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腰藏春 第66节
作者:富贵金花      更新:2025-10-20 16:56      字数:3486
  陆沣……真的会做出这种事吗?
  那个总是带着唇角含笑、哪怕是对府里仆从都温和有礼的陆沣,真的会对自己的亲兄弟痛下杀手吗?
  她无法相信,却又不敢不信。
  山风再次拂过宋蝉的脸颊,吹乱了她鬓边的发丝,也吹散了她心中的最后一丝望见曙光的喜悦。
  她咬了咬下唇,最终决定另寻他法。
  哪怕只有一丝可能,她也不能冒险将陆湛的性命交到陆沣手中。
  宋蝉躲在树后,屏住呼吸,目光紧紧盯着那群人的动向。直到他们渐渐远去,她才从树后探出身来,一点点挪动着朝山下走去。
  她手背上的血口子已经凝固,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
  当她终于艰难走进一片密林时,不慎踩断了地上一根枯枝,骤然惊起了林间一片栖息的飞鸟。
  飞鸟从树梢间冲天飞起,发出刺耳的鸣叫声。宋蝉心中一紧,暗叫不好。
  果然,远处立刻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逼近,伴随着低沉的喝问:“什么人在那里!”
  宋蝉大惊失色,顾不得腿上的伤痛,拼命加快脚步向前奔去。
  然而,她的体力早已透支,脚踝的伤痛更难以支撑脚步。
  眼见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她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终于脚步一滞,被一根横生的树根绊倒在地。
  还未等她爬起来,一柄冰冷的刀已经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她被迫俯身在地,侧脸被碾进泥泞中,泥土中雨后腥气扑鼻而来,令她几欲作呕。
  余光里,一双绣着暗纹的云靴缓缓走近,纯白的衣角轻轻拂过她受伤的手背。
  那人站停在她的身前,声音清冷而淡漠:“抬起头来。”
  脖颈上的刀稍稍松了松,宋蝉得以勉强撑起身子,艰难地抬起头。
  湿漉漉的发丝肆意地贴在脸颊上,只是她的美并未因脸上泥污而减损半分,反而在狼狈中生出一种娇怜的脆弱感,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陆沣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原本冷峻的神情骤然一滞,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阿婵,真的是你?”
  陆沣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言明的情绪,他紧紧盯着宋蝉的眼睛,似乎想要从中窥探出什么讯息。
  宋蝉张了张嘴,更不知该说什么。面对陆沣,她既有怀疑,更有千丝万缕的慎重斟酌。
  在二人对视的关头,宋蝉悄然将掌底的那把匕首,妥帖藏在了袖底。
  陆沣微微皱眉,抬手示意身后的士兵退下。他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扶起宋蝉,却被她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陆沣的手悬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收回手,低声问道:“阿婵,你怎么会在这里?还弄得这么狼狈?”
  宋蝉抿了抿唇,没有回答。她的目光在陆沣的脸上游移,试图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些什么。
  然而,陆沣的神色依旧平静,只是他的声音里隐隐透出一丝平日里不曾有的焦躁。
  山风轻拂,吹散了两人之间凝滞的沉默。
  宋蝉垂着眸子,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她低垂的眼睫微微颤动,唇间倏而溢出一声低低的啜泣,眼眸逐渐湿润起来,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在众人注视下,她忽然向前一步,整个人扑进了陆沣的怀中,双臂紧紧揽住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他的肩头,娇躯因惊恐而止不住地颤抖。
  她的哭声娇柔而委屈,带着几分哽咽,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与无助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表哥,你怎么才来寻我……”
  第53章
  宋蝉贴进怀里的瞬间, 陆沣的身子骤然一僵。
  她的眼尾泛红,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上,泥水顺着她的衣角滴落,狼狈不堪。
  饶是如此, 她身上依旧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如同幽谷清露, 若有若无地钻入陆沣的鼻息,令他心神一颤。
  宋蝉的泪水冰凉,一滴一滴落在他颈侧,却像是如同火点般烫得他通体一震。
  陆沣的手悬在半空, 一时不知该不该落下。
  原本准备好的质问与责难, 在这一刻竟全都烟消云散,只剩下宋蝉低低的啜泣声在耳边回荡。
  “阿婵, 对不住, 我来晚了。”陆沣声音低沉, 不自觉染上几分懊悔与自责。
  宋蝉的哭声渐渐微息下去, 却依旧紧紧攥着陆沣的衣襟,如同将要漂浮海中将要溺毙之人, 陡然抓住了一块求生的浮木。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像是风中摇曳的柳枝, 脆弱得令人心疼。陆沣的手终于轻轻落在她的背上,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他心头一紧。
  那些士兵仍在四周搜寻, 手中佩刀试探着荒野树丛。
  宋蝉见一名士兵正往山上缓缓探去,心头一紧,连忙松开陆沣的衣襟,转攥住了他的袖子。
  她声音低柔婉转,而带着几分颤抖, 像极了受伤的孱弱小兽:“表哥,我身上好冷。带我回去,好吗?”
