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作者:击云腰      更新:2025-10-20 17:10      字数:3148
  【作者有话要说】
  这漫长的一天一夜终于过去了,百里被抓回去的时候伶人还在唱穆桂英挂帅,出来的时候都唱完一出戏,唱到武家坡了……
  不知道他们折腾一晚上累不累,我写的是挺累(lll¬w¬)
  感谢大家捉虫,以后全文完结统一修改哈。么么么!
  第四十一章 遇故人(一)
  “谢怀襟, 你果然没死!”
  听见这个熟悉的称呼,悟清明容色微微一怔,随即全身戒备悉数化为放松。
  他摸了摸百里挑一的脉搏, 见他只是无伤的昏迷,这才舒展眉目,望着那声音的方向笑了笑:“故友重逢, 不嘘寒问暖, 一见面就打人, 是个什么道理?”
  武者让开一条路, 半明半昧的街道,灯影里烟墨衣袍翻飞,风流写意。
  正是任光阴负手走来, 他定定地望着悟清明, 叹惋道:“原来十年过去,‘白衣修罗’的功力,竟退至如此地步。”
  这句话,和这个人, 令往昔诸事,瞬间涌入悟清明的脑海中。
  少年挐云志, 白衣仗剑行。天下谁敌手?举世莫敢欺。【1】
  若是在从前, 不论是以他的性格, 还是功力, 方才来试探他偷袭的那人, 早已被他一掌击毙。
  而今, 他倒也庆幸自己功力大不如从前, 如此可勉强自保, 免除杀孽。
  “白衣修罗和他的武功, 已是昨日烟云,现在的我,只是个普通人,”悟清明轻叹一声,朝来人淡淡笑道,“倒是任兄,多年不见,风采依旧。”
  “悟清明,悟得清净光明,”任光阴踏步向前,待他近距离看着一身青袍道衣的悟清明时,还是不可抑制地神色一变,顿声问,“你……白衣改道服,修罗成黄冠,当年晋州一别,此后两年的西南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距上一回见他,已经过了十二载。
  当年谢怀襟忽然在江湖销声匿迹,任光阴多番打听,才知自己这个挚友原来从军去了晋北,驻守在天阙关。
  彼时逢内忧外患的灾祸之年,边疆不稳,外敌入侵,北旱南涝,粮食紧缺,大祁军力衰微,不知折了多少将士。
  他有些敬佩这个年仅十八就名动江湖的宗室子,能脱去一身荣华与贵气,踏踏实实从末等戌卒当起,日日外出巡视,夜夜枕戈待旦。
  战事艰险,他怕不知哪一天,也许这个好友就埋骨黄沙。
  于是他带了一坛谢怀襟最爱的‘醉今朝’北上,在距天阙关百里的一个小城镇,为他补上壮行一事,祝他心想事成,希望来日他能够平安凯旋。
  那名为‘西河县’的僻远城关,因连年大旱,水草枯萎,而变得风沙卷地,尘土漫天,环境恶劣无比。
  加之北域动荡,此地商旅退市,贸易不通,有法子的都已举家搬迁,剩下的都是靠天吃饭的困苦百姓,城中贫瘠的连个稍微像样的茶楼酒肆都没有,他只得将地址选在城中唯一一间规格尚可、还未倒闭的青楼。
  两人在高阁,席地坐于蒲团酌酒,他问谢怀襟:“近来可好?”
  谢怀襟半眯着眼,大口饮了一口酒,摇着酒盏畅快道:“挺好。”
  任光阴将信将疑,望着经历沙场雕琢,黑了不少,瘦了不少,眉眼间却越发沉稳英武的谢怀襟,实在想不到“好的很”是怎么个好法,“观此地尚且如此艰苦,军旅生涯可见一斑,当是凶险百倍,好在何处?”
  “这里踏实,”谢怀襟搁下杯盏,指了指胸口,“从我出生起,所食所用皆是民脂民膏,就因为我姓‘谢’,便能心安理得地得了这普天之下莫大的便宜?”
  任光阴颔首,明白了他的意思,谢怀襟出生锦绣,但不愿做膏粱子弟:“如今国难当头,你为臣民守国门,是以心中踏实。”
  “任兄懂我。”
  任光阴一笑,给两人斟满酒,朝谢怀襟举杯,“话不多说,好好活着,来年今朝楼的酒,还等着你这个‘永州酒贵’的活招牌帮吾卖出去,加上去年的利润,分你一半。”
  谢怀襟大笑,打趣:“任兄豪气,一半未免太多了。”
  “所以你得留着命回来,才能拿到。”任光阴认真道,再次强调,提醒他务必要活着回来。
  谢怀襟揉了揉眉心,应声:“好。”
  酒过三巡,他起身站在窗边,手抚腰间桓绝,朝北遥望:“任兄可见过塞外风光?”
