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作者:卢卿卿      更新:2025-10-24 13:03      字数:2963
  小玉行走本就不当心,若是这碎发再挡到双目便不好了。
  只是宋凛生动作未完,他双指触碰到文玉额间的皮肤之时,一股热度登时顺着他的指尖升腾而起。
  根本算不上烫,却几乎将他灼伤。
  宋凛生心头一动,登时间便回过神来
  他在做什么?
  即便是再如何为自己此刻的所作所为找台阶下,宋凛生也清楚的知道一件事,他逾矩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清醒过来的宋凛生逃也似的欲缩回手。
  只是不待他抽袖离去,另一力道便覆在他掌上。
  宋凛生一愣,附身看去
  文玉的手正盖住宋凛生的手,叫他维持着原有的动作无法抽离,也无需抽离
  宋凛生文玉低垂着眉眼,并不与宋凛生对视,她双唇蠕动着,轻声说道,可、可以
  文玉轻飘飘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可仍是准确无误地传入了宋凛生耳中。
  他双眸立时亮起来,好似有人在沉寂许久、不见光明的山洞之中,忽而点起了火把,橙黄的焰色霎时间将整个山洞铺满。
  其带来的不只是光亮,还有温暖。
  宋凛生抿着唇,可总也压抑不住那自顾自扬起的唇角,他垂眸看着小玉的发顶,再往前头几寸便是小玉和他的手,交叠在一处,互相感觉着对方的热度。
  文玉垂着脑袋,止不住吞咽几口。
  她方才一时情急竟直直地按住了宋凛生的手,如今她高抬着一臂真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宋凛生最重礼节,这她是知道的。
  所以当宋凛生预备缩回手的时候,她就知道宋凛生定然又在心中默念他那一套君子不妄动、君子不徒语了。
  守节当然好,但有些时候也要学会不拘小节。
  不过是替她拨了拨头发而已,应当无伤大雅罢?
  她可不愿意因为这样的小事,又叫宋凛生回屋练个半宿的字,毕竟今日要去的是衔春小筑,可不是芝山学堂。
  芝山学堂那是阿沅阿珠他们该去的地方,她才不想去凑热闹。
  思及此处,文玉再也忍不住,唇畔破出一个笑来。
  一时间,文玉和宋凛生相对而立,却是各怀心思。
  直到下一段微风送来满院的香樟气息之时,文玉缩回手指了指院外,既如此,不如
  宋凛生抽回手掩于袖中,会意地笑笑,那,小玉先请?
  她二人会心一笑,方才的种种似乎成了属于他们的秘密,不会再有第三人知晓。
  江阳城外,后春山。
  日月更替、时不我待,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立了夏。
  后春山重峦叠嶂、苍翠欲滴,远比开春时更多了三分厚重的味道。远远观之,群山好似层叠的碧浪,一层一层地向游人袭来。
  前些时日,宋伯曾派人修整过去往衔春小筑的路,是以今日马车终于得以上山,只不过无法直接抵达衔春小筑正门,仍剩下一小段路程要徒步而行。
  车轮碾过山间的流水淙淙,碾过松下的乱石块块,碾过树梢的鸟雀群飞,总算在一棵树下停了车。
  公子、文娘子我们得下车了。洗砚唤道,话音之中是掩盖不住的轻快喜悦,他也许久不曾入后春山了,每日在城中忙忙碌碌,哪里有空闲来体味山间野趣?
  文玉和宋凛生应声,而后依次从车帘之后钻了出来。
  不等文玉下车,一片绯红的花瓣便落于她左肩,文玉偏头去看,伸出手将其捻在指尖。
  色若春晓、闻之幽香。
  她越看越觉得眼熟,好似什么时候曾见过一般。文玉沉吟片刻,却总也想不起来。
  那花叶似乎能洞察她的心思一般,一阵清风拂过,文玉上首的花树发出扑簌簌的声响,继而又落下许多的非红色花瓣来,靠在文玉的发间、身前。
  一时间,她仿佛置身于花海之中,周身香气缭绕,雾色升腾。
  文玉忽然想起来什么,她猛然抬首,正见到上方的花树,擎盖如伞、枝繁叶茂。
  宋凛生文玉惊喜地唤道,一面向上指着一面同宋凛生说着话,是四照花树。
  宋凛生闻声抬首,正见落英缤纷、暖香沾衣,听小玉说起四照花树,他登时便明白过来。
  他怎么会忘记呢?