  她抬起头,一双眸子雾气朦胧,苍白的小脸愈发显得楚楚可怜。
  陆沣心头一软,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点头:“好。”
  他扶着宋蝉站起来,她却像是站不稳似的,身子一歪,整个人又倒进了他的怀里。
  宋蝉的声音低如蚊呐,佯作带着几分委屈:“表哥,我脚疼。”
  陆沣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脚踝,果然有些红肿。
  他眉头微皱,心中自责更甚,当即将她打横抱起,语气坚定:“阿婵,我带你回去找医师。”
  几名士兵见状,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忍不住上前问道:“大人,山顶上还没找,要不要我们再去看看?”
  宋蝉闻言,故作疑惑地抬起头,声音轻柔:“表哥是还要找什么东西吗?”
  陆沣低头看了她一眼,眸中闪过一丝犹豫:“阿婵,昨夜只有你一个人掉下山吗?”
  宋蝉眼底迅速掠过一抹慌乱,却又很快被她压下。
  她故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表哥为何会这么问?自然是为一人,若是还有旁人,我何至于这般狼狈……”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鼻息里凝了一丝啜音,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陆沣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上,心中隐隐有些自责。
  或许是自己逼得太紧,才让她如此紧张。
  陆沣不禁生出几分怜惜,连忙放缓了语气,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我知道了,你别多想。”
  他转身对士兵们挥了挥手,语气不容置疑:“既已找到表姑娘,便先回去吧,其他的事稍后再议。”
  士兵们不敢再多言,纷纷退下。
  陆沣抱着宋蝉,大步朝山下走去。她的身子轻得像是没有重量,她的发丝轻轻拂过他的颈侧,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凉意,陆沣的手臂不自觉收紧了几分。
  天际挑露一抹微光,山间的雾气渐散,仿似一切都归于平静。
  宋蝉靠在陆沣怀中,心跳快得几乎要冲破胸腔。
  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着那日的场景,陆湛左臂淋漓的鲜血、他沉重的呼吸、紧紧凝视她的眼神,还有那句——
  阿蝉,我会等你回来。
  宋蝉藏在袖中的指尖微微颤抖,攥紧了陆湛给她的那把匕首。
  *
  一番辗转之后,宋蝉终于被陆沣悄悄送回到国公府。
  碍于女子清誉声名,宋蝉失踪的事情被按下不发,对外只称是她打猎时不慎坠马摔伤,被先送回了公府养伤。府中上下虽有些议论,但碍于国公府的家风威严,倒也无人敢多嘴外传。
  而陆湛……
  不是宋蝉不想救他,只是晋帝得知她受伤的消息后,竟又派人送来了不少珍稀补品,甚至亲自差人来过问她的伤势。
  此举一时引得朝野内外议论纷纷。
  晋帝年轻,即位以来,除了册封府邸内的后妃,还未曾大选过,后宫六院空缺。
  如今他这般明显地对宋蝉表现出特别的对待,倒让京城里的人猜不透他的心思。有人说晋帝有意纳宋蝉入宫,也有人说这只是帝王对功臣之后的关怀。
  无论如何,宋蝉的名字一时成了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京城里那些贵族小姐的礼物更是络绎不绝。
  这日好不容易清净些,宋蝉和紫芙坐在桌前插/花。
  左府千金送来的这盆“金风玉露”极为罕见,花瓣如凝脂般晶莹剔透,茎叶纤韧,香气清幽。
  宋蝉手持银剪,轻轻剪去多余的花枝,动作娴熟而优雅。
  “大人那边可有消息吗?”宋蝉低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紫芙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无奈:“这几日公府各房都过来探望,实在没有机会与逐川大人通信。”
  宋蝉沉吟片刻,心中感受错综复杂。
  这几日又落雨了。
  宋蝉抬眼望向窗外,但见雨丝如帘,连绵不绝,仿佛要将整个国公府笼罩在细雨织就的迷网中。
  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期望陆湛的部下能顺利在山中找到他了。
  没过多久,苏罗挑开那绣着雀鸟花纹的杏花红缎门帘,门帘轻轻晃动,带起一阵细微的风。
  苏罗轻声禀报道:“娘子,大公子来看您了。”
  陆沣来的突然,宋蝉甚至来不及装扮,只能匆匆对镜理了理衣装,压下心中的纷乱,便去到外厅见陆沣。
  “表哥。”她微微福身,声音轻柔。
  苏罗为两人添上新茶,便知趣地退了下去,留两人在厅内。
  这是晋帝赐下的龙井新茶,杯中散发出清冽的甘香。
  只是即便茶香氤氲在厅内,依旧掩盖不住厅内暗流涌动的气氛,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紧绷感,宋蝉不禁直了直脊背。
  “阿婵,那天在山中人多眼杂,有些话我不方便多说。”陆沣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目光深邃,“我听人说,前天林场盛公子为难你,可有这回事?”
  宋蝉心中一紧,知道消息终究是传到了陆沣的耳朵里,她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