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作者:
卢卿卿 更新:2025-10-24 13:03 字数:3016
他一面拍,一面问道:公子和文娘子可要来点酒水?
文玉停下手上的动作,面露疑惑地看着洗砚。
她们今日好像并不曾带酒水上山罢?
酒水?文玉喃喃一声。
不同于文玉的疑惑,宋凛生忽而想起来什么一般,同洗砚问道:你是说
公子可记起来了?洗砚转身挑着趁手的工具,他方才早就一起拿过来了,只是公子竟然将这茬忘得一干二净,自然也就不曾动作。
宋凛生摇头失笑,他先前确实不记得了。
不过方才经洗砚这么一提,尘封的记忆回笼,宋凛生自然也就知道洗砚在说些什么了。
唯余一旁的文玉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不知宋凛生和洗砚在说些什么,她正欲开口询问之时,宋凛生却淡笑着开口为她答疑解惑。
昔年我与洗砚曾在此处的枇杷树下埋过一坛枇杷酿,只不过迁往上都数年,倒将此事忘却了。
文玉边听边点头,直至宋凛生一语道罢,她才亮着眼眸问道:枇杷酿?
宋凛生颔首应承着,肯定了文玉的疑问。
一旁的洗砚笑道:正是枇杷酿,文娘子和公子稍待,我这就去将它起出来。
语罢洗砚匆匆而去,拎着他的工具在枇杷树下忙活。
文玉这下也坐不住了,她提起裙摆便跟着洗砚去凑热闹。
宋凛生坐在桌案边上,仔细地为文玉剥着枇杷,只是他手上动作不停,双眼却紧随文玉而去。
文玉和洗砚围在枇杷树下忙活着,不多时便将酒坛起了出来,洗砚抱着酒坛过来,文玉则兴致勃勃地在桌案上摆起了酒盏。
她和宋凛生,还有洗砚,一共三盏。
文玉默默数着,待放好第三只酒盏的时候,仰面满目期待地瞧着洗砚。
洗砚将酒坛外头的尘土除净,看着文娘子亮晶晶的双眼,强压着笑意从自家公子手中接过一只青玉酒壶来。
这酒坛开口不窄,实在不便于直接往酒盏中倾倒,否则他说什么也得如了文娘子的愿。
哗啦声响起,金黄色的酒水透明清澈、光泽甚亮,撞击着青玉造就的酒壶,随着酒壶渐满,那响声也由激烈转为沉闷的轻响。
最终伴随着啪嗒一声,宋凛生将酒壶盖上,掩去了枇杷酿的色泽。
只是从半透明的瓶身仍可见一二,经过青玉的遮挡,里头金黄的枇杷酿看起来犹如蜂蜜糖浆般的棕黄色。
文玉见宋凛生一手提起酒壶,连忙双手抄起酒盏捧上去,紧盯着壶口。
宋凛生一顿,瞧见文玉亮晶晶的眼眸之中全是枇杷酿的影子,不由得失笑。
他抬袖一面为文玉斟酒,一面问道:小玉可记得上回一杯就倒?这枇杷酿虽为果酒,亦不可贪杯哦。
文玉点头如捣蒜,压根没听清宋凛生在说些什么,只待酒一满,便举杯一饮而尽。
浓烈的甜香混着醇厚的酒气,在口中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渐渐演变成一点浅淡的辣,不过更多的还是枇杷的甜。
文玉闭目耸肩,满足地一杯下肚,那清凉却又火热的感觉顺着口腔一路游走到她胸腔之中,她似乎能感觉到这枇杷酿叫她喝到哪里去了。
啊文玉畅快地一舒气,而后便伸出酒杯横在宋凛生身前。
此刻的宋凛生方才为洗砚添上一盏,转过身便见文玉已空了杯。
她双目清明,神采飞扬,兴致勃勃的样子不似有半点醉态,正捧着杯满目期待地看着宋凛生。
宋凛生哑然失笑,他转身与一侧的洗砚对视一眼,而后继续为文玉满上,看来小玉的酒量见长,如今一杯已难不倒小玉了。
自然自然。文玉已叫枇杷酿的滋味勾得失了魂,她满口应下,便又举着杯一饮而尽。
洗砚正捏着酒盏仔细品味着,见文玉喝得畅快,便也学着她的样子一口饮下。
宋凛生笑着为自己添上一盏,端起酒盏凑近鼻尖,慢慢地感受着酒香丰富的层次感。
文玉一手抓起酒壶正欲添酒,却正好看见宋凛生慢条斯理的模样,她手上的动作不自觉便慢下来,温吞吞地添着酒。
先将酒盏捧在鼻尖轻嗅,而后浅尝一口,感受其中甘甜,最后尽数饮下,享受甜辣交织的感觉。
文玉瞧着宋凛生的动作,比划着自己,学着他的样子细品。
不过瘾,实在不过瘾。
文玉学罢,还是觉得直截了当地一口下肚更好。
她抓起酒壶,为宋凛生和洗砚还有她自己一一添酒,而后双手捧杯,学着话本子里那些英雄豪杰义薄云天的模样,高喊道:诸位,满饮此杯!
