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商 第167节
作者:
少地瓜 更新:2025-10-20 17:25 字数:2651
她不光怕郡主怪罪,也怕常夫人知道后不悦,更怕因此得罪了旁人……
当日她与卞慈相争,有许多论断无法苟同,但现在回想起来,有几句话说得很对:她太瞻前顾后。
怕这怕那,所以做什么都束手束脚。
说得难听点,就算自己不借助郡主的威风在外为非作歹,难道郡主就没有这样的猜测了吗?
不为牟取私利,谁会无缘无故到处讨好、奉承呢?
既然牟取,又怎会束之高阁,弃之不用?
正如所有人都默认采买是肥差一般,或许武阳郡主频频给赏赐的行为,就已经默许了她借势。
“呼……”
一扇全新的大门在明月面前徐徐展开,新奇的体验令她容光焕发、跃跃欲试,零星野心如荒原野火,迅速蔓延,熊熊燃烧。
“东家,”苏小郎不是很确定地问,“这就成了?”
“还差点火候。”明月迅速从兴奋中抽离,“曹官之上还有通判,自然不会轻信的,不过……问题不大!”
苏小郎只听后面四个字,跟着高兴起来,“那就好,东家,忙活了半天,快用饭吧。”
明月这才有功夫觉得饿。
好一番斗智斗勇,简直比出去疯跑一个时辰还累人,可她一看桌上饭菜便皱起眉头。
大多是照顾娄旭的口味和喜好叫的,没几个她爱吃的。
“叫伙计来,”明月对二碗道,“我重新点几个菜,这些你们吃吧,不够再加。”
“哎!”多好的席面呀,二碗开开心心往外走,险些撞到人,“咦,卞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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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注】这句话出自《神探狄仁杰》,台词真的太好了!
第129章
二碗自认不算聪明,却也记得之前明月和卞慈闹得不太愉快,此时再看卞慈时,便有些警惕。
她横在门口,并不相让。
卞慈也不往里走,只隔着二碗的肩膀看向里面坐着的明月。
汇芸楼的阁儿讲究私密,晚间走廊上的灯火并不算明亮,卞慈又穿了身鸦青色的便服,远远望去,整个人好似融入夜色的游魂。
他的眉骨很高,背光而立,一双眼睛都被笼罩在阴影下,看不清表情。
一旁的苏小郎见了,立刻起身,将明月整个人挡在身后,“卞大人有什么事么?”
阴魂不散,你想干嘛?
明月微怔,隔壁?他一直都在?!
明月可不相信什么巧合,他一定是特意来的。
那,岂不是说她和娄旭的谈话都被听见了。
偷听算什么!非君子所为!
可转念一想,卞慈打从一开始就不算君子,这会儿大大方方出来,想必也没打算否认。
不过事情办成了,明月也不在乎他知道不知道,只催促二碗,“去叫伙计来。”
我饿得很,着急点菜呢。
二碗这才应了,噔噔下楼。
快些,万一打起来……
隔着苏小郎的背,明月边擦手边道:“我现在很饿,而且很高兴,不想听任何扫兴的话。”
好嚣张啊!
就连充当人墙的苏小郎都忍不住愣了下。
这么说,没问题么?
卞慈竟然没生气。
“江老板应该不会吝啬一顿散伙饭吧?”
其实他应该生气的。
至少在外人看来,从五品官员被一名商人甩脸子、单边搞散伙,可谓颜面尽失,纵然不大加报复,也该怒火中烧。
但诡异的是……他气不起来。
明知对方可能不需要、不会领情,他依旧忍不住暗中留意她的动向,猜测她的下一步。
卞慈觉得自己简直魔怔了,连武萍都说,“头儿,我说话难听你可别往心里去,以往人家同你有说有笑时,也没见你这么日思夜想的,这不是……”
不是犯贱么!
卞慈假借切磋之名将他打了一顿,边打边觉得他说得对。
人往往会在拥有过后再失t去时,才意识到某些曾经可有可无的东西早已悄然入侵。
从两条腿自动往汇芸楼走的那一刻起,卞慈就知道自己输了。
而这个狡猾的姑娘同样意识到这一点,于是迅速变得嚣张、有恃无恐。
明月确实觉察到了。
也许语言难以形容,但卞慈的出现立刻就让明月确认:他并未因自己要求散伙而恼怒,甚至还在暗中操心。
虽然有些多余。
这样的局面,显然比她预想的任何一种都要好。
无论如何,少个敌人绝对不是坏事。
二碗已迅速归来,身后跟着同样气喘吁吁的伙计。
明月立刻点了五六样自己爱吃的菜,又交代伙计,“添一双碗筷。”
多双筷子的事儿。
至于你爱吃不爱吃,我不管。
伙计应了,伸脖子往阁儿里看了眼,“里头的菜还没动,不合您的胃口吗?小的撤了?”
这也摆不开啊!
卞慈被明月光明正大的试探闹得没脾气,主动加了个自己爱吃的菜,“摆在这边。”
若武萍在场,一定会觉得他很可怜:讨饭都讨不到自己喜欢的。
但最让卞慈觉得可怕的是:他甘之如饴!
听着门口的动静,明月知道自己又赌对了:
从码头散伙开始,卞慈就在不断退让、追逐。
而这种事,有一就会有二,只要慢慢地,一点点来,最终结果会令所有人惊讶。
明月往卞慈所在的阁儿走时,苏小郎看后者的眼神活像在看心怀叵测的拐子。
他的目光是如此强烈,以致于卞慈不由嗤笑出声,“若我果然有歹意,何须这般大费周章。”
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小子的心思。
那样的眼神,根本不是一个护卫该有的。
在此之前,明月和卞慈一起用过很多顿饭、喝过许多次茶,对彼此的口味和习惯非常熟悉。
卞慈知道她很能忍,也知道她很看重“吃饭”这件事,知道她今天折腾了这么久,粒米未进,一定饿坏了。
所以,谁也没说话,真就安安静静地吃了一顿饭。
隔壁的苏小郎和二碗却都有些心不在焉。
两人甚至提前把桌子抬到门口,确保隔壁一旦有动静,就能第一时间从门口、窗子里蹿出去。
用过饭后,卞慈又叫了一壶菊花茶,以茶代酒,举杯致意,“恭喜。”
夜深了,不宜饮茶,菊花清热败火,正适合这几日气候、心绪变幻。
他的来意,二人心知肚明,没用上,这很好。
“多谢。”明月一饮而尽,想了下,“其实你今天本不必来的。”
我们散伙了,你可以不管的;
我自己办成了,你来了也白来。
谁也没有提武阳郡主。
卞慈明白她的意思,既有不被需要的失落,又难免升起一点被反复试探的无奈:
我为什么来,你我不都很清楚么?
因为放不下。
他只问了一句话,“在此之前,你有十足的把握?”
明月失笑,“做生意本身就是一场豪赌。”
如仕途升降,尘埃落定前,谁敢打包票?
重要的是,我赌赢了。
“你不明白掌握了权力的男人是什么。”卞慈摇头,没有半点玩笑之意,“他们会凭空生出邪念,会无视规矩乃至律法,渴望摧毁、驯服……”
这一点无关女子的容貌、年龄和地位,只是单纯想这么做,仅此而已。
以前你或许不需要懂,但既然主动入局,时时要同官员打交道,就该比对手更了解他们自己。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不受伤,才能以最小的代价取胜。
明月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