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作者:
卢卿卿 更新:2025-10-24 13:03 字数:2972
那一双双眼,几乎要将他们洞穿。
也是,谁让他们一出来便听见什么杀了孩子的话,转眼又目睹贾大人毫不犹豫地出箭呢?
便是阳生自己,也有些焦灼。
他方才分明看那人欲对宋大人身侧的那个姓文的娘子不利,大人这才动手。
虽是快了些,不过那哪是容得下思考的时候,若是慢一分,此时砰然倒地的便说不准是谁。
可百姓哪管得了那么多,官民之间的关系本就微妙,今日闹出这种事,再加上有心人的挑唆,一时间河滩上的百姓皆吵嚷着要贾仁给个说法。
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王法啦?竟敢公然射杀?
对呀,那人说贾大人杀了人,你说是不是真的?
谁知道呢?贾大人从前也不是这样的人啊。
哪不是?你不知道他性情大变,早非从前?
是这个理,如论如何也该等查明真相
众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地猜忌着,甚至丝毫不顾及他们口中的贾大人此时就在眼前,更不怕会叫他听了去。
阳生有些忿忿不平,这些人怎么这样啊?若不是他们不听劝阻,一心要上河滩,非要冲出来捣乱,怎么会叫那人那般得意,竟当众便想害文娘子。
若不是他阿爹当机立断,及时出手,文娘子的性命能不能保得住都还另当别论。
阳生怒瞪了那领头说话的男子一眼,似乎对他的话极为不满。
这些人不过上下嘴唇一开一合的事,说得轻巧,若方才在船上的是他们,恐怕他只会怨贾大人那箭,射的不够快,不够准!
阳生上前一步,横在那人和贾大人之间,将百姓肆无忌惮的审视、打探隔绝开来,似乎比身处漩涡中心的贾仁还更加气愤。
而他身后的贾仁垂手而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静静凝视着他的后脑勺,沉默半晌,终是一句话也不曾开口。
阳生红着一张脸,却不敢出言与百姓争辩,此时他再说什么,也像是推诿的说辞,不起半分作用便罢了,只怕火上浇油。
江风吹拂,夹杂着丝丝燥热卷上阳生的背心,渐渐地这头人声止息,他终于得以喘气,向风来的方向望去。
他的视线一直越过贾大人,往沅水河道沿岸看去。
公子!娘子!
洗砚反复呼喊着,一声更高过一声,而他脚边的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侍从下水之时解在岸上的箭袋和弓弩。
正当此时,哗啦的声音渐次响起,循声望去,正是下水救人的侍从捞了先前在船舷上的那位年轻男子起来。
洗砚左看右看,除了那人之外,不见有自家公子和娘子的身影,便着急忙慌地出声询问:公子呢?文娘子呢?你们怎么都上来了?快去找啊!
他一面说,一面急得往水里钻,他水性也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可此时理智已被惊惶和担忧侵占,哪里管得了这许多?
洗砚总算明白方才他家公子不管不顾地一头扎进水中,到底是为何了。
只是正当他半个身子没入水中,憋着一口气准备下水之时,又是哗啦一声响起
正是文玉拖着宋凛生,一齐冒出了水面。
咳咳
宋凛生不识水性,在底下呛了好几口,此刻甫一出水,接触到新鲜空气,便猛地咳嗽起来。
公子!洗砚大喜过望,趟着水便要往宋凛生的方向去,文娘子!
你们没事罢?
