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作者:叁原      更新:2025-10-20 17:34      字数:3192
  他似乎无法理解那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为何会突然“仁慈”,但这对我来说同样不重要了。活着或是死去,此刻对我而言并无本质区别,只是痛苦的形式不同而已。
  “好了……不说这些了。”迟闻再次握了握我的手,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恳求,我依旧沉默,只是极其缓慢地几不可察点了一下头,不是为了承诺,只是不想让他再担心。
  迟闻似乎稍稍松了口气,但眉头依旧紧锁着:“我……我在第一区待不了多久,我必须尽快赶回第三区军部……”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愧疚和无奈,“如果……如果我早知道你会……会在婚礼上做出这样的事情……我当初无论如何,也一定会赶来参加婚礼的。我一定不会让你一个人……”他的声音再次哽咽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那份深深的自责和无力感却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我温柔的看着他,示意他不用自责,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他看着我笑了笑,嗫嚅着唇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鼓励的话,但话未出口病房的门却被轻轻敲响了。
  迟闻瞬间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猛地转过头,眼神锐利而警惕地看向门口,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微微紧绷挡在了我的病床前,一副拒绝任何潜在伤害靠近的姿态。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穿着白色医师袍的宋夏至,她手里拿着电子病历板,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里还带着疲惫和一种复杂的忧虑。
  看到迟闻这副充满敌意的样子,她明显愣了一下,脚步顿在门口有些无措。
  我艰难地抬起手极其轻微地拉了拉迟闻的衣角,迟闻感受到我的动作低下头看我,我望着他用眼神极其缓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示意他宋夏至和那些人不一样,她没有伤害过我。
  迟闻紧绷的身体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但眼神里的戒备并未完全散去,只是沉默地让开了一些位置允许宋夏至靠近,但目光依旧紧紧跟随着她的一举一动。
  宋夏至走到床边冲我温柔的笑了笑,她动作专业轻柔的查看了一下我脖子上的伤口包扎,又看了看旁边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屏幕。
  “伤口恢复得很好,没有感染迹象……只是声带的损伤需要时间,但只要好好休养配合治疗是可以恢复发声的。”她语气温柔的说着,但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做完简单的检查后她放下病历板,目光再次落在我脸上眼神却变得更加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沉默了片刻,她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难以置信和沉重:“知予……殿下他……他的信息素又彻底紊乱了。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得多……他完全失去了理智,极具攻击性,甚至……甚至出现了自残倾向。之前研发的药物完全失效,医疗队此刻也束手无策了……只能给他注射大剂量的镇定剂,暂时……暂时将他隔离囚禁起来了。”
  我的心像是被冰冷的针尖刺了一下,但随即涌起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恍然。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我忽然间全都明白了。
  明白为什么犯下“弑君”大罪的我,还能好好地躺在这里接受高等治疗,而不是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因为赵鹤州又失控了。
  因为那该死的只有我才能安抚的“紊乱”再次爆发了,而且是前所未有的猛烈,皇帝陛下留我一命不是仁慈不是宽恕,只是因为他唯一的珍贵继承人再次变成了一个危险的疯子。
  而我这个“药”,这个该被处以极刑的存在却成了目前唯一已知的,可能能让他儿子恢复“正常”的……工具。
  所以我不能死……至少在赵鹤州彻底好起来,或者找到替代品之前我必须活着。
  活着,作为一件有使用价值的物品。
  呵……我的嘴角极其微弱地勾了一下,那是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充满了无尽讽刺和悲凉的弧度。
  眼中已经流不出来任何的泪水,心里也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荒芜。
  作者有话说:
  来了
  第72章 砒霜
  迟闻听完宋夏至的话脸色瞬间铁青,额角青筋都爆了出来。他猛地攥紧了拳头,像是极力压制着滔天的怒火,“够了!”他眼神冰冷地扫向站在一旁的宋夏至,毫不留情的开口:“出去!”
