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作者:卢卿卿      更新:2025-10-24 13:03      字数:2976
  秋千架上的文玉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此刻已然改换了姿势,她抱着两膝蜷坐在秋千架上,一双玉足缩在衣裙之下,唯余两只攒锦的绣花鞋散落在地上。
  此刻,文玉正好整以暇地支着下巴,一双眼牢牢锁在洗砚身上。
  你和阿竹在做什么?文玉嘟囔着,她没太看清。
  方才睡得迷糊,只听见阿竹状似怒气冲冲地喊了洗砚一声,至于洗砚是什么时辰来的观梧院,她倒是一无所知。
  先不说洗砚和阿竹的事,文玉心中想的是另一桩事情。
  人说风吹草动、风吹草动,自然是有一丁点儿风声,便立刻知晓。
  可她身为草木精灵,竟然如此松懈,不知警备,就连洗砚这样的凡人近身都不知,若是再有上回黑白无常那样修为深厚的妖精鬼怪来袭,她又当如何应对?
  只怕人家何时来、何时去,她一概不知。
  她怎会疏懒至此?
  文玉呆呆的,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难道观梧院竟然能给她十足安全、丝毫无虞的感觉,甚至能叫她放下防备、抛弃机敏吗?
  她自顾自地想着自己的事,想得神游天外。
  可落入对面的洗砚眼中,却是腾地一声,一股莫名的热浪自将他的双颊喷得通红,他看也不敢多看文玉一眼。
  他同阿竹是真的说两句玩笑话而已,可是叫文娘子抓了个现行,免不了觉得他有欺负阿竹的嫌疑了。
  洗砚忽然转身,背对着文玉,手忙脚乱地解释道:文娘子恕罪,是、是洗砚的不是
  他这一番欲盖弥彰的行径,文玉尚未看明白,阿竹却笑出了声。
  瞧你那样,娘子能吃了你还是怎么?阿竹畅快地昂头。她就知道,在这观梧院中,任谁再大也大不过文娘子去,即便洗砚是公子的贴身侍从,也得看文娘子的脸色行事。
  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逗逗洗砚咯。
  阿竹笑够了,抬脚便越过洗砚,准备服侍文玉起身。
  我、我不该同阿竹打趣,是我不知分寸,我洗砚越说越乱,倒不知该从何处开始解释为好了。
  文玉发散的心思逐渐归拢,她瞧着洗砚背着身直跺脚的样子,洗砚
  是!洗砚听凭文娘子处置!洗砚身子挺直,头颅低垂,一副乖觉听话的样子。
  这边阿竹附身半蹲在地上,为文玉捋着鞋袜,待收拾齐整之后,一手拽着秋千扶绳,半靠在文玉身侧,听她说话。
  文玉仰面同阿竹一笑,谢她的帮忙,而后才想起洗砚,你这个时辰过来做什么?
  眼下午食已用过了,距离晚上那一餐又还早的很,洗砚这个时候过来,总不会是叫她用饭罢?
  洗砚准备了无数说辞,罚他月钱也好,罚他在观梧院打扫院子也好,不管是什么样的处置他统统接受,只要阿竹和文娘子能原谅他的失礼便好。
  只是等文玉问完话,他好一阵没等来下文,不可置信的感觉令他不敢贸然开口。
  又等了片刻过后,洗砚确定文娘子没有话要继续说,这才惊异地转身,问道:啊?
  文娘子怎么不说罚他的话,阿竹也不见在一旁告状,只拿眼神示意着他快些说来。
  洗砚此刻还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文娘子和阿竹不打算追究他?
  阿竹见他愣神好半天也不说话,只好从秋千旁站直身子,两手环胸道:怎么,娘子问你来做什么?还不答话?
  洗砚如梦初醒,一个激灵回神,答道:哦哦哦,我、我
  他心中思绪纷乱以致言语也失了章法,我了好半天,也捋不顺来意,更遑论说出来。
  是我叫他来的。一道男声穿门而过,将洗砚未完的话拦住。
  伴着风声,那男子的话语传至文玉耳边,似乎萦绕在她耳畔一般亲密无间。
  文玉骤然抬首,她眸光一亮,往垂花拱门那头望去。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即便闭着眼睛也能听出来。
  她登时放下腿,支着身子便站了起来,往门口而去,宋凛生
  宋凛生应声而来,他抬袖拨开拱门之上垂落的花丝。花红叶绿之后,正露出他洁白如玉的面庞来。
  他今日身着一袭月白的圆领外袍,里边儿是一件雀头色的里衣,衣襟口上攒金织锦,很是别致漂亮,再加上一条同色的缎带束发,衬托得他整个人越发面如冠玉。
  小玉宋凛生正从拱门下穿过,抬眸间与文玉四目相对,他柔声唤道。
  文玉两手背在身后,指尖绞着袖口玩儿着,眸光亮亮地看着宋凛生。
  宋凛生怎么也来了?
