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作者:叁原      更新:2025-10-20 17:34      字数:3260
  十七岁的时候赵鹤州不要我了父母不爱我了,可是那时候我没有死成,我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行走在世间,但命运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我救下了赵鹤州,他成为了贺知州来爱我,毫无保留的爱我,他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可是他又离开了……我渐渐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赵鹤州不爱我没有关系,我可以有一个孩子,他是贺知州留给我的希望,我和他的骨血和延续,我在这冰冷世间仅存的微弱的曙光。
  我靠着这点微末的光芒,才能在绝望里再次爬起来,告诉自己必须活下去。
  可现在……希望彻底没有了。
  我缓缓地用手支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软绵绵的,却又被一种诡异的决绝支撑着。
  脑中闪过贺知州温柔的笑,我靠着这些温柔支撑自己活下去,可现在这些温柔的笑似乎渐渐被冷漠的面容所取代了,我再也回忆不起贺知州的模样。
  我的目光空洞地落在赵鹤州那张盛怒的脸上,却仿佛穿过了他看向了更远更虚无的地方。
  手里还紧紧攥着刚才被打落时,下意识抓住的一块玻璃碎片,尖锐的棱角深深嵌进我的掌心,鲜血顺着指缝不断渗出,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绽开一朵朵凄艳的血花,而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赵鹤州似乎还在说着什么,嘴唇一张一合表情愤怒而严厉,但我什么都听不见了,耳朵里只有一种高频的嗡鸣,世界安静得可怕。
  我一步一步踉跄地走向他,走向这个给我带来无尽痛苦又亲手碾碎我最后希望的男人。
  在他或许以为我要再次哀求,或许以为我要解释什么的时候,我猛地举起了那只沾满自己鲜血的手。
  手中那块尖锐的玻璃碎片,在残留的灯光下反射出冰冷而决绝的光芒。然后用尽我生命最后所有的力气,朝着他那颗冰冷无比,似乎从未为我跳动过的胸口狠狠地扎了下去。
  “噗嗤……”一声极其沉闷的血肉被撕裂的钝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了。
  “殿下!”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骤然划破了死寂。
  但这声音传入我的耳中却模糊而遥远,我仿佛已经感受不到周围的一切了,那些冲上来的身影,那些惊惶失措的面孔,那些骤然爆发的混乱……都成了扭曲的背景。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视觉。
  我看着眼前赵鹤州那双湛蓝色的眼眸难以置信地猛然睁大,里面第一次清晰地倒映出我此刻带笑却无比绝望的脸庞,他脸上那永恒的冰冷漠然和滔天怒意,终于被一种极致的震惊和……或许是剧痛所取代。
  他修长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然后重重地跌倒下去。
  鲜红刺目的血液,迅速从他深色的衣料上晕开,如同绽放了一朵罪恶之花。
  “呵……”我看着他被众人惊慌失措地围住,发出了一声极轻极轻解脱般的笑,这样……也好。
  不等那些反应过来的警卫再次凶神恶煞地扑向我,不等任何的审判或制裁,我决绝地毫不犹豫的,将手中那枚早已被我的鲜血浸透的玻璃碎片调转方向,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朝着自己脖颈最脆弱的位置,狠狠地扎了进去。
  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了我所有的神经,但很快剧痛就被一种更可怕的感受所取代,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浓稠液体疯狂地涌入我的喉咙,堵塞了我的气管涌向我的鼻腔
  窒息……无法呼吸的窒息感瞬间抓住了我,视野开始剧烈地摇晃而模糊,天花板上的灯光碎裂成无数闪烁的光斑。我像一棵被砍断的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落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砰地一声……很远又很近。
  耳边似乎有很多声音在尖叫在奔跑,有很多模糊的身影在我上方晃动。
  好像……有谁在撕心裂肺地叫我的名字,听不清了……一切都模糊的远去了,只剩下窒息带来的黑暗,和血液迅速流失带来的冰冷。
  我睁着空洞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上方那片华丽却冰冷的天花板,视野里最后的画面,是那些雕刻精美的花纹,扭曲着旋转着,最终彻底化为一片无边无际永恒的黑暗。
  真好,终于……可以死去了。
  我……早就该死了。
  作者有话说:
  来了!