文玉一手搀着宋凛生,一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渍。方才在水下,她正欲去捞申盛,却忽而看见宋凛生一头扎了进来,好在紧跟着又有许多人前来相救。
没事,就是你家公子呛了水。文玉应声道。
第103章
她抬手抚上宋凛生的后背,用力拍了两拍,宋凛生便断断续续地往外吐着。
咳咳。宋凛生猛烈地咳嗽着,他的五脏六腑仿佛都叫水泡了个遍。
洗砚和一众侍从呼啦啦地围了上来,皆对自家公子的状态十分紧张,简直要将宋凛生和文玉围个水泄不通。
散开些,围这么拢做什么?文玉招招手,示意众人退去,你们挤得越紧,他喘气就越艰难。
凡人真是经不起折腾,在其面前,水火便是无法驯服的灾害。
文玉搀着宋凛生上了岸,将他安置在一旁,可还未等她撒手退开半步,她的手腕就被人扣住,紧接着她便跌入了一个充满湿意却又并不冰凉的怀抱。
正是宋凛生。
她二人身上都湿透了,此刻抱在一起,隔着衣料,文玉似乎能感觉到宋凛生胸膛上透出来一阵阵的暖意,叫她双颊也渐渐有些泛红。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力道极大,双臂更是如同缠绕的藤蔓一般,将文玉紧紧禁锢在怀中,好像稍微松了半缕,她便会转瞬消失一般。
洗砚见状赶紧招呼周围的下属散开,只留下几个亲信横在公子和文娘子的面前,背过身去将他二人与河滩上的一众人等隔离开来。
宋凛生眼睫轻垂,其上还挂着未干的水珠,他盯着怀中的文玉,似在看着世上最珍贵的至宝。
文玉、文玉。
心中那掩藏在雾色之后的异样情愫,也逐渐清晰。他就好像是个行走在山涧的旅人,在跋山涉水越过重峦叠嶂之后,终于看清了山后的风景。
他的声音又轻又薄,似片片羽毛在文玉的心头蹭过,叫她心中又惊又痒。
文玉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停顿片刻,学着宋凛生的语气轻轻唤道:宋凛生?
嗯。
宋凛生
在呢。
文玉一乐,鼻头也止不住泛酸,说着她退开一步,两手扶着宋凛生的手臂,将他环视一圈。
你没事罢?
我
宋凛生方要开口应声,一侧的洗砚却忽而凑上来。
现在瞧着没事,不过若不是文娘子搭救,恐怕就有事了。
他不是蓄意想冲撞公子,可公子此人,定然只会答一句无碍。那公子豁出性命的一番心意,若是文娘子连知晓都不能,岂不是太
洗砚瞧文玉一脸的不解,又飞*快地补上一句,公子他不会水。,而后便快速退开了,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若是公子罚他抄书,那可是万万不妙的。
洗砚话音刚落,宋凛生的一张脸憋得通红,似是半剥了壳的荔枝,细白光滑,美如璞玉。
文玉见状,便知他是气不顺,又叫憋着了,忙抬手拍拍他的后背,宋凛生这才咳了出来,似乎正印证了洗砚的那句不会水。
他原不想咳出声,否则好似他真是个旱鸭子一般,平日也便罢了,此刻在文玉眼前,他容不得自己有半丝的不完美。
直至连声咳嗽响起,宋凛生心中还是万分懊恼。
不会水还往下跳,你不要命了?
文玉又惊又怒,她没忘了自己下界原本是为了什么,就是因着她坏了宋凛生的寿元枝,生怕他原定的命格枝节横生,甚至因此殒命,这才眼巴巴地追来,以期留在他身边,护他此生顺遂平安、康健无虞。
可她怎么觉得,她越在宋凛生身边待着,宋凛生遇到的麻烦事就越多。
凡人的性命脆弱易折、难经风雨,便是再□□也不过短短几十载,和她们妖精比起来,有如蜉蝣、朝生暮死。
寻常而已。
你怎么那么傻啊
她又淹不死,哪里需要他一个不会水的冒死来救啊,文玉鼻尖一酸。
那晶莹的泪珠顺着文玉的眼尾落下,在脸颊划出一道泪渍,与未干的水迹混在一处,两侧的湿发贴在面上,凌乱的发尾顺着脖颈而下,没入衣领。
整个人湿漉漉的,很是惹人。
宋凛生登时慌了神,有些手足无措地杵在文玉身前,既不敢答话,也不敢抬手为她拭泪。
往日的风度与从容,在文玉的泪珠里消失殆尽。
他他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也忘记了自己压根不会水这件事,待到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叫水流包裹着,难以反抗地下坠。
宋凛生往前一步,他想像方才那样拥住文玉,可方才他着急忙慌地一时情急忘了礼数,此刻却早已清醒,再要逾矩,怕是不能了。
他头一回觉得,清醒自持也不是什么好事。
宋凛生抬手脱了自己的外袍,两手环过文玉肩头,为她轻轻披上。虽然他的外袍也已经湿透,不过男子的衣衫宽大,多少能为文玉遮挡一些。
我没事,真的没事。宋凛生话音未落,似乎生怕文玉不相信,又赶忙抬手转了转身,你瞧,我好端端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