  他二人谁都还未曾开口说话,一旁的洗砚却是突然脚底抹油,直冲出观梧院去,公子!公子既来了,就由公子同文娘子说罢!我、我去套车。
  话音未落,洗砚的身形却已隐没在垂花拱门之外。
  倒叫文玉看不懂了,洗砚一向能说会道,今日是怎么一回事?洗砚竟也有难为情的时候?
  后头的阿竹见状,赶忙三两步追上来,同宋凛生见礼,公子,文娘子,我去帮洗砚。
  言罢,阿竹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只是在越过宋凛生身后之时,她忽而折身朝着文玉挤眉弄眼,仿佛有什么话说。
  只是文玉一愣,还未来得及出声询问,阿竹便也学着洗砚的样子,一溜烟儿走了。
  如此一来,偌大的观梧院,如今只剩下文玉和宋凛生二人相对而立,还有骄阳高悬、与之作伴。
  他二人的衣装一白一粉,交相辉映之间,倒好似一朵盛开的鹅毛粉黛。
  宋凛生垂眸瞧着自己的衣摆,只是如今并非鹅毛粉黛开花的时节,否则那才叫好看呢。
  青阳满地、金光四起,将宋凛生和文玉的身影投射在青石之上,拉出好长的玄影。
  逐渐升腾的热气从地面喷出来,蒸得宋凛生两颊绯红、似有霞光。
  他侧身微微抬头望了一眼,如今入了五月,日头是越来越毒辣了,将人晒得头晕目眩。
  文玉咬着唇,问道:宋凛生,你怎么过来了?
  此言一出,将宋凛生的视线重新聚拢在文玉身上,他尚未来得及回话,一股窃喜便漫上心头。
  他预备了一件礼物,只不过需要时间来完成。
  他想起这几日的忙碌,丝毫不觉得辛苦或是劳累,他只是想着若是过些时日小玉能欢喜,他便也欢喜。
  嗯?文玉杏眼圆睁,美目之中尽是疑惑不解之色。
  宋凛生收住心思,他还不曾忘记眼下要做的是另一桩事,小玉,前几日我们约好今日一同去衔春小院摘枇杷的呀。
  文玉边听便点头,心中疑惑之色不减,直至宋凛生一语道罢,她才猛然想起来
  那日从同知院回府,宋凛生见她一直闷闷不乐的,晚饭也进得不香,当即便许诺过几日带她去衔春小筑摘枇杷,她当时可是毫不犹豫便应下了。
  毕竟当初她被程廉绑到衔春小筑之时,见宋凛生的月出院有好一片枇杷树,正是挂果的好时候,其上青黄相间、色彩交叠,簇拥在枝头好不热闹。
  后头她甫一脱困,回府同宋凛生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月出院的枇杷快熟了,将宋凛生逗得哭笑不得。
  这几日无所事事,她除却看书赏画,便是秋千、喝茶,实在是太过惫懒了些,倒将此事忘得干干净净了。
  文玉抬袖轻轻地挠了一把后脑勺,也不知她这木头脑袋成日里在想些什么。
  是、是今日,正是今日。文玉赶忙接话,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所以你是叫洗砚来寻我?
  宋凛生见她强自掩饰着,却又时不时露出些小马脚的样子,实在是憨态可掬,乖觉无比,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声笑落入文玉耳中,犹如昆山玉碎、冰消雪融,叫她无端生出几分羞赧。
  是,早间我有些事耽搁住了,便遣洗砚先来唤你。宋凛生柔声同文玉解释着,你莫见怪。
  文玉背于身后的双手此刻在身前连连摆动,自是不会,自是不会
  她有什么好见怪的,是她一时贪睡忘却了时间,竟还要劳烦宋凛生来寻她,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微风乍起,吹乱文玉额前的碎发,淡淡的茉莉香气自她发间溢出,萦绕在文玉和宋凛生的周围,慢慢地将他们包裹起来。
  宋凛生垂眸轻嗅,鼻腔之间满是茉莉花的气息,他想起这几日的预备看来是没有错。
  小玉果然喜欢茉莉。
  他想得出神,不知不觉间竟鬼使神差地抬袖为文玉拨开眉心的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