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商 第124节
作者:
少地瓜 更新:2025-10-20 17:25 字数:3958
这些财物都将作为接下来赛龙舟、花样戏水比赛的彩头,按人头分给头名的所有人。
明月在心中飞快估算了下,照出彩头的有一百家吧,一家按五十两算,就有五千两了。
一条龙舟上有十八对桨,加上鼓手、掌舵等,合计二十二人,花式戏水有比速度、比潜水、比湖底捞宝等四样,如无意外,会产生二十六位冠军,平均每人可得奖金一百九十多两!
不怪比赛时人人拼命,若真得了头名,光这回的彩头就够过好几年了。
稍后一声令下,数十条龙舟箭矢般激射而出,在湖面上刺出道道浪花,水痕拖出去老长,惊得许多水鸟嘎嘎乱叫,拍打着翅膀乱飞,转眼就被龙舟落在后面。
一个个精壮的汉子奋力划桨,溅起的水花从他们赤裸的胸膛上滑落,一点点打湿了单薄的裤子,薄薄的布料下是不断起伏的结实肌肉,粗壮的大腿、圆润的臀部,皆显露无疑,野兽般流畅。
原本矜持的女眷们也都放开了,肆意说笑,粉面泛光,时不时指着哪一个与友人低声耳语,继而推搡着笑开了。
明月等人都看得入了迷,只觉得精彩极了,还没过瘾的,胜负已分。
得胜的自然得意洋洋,各个喜笑颜开,落败的竟也不怎么沮丧,开始慢悠悠划着船,绕湖而走。
明月就看见许多大姑娘、小媳妇将手帕上绑了鲜花,或是干脆解下荷包,奋力扔过去。
有几位女眷力气小,还没扔到呢,半空中就落到水里去,有的水手竟直接跳下湖去捡……
明月正琢磨呢,旁边的郑太太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压低声音,意味深长道:“若看中了哪个,只管说。”
赢了比赛算什么?找到金主才是正经长久饭碗!
明月:“……!!”
还能这样的?!
她尚未从震惊中走出,便见斜对面一座帷帐内走出一个膀大腰圆、膘肥体壮的中年男子,边走边摘下腰间悬挂的沉重金蟾,抓着那绑金蟾的彩色穗子向湖心一条船上抛去。
他力气极大,准头也好,金蟾稳稳砸在一个面容清俊的年轻水手身上。
看清砸自己的是什么后,那水手生生将一声痛呼吞入腹中,弯腰捡起金蟾,死死捏在掌中,急切地抬头往岸上看去,正对上龇着大牙笑眯了眼的中年男人。
明月分明看到,那水手面上的笑容如潮水般褪去,脸色有一瞬间发绿,几乎本能地想扭头跳水,可掌心冰冷坚硬的触感却叫他迟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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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包括宋代在内,历史上许多朝代都好男风,小倌馆的数量比普通青楼多了去了!
第85章
那个年轻小伙子最终还是跟中年财主走了,后者当场就往他屁股上掐了一把。
同船上的水手和附近几条船上的水手见了,也只低低耳语几句,竟无太多惊讶之色,甚至有几个的眼中还流露出羡慕的神情。
光那只金蟾就值不少银子呢!
大多数人所在的龙舟队实力平平,几无夺冠希望,奖金从来都与他们无缘,若是……
亲眼目睹这一切,明月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久久无法回神。
如此众目睽睽之下……这便是大都城的气魄么?
春枝和七娘亦是如此,二碗不懂,苏家父子则略显尴尬。
回去的路上,一船人安静得近乎诡异。
直到见了留守的朱杏,众人才如梦方醒般重新活泛起来。
朱杏不喜喧闹,自己留在明园闲逛,倒也惬意。中间还遇着徐掌柜过来送货,她代为接待了。
明月使劲甩甩头,试图将某些可怕的画面甩出脑海,立刻取来徐掌柜送的样板布看。
是一样湖丝织造的细纱,极细极细的纱,拿在手中轻若无物,轻轻一抛,那纱便停在空中,要几息才缓缓降落,说明织得极密实。
灵动,飘逸,在日光下流动着细腻的光,好似山间晨雾。
春枝好奇地问:“咱们要卖细纱么?市面上细纱虽多,这个亦可算上品,倒不愁销路。咱们在湖州那边有一整条线,原料供应也能跟得上。”
只是,似乎并无特别过人之处。
“自然不是,走,咱们上凉亭。”明月四下看了看,对二碗说,“你把那香炉也带着!”
未时过半,日头稍稍西斜,正房外面植被茂密,光照便不十分充足。但高处的假山上,阳光依然很好。
苏小郎帮忙搬着细纱,二碗带着香炉,一路香风袅袅,众人依次来到凉亭中。
明月接连叫二碗端着香炉换了几个地方,都不中意,众人正摸不着头脑时,忽听她惊喜地笑道:“就在那里了,放下吧!”
二碗依言放下,退到一边,春枝和朱杏正要叫明月答疑解惑时,却被眼前一幕惊艳了:
阵阵香雾自铜貔貅口内散出,轻纱般荡开,飘到某个位置时,竟呈现出明亮、丰润的金紫色光彩!
那光彩耀眼极了,美丽极了,无声无息地盘旋着,舞动着,艳丽若梦境。
众人皆被眼前的一幕吸引,一时间,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吹散了。
过了许久,才听明月心满意足道:“之前常夫人叫我读诗,我并不大懂,硬着头皮念了几卷,有的记住了,有的没记住,自觉没什么用。可那日我在书房里临窗习字时,无意中抬头瞥了眼,脑海中突然就浮现起前朝一句诗,日照香炉生紫烟……”
以前读,她自然不觉得怎样,甚至觉得古人在鬼扯,火烧而生烟,除了呛人还能有什么?怎可能是紫色的!
