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作者:卢卿卿      更新:2025-10-24 13:03      字数:2901
  此话一出,阿沅赶忙两手捂住口齿,同文玉和宋凛生示意,小声些,姊姊。
  文玉原本也没想着出声,只是阿沅实在可爱,她一时间童心大起,也学着阿沅的样子两手拢在唇边,附身道:好,你放心。
  宋凛生见她二人弓着身子低声絮语,很是狡黠,忍不住轻笑摇头。
  那彦姿怎么不在家待着?反而与你们一同在后土庙呢?宋凛生柔声问道,只是话已出口,才发现他也不自觉压低了声音。
  他不禁失笑。
  彦姿不知是与家中闹了什么不快,宁愿同我们在后土庙中没吃没喝说到关键处,阿沅有些羞赧地摸了摸脸颊,挤在一处睡枯草,也不愿归家去。
  还有这么一回事?文玉一惊,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这世上还有人放着锦衣华服不要,宁愿穿破布烂衫?
  文玉低头看看自己衣襟边的锦绣纹饰,心虚地拍了拍,似乎生怕下一刻便穿不了一般。
  嗯!阿沅点头如捣蒜,彦姿,想必也是娇惯着长大的,与我们不同。
  他又转脸看着内室的方向,入目的是错落的山石和斜飞的檐角,并不能看出个所以然。
  我想彦姿这几日定然是住不习惯,从前在庙里就够委屈他了,现在话说一半,阿沅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瞬间面红耳赤,连连摆手。
  宋哥哥,文家姊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说这里不好,我不是
  宋哥哥和姊姊好心收留他,还请郎中给弟妹们看病,在府中更是吃得饱穿得暖,不知比后土庙中强上多少倍,他绝无不满足的意思。
  一时间,阿沅急得眼泪花儿都要溢出来。
  文玉一愣,她没想到阿沅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宋凛生也是不知所措,他和小玉也绝不会那般猜忌阿沅,阿沅怎么会这样想。
  约莫是在外头流浪得久了,即便是如今在府中安顿下来,阿沅也是犹如惊弓之鸟一般,随时担心会被驱逐出去,这才会如此小心翼翼。
  便是一句话,也能当成天大的事。
  宋凛生见眼前垂头丧气、很是不安的阿沅,他学着从前阿兄安抚他之时的样子,伸出手摸摸阿沅的脑袋。
  阿沅别怕,别怕。他他不会哄孩子。
  宋凛生手脚有些僵硬,他在家中排老幺,族中也并无比他更小的子弟。少时只有兄长这么哄他,他却没有这样的机会哄过旁人。
  文玉接到宋凛生求救一般的目光之时,也有些手足无措。生平只有她哭着鼻子回春神殿找师父和敕黄的份儿,哪有她哄别人哭的份儿。
  阿沅,阿沅,你听姊姊说。文玉一双手展开在身前扇动着,我和宋哥哥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哭呀。
  那个意思,哪个意思?
  文玉自己都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却还是好声好气地劝说着阿沅。
  阿沅抽抽嗒嗒地止住哭声,这边看看宋哥哥,那边瞧瞧文姊姊,我我
  你放心,我和姊姊不会误会你的意思。宋凛生轻轻拍着阿沅的后背,为他顺气。
  阿沅点点头,很是乖觉,我是怕彦姿不习惯,所以不愿吃喝。
  不过这不是什么大毛病,许是他不想叫宋哥哥认出来,送他回家也说不定。阿沅小声地说着自己的猜测,彦姿既不愿意,我我们还是不要进去打搅他了。
  这几日劳烦宋伯伯请了流水似的郎中,在这处院子里进进出出。
  其实他一早就知道,彦姿或许是心里闹脾气,并非真有什么病症,所以他才放心没有一早告诉文姊姊和宋哥哥。他想着自己看顾彦姿便好,也好叫哥哥姊姊忙自己的事。
  阿沅垂头,没想到还是叫他给搞砸了。
  文玉眨眨眼,她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回事。
  直到阿沅说完整件事的原委,她还有些没回过神。
  文玉扑哧地笑出了声,阿沅,这有什么不能说的?难不成你宋哥哥还能少了彦姿一餐饭?