  任光阴摇头:“不曾。”
  西河县就是他踏足的最北之地,他略微好奇:“塞外如何?”
  谢怀襟俯瞰窗外,手指轻叩窗台,“塞外天宽地广,若是没有敌军,很是好看……我每日在烽燧,最喜欢看的就是朝阳初生,金辉洒在燧垒,洒在城墙,洒在关塞,渐而长驱直入广照晋北,乃至整个天下,此等场景,殊为壮观。”
  他忽而回首,眼中仿佛盛满旭日的光芒,令人不可直视,“我便时常在想,我大祁之师有朝一日,也要如这阳光破晓,势不可挡,驱尽境内外敌。”
  任光阴仍然记得,谢怀襟说那句话时,语气极为炙热,迸发出浓烈的憧憬与壮志。
  西河一别,两人再未见过。
  此后数月,天阙关之战大获全胜,他写了封书信恭贺谢怀襟,附问他几时回江湖。
  很久之后,任光阴接到一封从晋州的来信,信上无署名,信中没有多余的话语,唯有一句前人的诗:未收天子河湟地,不拟回头望故乡。【2】
  十四个字,洒尽热血意,豪情溢满笺。
  一如他的名字,心怀天下,胸襟远大。
  任光阴知道,这是他的回应,亦是他的自我鞭策。
  他要收复失地。
  次日,他义捐了一批良驹送往关塞,附信一封,也用前人的典故等他大显身手:“我最怜君中霄舞,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3】
  谢怀襟不愧是谢怀襟,仅仅两载而已,便如他所言,率军长驱直入夺回三郡失地,把敌人一举打出荆暝关外。
  就在他为他松了口气时,帝京长安又生内乱,谢怀襟随其父晋王谢元诃,马不停蹄进京靖难,清扫叛军。
  晋王顺势登基,成为新帝。
  不论是做为晋王之子,还是做为皇帝之子,谢怀襟又忙着为朝野肃清各路乱党。
  谁知,忽有一日,各路都传出二殿下殒命西南道的消息。
  他觉得甚是荒谬,一个力挽狂澜保住疆域,用兵如神,缔造了大祁战争奇迹的少年将军,竟然会因区区“疫病”死在平叛的归途,甚至尸骨未存。
  他秘密差人去打探实情,得到的消息,无一例外,都是如此。
  后来圣上发布追封诏书,追封这个功绩赫赫,英年早逝的皇二子谢怀襟为“太子”,谥号“昭武”。
  容仪恭美、明德有功曰“昭”。
  克定祸乱、除奸靖难曰“武”。
  “昭武”这两个字,将谢怀襟璀璨而短暂的一生概括的如此贴切,这样一个极尽褒誉的谥号,足以见他为这个天下的付出。
  任光阴这才不得不信,那个应着会好好回来的人,去世已成事实。
  然而,就在今夜,今朝楼的人忽然来报,说有脸生的贵客使用了暗语。
  暗语是历代玲珑府主定下的,他这一任,只告诉了几个至交好友。
  十个手指数得过来的人,这些年几乎都是今朝楼的常客,断不会是“脸生”的贵客。
  除了,死了近十年的谢怀襟。
  那一刻,他激动地手抖,却也不敢想会是什么起死回生的事情,心想兴许是他的什么亲近之人,也未可知。
  他立马去了今朝楼,只看到三个年岁不大的孩子。
  从他们口中,知道他们是跟随师父一同来的,至于师父去向,却是不知。
  最大的那个孩子,机警的很,不肯对他透露他们师父的名姓和其他信息。
  他费了些时间才查到他们入住的客栈,顺着找了过去,没曾想果然是他。又遇到云屯剑城与疾雷帮的人,交谈之后,才知道他失踪了,并且牵扯出一系列离奇杂乱的事。
  任光阴便调遣门下人,联合海洪波等人将永州城内外,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敢在他地盘上炼制‘武仙’,并且劫走他的人。
  方才戏坊的那场火,不仅引起了巡城士卒的注意,还惊动了他们。他这才顺着戏坊这条街道一路赶来,果然看到了这个‘起死回生’的人。
  此时已近子时,弯月稀星点缀苍穹。
  任光阴上前,“怀襟,当年发生了什么,你都经历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1】少年挐云志,白衣仗剑行。天下谁敌手?举世莫敢欺。
  1“少年挐云志”,化用清代诗人吴庆坻的《题三十小像》:“须知少日拏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2“天下谁敌手”,引用我最爱的词人辛弃疾的《南乡子·登京口北顾亭有怀》:“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2】未收天子河湟地,不拟回头望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