  是他们初遇那日的四照花树。
  如今已过月余,不曾想这四照花仍开得如此茂盛。宋凛生仰面瞧着。
  那绯红的花朵团簇着,好似片片云霞染成,如烟似雾、似梦似幻。
  如今想起来,那日与小玉,于后春山中、花树之下相遇,确实如梦似幻
  是他这数年以来,最为惊奇的际遇,也是最幸运的际遇。
  宋凛生垂首轻笑,世上若真有鬼神之说,想来神仙也是庇佑他的,否则,怎会为他写下这样一段命格呢?
  文玉将那花瓣捻在鼻尖轻嗅,阵阵甜香登时钻入肺腑之间,阵阵温热的感觉自胸前向四肢扩散开来、
  它莫不是生了灵智?
  文玉眸光一亮,它为花树,我为碧梧,岂非皆是木行精灵?
  她由衷地为这棵四照花树感到喜悦,或许,从此刻起,另一段奇缘已经拉开了序幕。
  正如同她师父在梧桐祖殿点化她一般。
  文玉笑盈盈地随宋凛生下了车,这回她倒乖乖地从下轿凳上下来,而非纵身一跃了。
  洗砚在一旁左看看文娘子,右看看自家公子,实在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两人在笑些什么?
  公子见过的奇珍异草数不胜数,上都的院子里种了好些,便是如今江阳的府邸里,也是不缺这些的。
  四照花树而已,公子怎么乐成这个样子了?
  洗砚挠挠头,仰面看着这团绯红的树云,要不挖回去种在公子如今的院子里?
  观梧院给文娘子住了,公子如今的院子里倒是缺一棵这样惹眼的四照花来做景观点缀呢。
  只是他这心思刚起,忽而一阵阵簌簌的声响排山倒海而来,紧接着便是漫天的花瓣洒落,直往他鼻尖里钻。
  阿嚏洗砚猛地弯下腰,不停地打起了喷嚏,是任他如何也止不住。
  率先走在前头的文玉和宋凛生应声回头,见洗砚一个人躬身半蹲在花树下,不由得出声询问,洗砚?怎么回事?
  阿嚏洗砚捂着口鼻,连连摆手,我、阿嚏我
  洗砚勉力坚持着,却怎么也说不出个囫囵话来,最后他深吸一口气,憋了许久才一股脑儿地说道:
  这四照花树好似存心与我作对!
  此话一出,又是接二连三、无休无止的喷嚏声渐次响起。
  宋凛生轻轻摇头,洗砚从不对花粉过敏,想来只是叫浓香呛着了,快些走罢,离远些兴许自然便止住了。
  一旁的文玉抿着唇,两手扣着掌心,生怕自己一个不当心笑出声来。
  洗砚定然是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惹得这小花妖正气恼呢,那定然是要好好报答洗砚一番的。
  文玉远远望着那棵四照花树,唇畔的笑意更甚,这小花妖还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正如同她绯红的色彩一般,夺人眼球、张扬肆意。
  一番感慨过后,文玉不再逗留,与宋凛生和洗砚一道顺着后头的石阶拾级而上,从此处往衔春小筑,还有些路程呢。
  后春山,衔春小筑。
  衔春小筑静默地藏于寂寂春山之中,数年之间,似在等待着久别重逢的故人。
  与白云相接之处,是青石铺就的阶梯,一个人影忽然冒出来,正是领头的洗砚。
  望着眼前无比熟悉的衔春小筑,洗砚抬袖拭去额角的细汗,回身招呼道:公子,文娘子,我们到了。
  片刻之后,文玉和宋凛生并肩而行的身形应声而来,衣衫翻动之间,好似青石缝里开出了粉白相间的花朵。
  洗砚呆了一瞬,待回过神来,心中不由得赞叹万分。
  早先在上都之时,四季轮换、昼夜更替,他每时每刻跟随在公子身侧,愣是从不曾见他与哪家娘子说过话、搭过言,更莫说像如今与文娘子这般并肩而行了。
  这样想来到江阳任职倒也很好。
  起初圣上的旨意一下,家中众人无不伤怀。除却人尽皆知的官职更替以外,宋家更在意的无非是担忧公子一个人独身归故里,会有感怀伤心之时,时间久了会沉溺其中、一蹶不振。
  不曾想到了江阳却能遇见文娘子。
  他也不是说文娘子便是好得如同天上的仙女罢,得给仙女留些颜面。只是每当公子与文娘子在一处之时,他常常觉得公子格外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