  宋夏至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嗫嚅着唇似乎想解释什么,但最终还是在迟闻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下低下头,默默地转身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再次只剩下我和迟闻两人,我看见迟闻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像是在压抑住心中的怒火,他转过身重新坐到我的床边,“知予,你别怕……”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别管赵鹤州怎么样,也别管陛下怎么想……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他的话语炽热而真诚,像一道灼热的暖流试图穿透我冰冷绝望的心防。我看着他因为愤怒和担忧而发红的眼睛,看着他毫不作伪的维护,那颗死寂的心脏似乎真的被微微触动了一下,泛起一丝微弱酸涩的暖意。
  我很开心。
  真的。
  在这种众叛亲离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刻,还能有这样一个人,毫不犹豫地站在我身前说要护着我,这份情谊比什么都珍贵。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份情谊如此珍贵,我才不能……连累他。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目光哀伤却清醒地看着他。
  迟闻,你不明白……我现在面对的,不仅仅是太子赵鹤州,我面对的是整个帝国至高无上的权威,是七大区最高掌权人皇帝陛下。
  陛下现在留着我,只是因为我还“有用”,一旦我失去了价值或者试图反抗,碾死我就像碾死一只蚂蚁,而任何试图保护我这只“蚂蚁”的人,都会毫无疑问地被那巨大的权力车轮一同碾碎。
  迟闻背后还有他的家族,他在军部的前程,他大好的未来。我怎么可以……怎么能够因为自己这早已残破不堪看不到希望的境地,把他拖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不能连累任何人,尤其不能连累……真心待我好的迟闻。我用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然后缓缓地坚定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抽了出来。
  我用口型对他无声地说:“谢谢。”
  眼泪再次模糊了视线,但这一次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一种沉重的不得不做出的诀别。
  迟闻看着我抽回的手,看着我无声的拒绝和泪眼愣住了,他似乎读懂了我要表达的一切,眼圈瞬间又红了,急声道:“知予!你……”
  我别过头不再看他,逼迫自己硬起心肠。
  迟闻看着我决绝的泪眼和无声的拒绝脸色焦急,似乎还想不顾一切地再说些什么,试图打破我筑起的心墙。
  可就在这时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极其粗暴地猛地推开,巨大的撞击声重重砸在墙壁上,将我们两人都惊得瞬间僵在原地。
  宋燕庭一身笔挺的制服脸色冷峻,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地扫过病房内。他的身后是两队持枪的面无表情的皇家警卫,瞬间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迟闻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立刻站起身,再次挡在我的病床前,警惕地瞪着不速之客:“宋燕庭,你想干什么?”
  宋燕庭的目光冷淡地扫过迟闻,并没有将他明显的敌意放在眼里。他的视线越过迟闻最终落在我身上,那眼神里带着公事公办的冰冷,还有一丝明显的……厌恶。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语气不容置疑,是对迟闻说的:“迟少爷,奉陛下口谕我需要与知予单独谈一谈,请你立刻离开。”
  “单独谈?”迟闻冷笑一声毫不退让,“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他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对你们构成什么威胁?”
  宋燕庭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不耐烦于迟闻的阻挠,他身后的警卫队成员立刻上前一步,手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迟闻。”宋燕庭的声音冷了下去,“这是陛下的命令,你是想抗命吗?别忘了你的身份。”
  “你……”迟闻气得脸色发白,胸膛剧烈起伏,他知道抗命的后果有多严重,这不仅会毁了他自己,更会连累他的家族。
  我躺在病床上,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一幕,心脏猛然揪紧。我不能让迟闻因为我而冲动行事,我艰难地伸出手,再次轻轻拉了拉迟闻的衣角。
  他回过头看我,我望着他用尽全身力气坚定地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了让他离开的哀求。
  迟闻看着我的眼睛,读懂了里面的绝望和恳求,他脸上的愤怒和挣扎最终化为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痛苦,重重地喘了口气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
  最终他狠狠地瞪了宋燕庭一眼,声音沙哑地扔下一句:“如果他少了一根头发,我绝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