洗砚和宋凛生对视一眼,他倒想知道公子会如何反应了,公子这样在意行为举止的雅正之人,会为文娘子破例吗?
洗砚眼波流转,仿着文娘子的语气正色道:满饮此杯!
宋凛生无奈地摇摇头,眼角眉梢之间俱是宠溺的意味,他瞥了一眼旁边看热闹的洗砚,而后又认真地对上文玉的眼。
小玉漆黑如墨的眼眸当中,闪着璨若星河的光亮,对于他来说,便是世上最好的夜明珠也无法与之比拟。
宋凛生抬手端起酒盏,主动与文玉的酒盏相碰,清脆的玉石击鸣之声想起,宋凛生的话音也随之而至,小玉,满饮此杯。
文玉绽开笑意,两颊皆是欢快的神色,她捧着酒盏甜滋滋地饮着枇杷酿,只觉得心中更比唇间甜上百倍。
宋凛生笑盈盈地看她饮下,而后自己也同文玉一般一饮而尽。
他两指捏着空空如也的酒盏,转眼朝一侧的洗砚一笑。
洗砚登时领会,公子是记着方才他起哄的仇呢。
虽是如此,洗砚却并无一点异色,他反倒是乐不可支,他就说来江阳是来对了。
旁人只看到公子被贬斥,哪里看得到公子的心此刻恐怕比杯中酒还甜些。
不过洗砚毕竟是个知趣的,他笑意渐浓,赶忙在公子生气之前抱着另一只酒壶溜之大吉。
公子面皮薄,再说下去,恐怕会惹得公子不自在,他还是寻个地方躲一躲。
毕竟衔春小筑这样大,他哪里就偏生要凑在公子和文娘子跟前了?
看着洗砚纷乱的衣角隐于院门之后,宋凛生无奈地摇头,是他纵得洗砚越发坏了,竟敢编排于他。
只不过
宋凛生捏紧手中酒盏,微凉的触感自指尖穿来,而后逐渐在他周身游走,最后汇聚在胸前,平复着他心中的灼热。
只不过,这样也很好。
洗砚已然走远,宋凛生想起身后的文玉。
枇杷性寒,酿成果酒虽有润肺的益处,却仍不可多饮。
小玉,可记得莫要贪杯哦
只是他话音未落,待他回身之后,却见文玉靠在桌案上睡梦正酣。她两指仍钳住酒盏,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案,也不知梦见了什么,口中还时不时喃喃自语。
宋凛生不禁失笑,看来小玉的酒量确实有长进。
只不过是从一杯长到了三杯。
嗯长进不小,值得夸奖。
宋凛生从桌角的包袱里取出一件霜色的攒锦披帛来,他心中暗叹,还好、还好,洗砚今日总算不曾落下东西。
他起身从桌案边上转过来,两手捏着披帛一角轻轻地为文玉盖上。
不过是三盏枇杷酿下肚,小玉却浑像是在酒瓮子当中泡过一回,周身尽是枇杷香气,就连她发间的茉莉香也不能与之争锋。
文玉侧着脸靠在手臂上,耳后的碎发散落,铺了她满脸,随着她呼吸的韵律,毛绒绒的碎发一起一落,很是俏皮。
宋凛生犹豫片刻,抬手为文玉将碎发归拢在耳后,随后片刻也不敢停留,快速收回手拢于袖中回身在先前的位置坐下。
他藏于袖中的指腹互相揉搓着,感受着那残留的淡淡余温。他指尖稍凉,小玉的面颊却热,方才不小心碰到之时,冷热交叠之下,他胸前翻涌着,一颗心跳的忽疾忽徐、毫无规律。
为平复心中慌乱,宋凛生一手掂起酒壶,为自己满上一杯,待他仰面尽数饮下正欲搁下酒杯之时,垂头间却忽而愣住了。
这是
微风乍起、月华满地,在这寂寂春山之中,月出院唯余空中高悬的月牙作伴。
文玉迷迷糊糊地睡了不知多久,睡梦中枇杷甘甜、酒香袭人。
她似乎沉沦其间,一时兴起便化作了原形,还吵着要变成一株枇杷树,不要做什么千年碧梧。
说是自己也要酿酒喝
只是被她缠着的人,不是师父,而是宋凛生。
宋凛生一脸温柔地摸着她额间长出来的小树芽,安慰着她说碧梧也好、碧梧也好,何必非要做枇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