可那日她亲眼见了,见到的瞬间,某种莫名的激动自天灵盖蹿到尾巴根儿,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
是真的,真的有紫烟!
也许是以前的生活太沉重太疲惫,她无暇细观;抑或是只有特定的名种香料才会有这般旖旎奇景……
总之,有t钱了真好!
明月胡乱地想着,抓过那卷细纱往紫烟中一抖。
烟雾被细纱带起的气流惊醒,如被赋予生命一般迅速流动起来,更为惊艳灵动;而细纱就这样冒然地冲入香雾中,像一位唐突的过客,那些斑澜而艳丽的,旖旎的色彩亦落在它身上,混着湖丝特有的细腻的光……
霎那间,细纱,轻烟,一齐浮动,都是那般的轻盈舒展,竟分不清谁是谁。
明月静静看了一会儿,竟有些心潮澎湃,平复几息才看向众人,“江南一带甚至更南的地方夏日极长,甚至可以说没有冬日,重缎用量并不多,就连霞染那样寻常厚度的织物,也嫌厚重了些……”
人人都说江南美若仙境,那么行走其中的,岂非仙人?
既为仙人,自要飘逸。
染成此纱,裁成纱衣、纱裙,甚至是简单的披帛,微风来袭,自是风流似仙。
春枝已兴奋起来,“真美啊,一定不愁卖,也该起个好名字才是。”
明月说:“我想了许久,暂时没想到别的,先叫流霞如何?”
在场众人都没怎么读过书,真要算起来,明月便是腹中墨水最多的,况且大家一项习惯了唯她马首是瞻,听后跟着念了两遍,便齐刷刷说好。
朱杏沉吟片刻,“若还做霞染,我忙不过来。”
帮手虽多,却无一人可代她调色,说什么都没用。
“我想好了,”明月道,“物以稀为贵,如今霞染一年四季不缺,未免太多了些,且盛夏穿着,多少有些沉闷,以后每年的四月至八月就改做细纱。”
如此一来,众人就不必手忙脚乱,一切照旧即可。
且不同的颜色需要的染料品种也不同,轮换着来,亦可免去被染料商牵制、拿捏的可能。
事情就这样定了。
“对了,”明月想起一件事,对朱杏说,“后日你回染坊,顺便给七娘捎个信儿,叫她将这两个月囤的霞染都预备好,我要往扬州去一趟。”
说起扬州那座汇聚了无数大盐商的古城,是一座繁华并不逊色,甚至历史上长期碾压杭州的悠久古城……简而言之,有钱!
明月直接带着货就去了,接待她的依旧是那位庞管事。
见明月气色不错,庞管事便笑:“想来一切顺利?这回各样染料还按上次的数?”
“那个稍后再说,”上回买那么多还没用完呢,明月笑眯眯道,“之前您曾说过,那霞染只要我做得出,您就有多少要多少,是这样没错吧?”
庞管事一怔,面上泛起一点惊讶,“话虽如此,总得先……”
“验货嘛,我晓得。”明月拍拍手,苏小郎就去外面抱了三卷料子来,放到桌上,打开,“请。”
庞管事看了她一眼,见她不似玩笑,郑重地打开油纸,呼吸骤然急促,“这……”
他飞快地抬头瞥一眼明月,复又低下头去,急切地抓起一截布料捻动,整个人愣了一瞬。
这哪里是仿染的,分明就是霞染嘛!
“杭州有位丝绸商人,要许多货,她口碑极好的……”
“我若做得出……”
电光火石间,过去的一幕幕在庞管事脑海中交替闪过,他什么都明白了。
见了鬼的仿染,只怕眼前这个不过二十岁的年轻姑娘才是真正的主人吧!
想起上回自己在明月眼前的话,庞管事突然觉得荒诞,老脸微红,胡乱抓过茶盏来吃,却又不往嘴里送,只一遍又一遍地刮着水面。
他忽然笑起来,眼底涌出狡黠的光,“姑娘这批货有多少呢?我都要。”
又立刻派人去取纸笔。
“二百来匹吧,”明月为他的果断感到惊讶,提醒说,“只是,大当家在么?”
吴状师毕竟不是专门卖货的,近几个月要的很少了;薛掌柜要兼顾几百上千种料子,也不愿压货,天气渐热,便多上轻薄料子,从以前每个月的包圆,到了如今的略剩一点。
染坊那边几个月慢慢攒下的两百多匹霞染不是小数目,照一匹一百五十两算也要三万多两,况且又是第一次做的新买卖,不经过大掌柜点头是不成的。
“这点事,我做主便好。”庞管事已恢复了平静,慢慢吃了口早就该吃的茶,轻描淡写道,“江老板如此年轻,又是这样的气魄,何必死板,拘泥于细枝末节。您卖货,我卖货,只要钱货两讫不就好了么?”
明月心头一跳,这是……他要背着大掌柜的自己干?!
糟糕糟糕,背叛!
正如庞管事所言,买卖追求的不过钱货两讫,卖给谁不是卖?
可庞管事此举,显然对那位神秘的大染料商极其不利,乃商场大忌,若闹开来,分崩离析恐在眼前。
她只同这边交易过一次,对那位染料商人也好,庞管事也罢,都没有任何私人好恶,也不知他们私底下是否有怎样的私人恩怨,不便评判。
只是……若来日东窗事发,染料供应不会断了吧?
庞管事看出她所思所想,自信一笑,“江老板过虑了,天下的染料本不止一处,岂是一人网罗得尽的?况且您之前便是同我买卖,此番亦如此,有何不对,纵然来日有什么,也与您无关不是么?”
这倒是。
明月想了想,示意要纸笔,“那么我还要染料,除了上次的,另有几样新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