  阿沅的眼睫上仍挂着晶莹的泪珠,眨动之间扑闪扑闪的,他左右看看,有些不确定,姊姊
  宋凛生闻言轻轻颔首,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若是彦姿不愿归家,我自然不会强迫于他。你与他仍住在府中,想住多久便住多久,日后学堂建好,便一道学书去,长些学问。他这宋宅,还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孩子。
  只要回头遣人去闻家说和,免得人家长辈担心便好。
  真的?阿沅一听到学堂二字,眼睛便亮了起来,谢谢宋哥哥,谢谢姊姊!
  小孩子家的情绪似一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泪痕还未干,便又止不住破出一个笑意来。
  文玉叫他的情绪感染着,忍不住拿手去戳阿沅的肩窝,挠的他笑作一团直往宋凛生怀里钻。
  宋凛生张开手,任由小玉和阿沅胡闹,他则拦住外围,生恐发生什么意外,当心些。
  文玉看阿沅乐不可支,终于忘了掉眼泪花,她回身往内室那头瞥了一眼,彦姿么?
  第135章
  □□,观梧院。
  拱门静默、花丝缠绕,看着眼前熟悉无比的观梧院,文玉有一瞬间的恍然。
  分明昨夜出门到眼下,也不过一整日。可她却觉得同观梧院分别已久,乍然相见,她只想赶紧钻进她的小锦被、躺在她的小锦榻上,将这几日发生的大小事统统抛诸脑后,好好睡一觉。
  毕竟只干活不睡觉,纵是神仙也难熬。
  院中疏落的花叶香气隐隐传来,文玉猛吸一口气,抬脚便往院子里去。
  小玉宋凛生的声音在后头响起。
  文玉应声回头,见他长身玉立,正穿门而过,垂落的花丝拂过宋凛生的面颊,香气渐染,沾人衣襟,简直是画卷中的人物涉水而来。
  不知怎么的,文玉突然被呛了一口,忽然猛烈地咳起来。
  咳咳
  小玉。宋凛生几步疾走,转瞬便来到文玉身边,你没事罢?
  他一面拍着文玉的后背帮她顺气,一面轻声问着,可还好?
  文玉咳嗽不止,几乎要咳出眼泪花儿来,她躬着身子摆手,我、没事,咳咳。
  你叫我、叫我做什么?好不容易缓过劲,文玉*直起身,昂面问宋凛生。
  宋凛生逆光而立,缕缕金阳从他身后打过来,勾勒出高大清瘦的轮廓,偶有发丝叫微风轻拂着,扫过文玉的面颊。
  文玉方才反应过来的神思又四处发散,她眼睫轻颤,似着了魔一般。
  直至发丝拂过鼻尖,带起一股酥麻的凉意,文玉肩头一缩,登时回过神来。
  随之而来的,是肩窝处的疼痛,嘶
  哦宋凛生也是一颤,见文玉轻呼出声,连忙在袖中一阵倒腾。
  文玉见他手忙脚乱地在左右衣袖中翻找着什么,最终捧出来在掌心一字排开
  原来是各式各样的小瓶子,高矮不一、釉色也不同。
  这是什么?文玉双眉一拧,其间的疑惑不言而喻。
  宋凛生是视线状似不经意地扫过文玉肩头,应声答道:你受伤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文玉撞上那不容置喙的眼神,心头不禁一跳,莫名的心虚漫上来,叫她只来得及胡乱反驳,我、我没有,我怎么会受伤?
  昨夜天色那样昏暗,她动作又快,宋凛生怎么可能瞧见?
  思及此处,文玉更添三分底气,昂着脖子直视着宋凛生。
  宋凛生并未急着与她争辩,而是沉默了一瞬,一股莫名的忧色染上眉宇之间,眼睫半阖、落寞尽显。
  文玉一噎,旋即吞了吞口水。
  真是一段秋水剪双瞳,半分朱砂点绛唇啊。
  她从前只以为凡人的词句定然一半真一半假,多数都是对绮丽美好的遥想。如今见了宋凛生才知道,竟然多半写的是实物。
  这是三妙膏、这是白僵蚕、这是腊月脂宋凛生自左向右,一一为文玉解释着其药用,不见一丝不耐。
  文玉心中直犯嘀咕,大瓶小瓶的这样多,还净取些稀奇古怪的名字,她哪里记得住?
  她梗着脖子不发话,她总觉得一向叫人如沐春风的宋凛生,此刻如坠三九腊月、难却冰寒。
  他是不是生气了
  文玉两手背在身后,不断绞着衣袖,只敢拿眼角去瞥宋凛生。
  宋凛生顿住,见小玉抿着唇不应声。他心中一叹,他看起来是不是太严苛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