耻了些。
  然而这念头也不过留了片刻,宋蝉便觉得无耻的另有其人。
  她也不过是保命的无奈之举而已,只期盼陆湛还有几分良心,日后别再要求自己做太过火的事情便好了。
  犹豫了一会,宋蝉还是壮着胆子迎了上去,她有意将脚下的落叶踩得作响。
  “是谁?”陆沣强撑着眼皮循声望去,或许是酒意来袭,眼前一切变得模糊而朦胧。
  他又用力睁了一下眼,顿觉天地虚幻,心中大喜大骇,一时无措,眼前人竟是——
  “仪儿……”
  陆湛着一身天蓝衣袍,融于竹林后。借高处地势而站,将一切尽收眼底,饶有兴趣地观赏着陆沣的失态。
  陆沣言语含糊,宋蝉并未听真切他唤的是什么。
  只是见陆沣眼神朦胧,便知陆沣是上钩了。她真不知陆湛从哪里搜罗来这些门道技法,竟真哄得陆沣信了。
  按照陆湛的计划,宋蝉理应哄得陆沣对她有所动作,或是再近亲昵。
  只是宋蝉并不知他们兄弟之间当种种嫌隙,又或许是不忍趁着陆沣失意醉酒时,趁虚而入将他戏耍。
  宋蝉迟迟没有更近一步。
  陆沣却勉强地撑起身子,想要向宋蝉走近。
  刚要上前,宋蝉轻声开口打住了他:“表哥怎么在这里?”
  陆沣的动作被打断,引得远处的陆湛皱眉。
  “是纪妹妹啊……”
  宋蝉的一声“表哥”,唤回了陆沣的心神,也看清了来人并非高韫仪。
  陆沣为自己解围似地笑了笑,随即止住上前的脚步。
  实在太像了。
  陆沣垂下眼,甚至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不知这是上苍对他的眷顾还是嘲弄,眼前女子的这张脸,在此刻,真是像极了她。
  出乎陆沣的意料,宋蝉并未躲开,而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微风吹动。
  宋蝉的发髻有些松了,垂下的碎发轻缓随着风拂动起来,总是无意地拂过她瓷白的面颊。或许是酒意侵袭,陆沣在一瞬,竟有些不该生出的念头。
  若再有一次,他不允许她嫁做人妇。
  “表妹何故这样盯着我?”
  许是两人长得太过相近,陆沣下意识的想在宋蝉面前维持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