  第71章 生
  意识像是从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海中艰难地浮潜上来,首先感受到的是喉咙处传来的一阵火烧火燎的疼痛,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那片区域的神经,带来难以忍受的钝痛,紧接着是全身无处不在的沉重和虚弱感,仿佛每一根骨头都被抽走了力气。
  我艰难地掀开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单调苍白的天花板,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清冽又刺鼻的味道。
  我没死成。
  这个认知像一块冰冷的巨石重重砸向我的心口,带来一阵窒息般的沉闷。连那样决绝的自戕,都无法换来彻底的解脱吗?为什么……还要让我活下来,继续承受这一切?
  喉咙疼得厉害,我试图发出一点声音,却只能感受到气流摩擦过受损声带时剧烈的刺痛,以及一片彻底的寂静。
  我说不了话了。
  “知予!你醒了?”一个沙哑而急切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和浓浓的心疼。
  我微微偏过头,看到迟闻就坐在我的病床边,他看起来风尘仆仆,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下巴上也冒出了胡茬,一副憔悴不堪的模样,而那双总是充满阳光活力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正一眨不眨紧紧地看着我。
  看到我睁开眼,他先是猛地松了一口气,随即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泪水毫无预兆地就滚落了下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哭。
  他猛地握住我放在被子外插着留置针的手,明明握得很紧可指尖却都在微微颤抖。
  “你这个傻子……白痴……”他的声音哽咽得厉害,带着后怕的哭腔,几乎是语无伦次说道:“你怎么敢……你怎么敢那么做?为了赵鹤州那个王八蛋!你伤害自己?他值得吗……他配吗?!”
  他的眼泪滴落在我的手背上,滚烫得几乎要灼伤我的皮肤。
  我看着他为我的心痛和愤怒,看着他通红的眼圈里盛满的担忧和恐惧,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抓住,酸涩和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摇摇欲坠的堤防,眼泪无声地从我的眼角滑落,迅速浸湿了鬓角和枕头。
  不是的……迟闻,我不是为了他。
  我想告诉他,我不是因为赵鹤州的冷漠和绝情才不想活,那或许是最初的诱因,但绝不是最终压垮我的那根稻草。
  我只是……太累了。
  从很多年前开始,活着对我来说就已经变成了一件非常……非常辛苦的事情,这个世界又冷又硬,我没有家没有真正爱我的人,像一株无根的浮萍永远在漂泊……永远找不到依靠。
  我原本以为……贺知州会是我的救赎,可是他悄无声息的消失了,我期待赵鹤州会是我的希望,但太多的事情告诉我他不是……我需要找一根救命稻草,那个孩子是我的救赎,是我给自己找到的继续走下去的唯一理由和希望,是我在这冰冷人间为自己艰难搭建起来的,一个小小的脆弱的巢。
  可现在……巢碎了,希望灭了,我只是……找不到任何活下去的意义了。
  也许我早就该死了,在今宜区的那个浴缸里或者更早的时候,我苟延残喘至今,不过是一场漫长的痛苦的徒劳。
  可是我说不出来,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只能看着他任由眼泪疯狂地流淌,用眼神传递着我无法诉说的绝望和悲哀。
  我不是为了赵鹤州,我只是……找不到路了。
  迟闻看到我汹涌却无声的眼泪,像是被烫到一般慌忙松开我的手,有些笨拙地用袖子胡乱抹掉自己脸上的泪痕,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坚强可靠一些。
  “别哭……知予,别哭……”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努力放得轻柔,“你得好好活下去……知道吗?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仿佛想将这份力量通过目光传递给我。
  活下去……才有希望?我看着他,在心中默念着:可是我的希望,早就已经被彻底碾碎了。
  “还有……赵鹤州他……”迟闻顿了顿似乎在观察我的反应,接着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缓缓开口:“他没死,你那一刀……没伤到要害。”
  听到这个名字和这个消息,我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就像听到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的消息。是死是活都好,我已经不想再和他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瓜葛了。
  迟闻看着我这副彻底麻木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皇帝陛下……当时确实震怒无比,你……你当时的行为是弑君大罪……”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后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陛下竟然……竟然下令留了你一命,只是把你监禁在这里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