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作者:卢卿卿      更新:2025-10-24 13:03      字数:2938
  文玉的头蹭了蹭自个儿的臂弯,忽而唇畔的甜笑凝固
  什么?宋凛生?
  她心中一惊,猛地起身,肩头的披帛滑落在地她也浑然不觉,茫然无措地呆在原地。
  她她做了什么?
  噼噼啪啪的声音随风而来,拂过文玉耳畔,她僵直着身子不敢动作。
  师父说过,她万不可在他人面前显露真身,否则,若遇上居心叵测之人,她兴许就真的要做烧火棍了。
  她怎么能、怎么能因为贪杯做下这样不顾安危的事来?
  一时间,风声禁止,虫鸣消逝,文玉心口紧得发闷,身形更是僵直。
  小玉?可睡醒了?宋凛生温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话音毫无异色,反而是关怀备至。
  文玉不敢轻举妄动,直至身后再一次传来宋凛生的呼唤,小玉?
  文玉双手握拳,挺立着脊背慢慢地转过身去。
  宋凛生会怎么想,又会如何对她?是请道士做法,还是请和尚念经?
  只是待文玉全然转过身来,预想的一切并未发生
  院中的空地上支着一堆柴火,上头悬挂着一个圆头圆脑的陶罐,此刻煮地正沸,时不时冒出咕噜的声响。
  宋凛生端坐在一旁,手中捏着一只汤匙,却并不损坏他半分仪容。月白的衣裳叫火光染上淡淡的光晕,他整个人似高坐云端一般,若不是那只汤匙,她还真以为宋凛生是天上的人物。
  此刻宋凛生眉眼带笑,正轻声唤她小玉。
  一旁半蹲着的自然是洗砚,他一手还往火堆里加着柴火,却也是忍不住转脸来看文玉。
  文娘子这是怎么了?
  一片宁静,毫无异常,文玉心中暗道。
  只是方才是怎么一回事。
  文玉尚未想得分明,便听见宋凛生唤她,她犹豫片刻,仍不敢轻举妄动,我我
  宋凛生放下汤匙,起身朝她走来,小玉,方才可是发噩梦了?怎么吓成这样?
  他递来一方锦帕,神色如常。
  文玉慢吞吞地抬手接过,小心地去瞟宋凛生的眼睛,她一面擦着自己鼻尖的汗水,一面忍不住胡思乱想。
  是梦吗?
  可是方才的情景就像真实发生的一般,在她脑海中不断回显,她忍不住伸手抚上自己的额角
  并无异常,也没有梦中萌生的枝芽。
  再抬眼看看宋凛生,他仍是眉眼带笑、神色温柔,而火堆旁半蹲的洗砚也只是满脸疑惑,并无什么旁的神情。
  文玉登时松了一口气,就连紧绷的肩膀也落了下来。
  真的是梦!
  她真是枇杷酿喝多了发酒昏,竟做了这样的梦。
  早知如此,她就该只饮一杯。
  不,半杯、半杯足矣。
  宋凛生见她眉眼总算放松下来,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俯下身凑近文玉,问道:小玉?
  望着骤然出现的宋凛生,文玉仰面笑的灿烂,只要宋凛生不知道就好。
  只要宋凛生不知道,她仍然可以留在宋凛生身边,帮他除危解困、化险为夷。
  如此一来,还清因果、立地飞升指日可待。
  文玉唇角扬起、贝齿微露,脆生生地应道:我没事!
  她忽而起身,朝洗砚那头走去,在煮什么?
  只是未等她迈出两步,只觉得头晕目眩,几乎站不住脚,她匆匆后退、往后倒去。
  后头追上来的宋凛生一手扶住文玉的腰肢,让她的脑袋靠在他身前,帮她稳住身形。
  文玉眨眨眼,只觉得头疼,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当心,你这是醉了。宋凛生柔声解释道,我先扶你过去坐好。
  文玉点点头,阵阵恶心涌上心头,她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几乎整个人靠在宋凛生身上,由他扶着在火堆旁坐下。
  洗砚早早地为她收拾了软凳,还隔了两个软枕在侧,方便她搭手。
  文玉两手捧着自己此刻重如千斤的脑袋,她可没见过这样沉的木头。
  宋凛生在文玉身侧坐下,捻了帕子将那陶罐盖子揭过,一股热腾腾的暖香顷刻冒出,将他们三人包裹围绕。
  这是文玉循着香气抬头,正见方才看到的那只圆滚滚的陶罐,里头咕嘟咕嘟沸腾着的则不知是什么汤水。
  是公子特意为文娘子煮的洗砚兴致勃勃地插话。
  当然,他知道文娘子问的是这是什么吃食,这答案他也知道,不过他特意选了另一种回答。
  毕竟几杯枇杷果酒而已,公子和他可不会醉倒。
  这怎么看,都是公子特意为文娘子煮的呀。
  文玉闻言垂首轻笑,就连脑中的疼痛似乎都消减了几分。
  宋凛生侧目扫过洗砚,他登时闭口不言,还伸出两指在唇边拉过,做出噤声的样子。
  是葛花枳椇汤。宋凛生端起一侧的小碗,将汤盛至碗中,是由葛花、枳椇子、麦冬以及乌梅四样煎煮而成。
  宋凛生将手中的汤匙放下,领取一只粉色的丝帕将小碗垫住,这才递给文玉。
  文玉动动鼻尖,那酸甜的香气比汤碗更先到达她面前,她深吸一口,双手捧过汤碗,置于鼻尖轻嗅。
  宋凛生再盛一碗递给洗砚,最后才是自个儿。
  他同文玉一般,两手捧着汤碗,同文玉解释:葛花枳椇皆是解酒之物,煎煮过后饮下,可缓解头痛耳鸣之症。
  听过宋凛生的解释之后,文玉恍然大悟,她捧着汤碗轻吹上头冒出来的热气,问道:那这便是前院那株枳椇子的果实吗?
  就如同枇杷是枇杷树的果实一般,枳椇子自然也应是枳椇树的果实。
  早先宋凛生便同她说过,衔春小筑是有一株枳椇树的,今日过前院之时正好瞧见过,她便记在了心里。
  宋凛生轻轻颔首,耐心地答道:正是,只不过如今方才五月,还不到枳椇子结果的时节,今日用的是去岁存下的果子。
  不过葛花枳椇汤本就需用晾晒之后的枳椇子熬煮,去岁的果子正好处理过,用起来正相宜。
  文玉点点头,浅尝了一口碗中的汤水,丝丝甘甜入口,叫人唇齿生香。
  宋凛生淡笑着看向文玉,我倒想起另一桩趣事。
  趣事?什么趣事?
  文玉登时来了兴致,至于头疼脑热的早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宋凛生,你快讲讲。
  她偏头看了一圈,接着说道:我和洗砚都想听。
  洗砚一口枳椇汤噎在喉头不上不下的,憋得难受,他几时说想听了?怕是文娘子自己想听罢!
  那可犯不着拉他一道,只要文娘子开口,公子势必会讲下去的。
  如今,依他看来,即便文娘子要天上的星星,公子也只会想办法搭天梯,绝不会拒绝的。
  洗砚猛地一口咽下,呛得只咳嗽。
  你们继续、继续,不必理会我。洗砚看着望过来的公子和文娘子,连连摆手道。
  宋凛生笑意更深,柔和温暖的嗓音随之响起。
  故事是说从前有人取枳椇木培修屋舍,在行动间误落一块枳椇木于酒瓮当中,而后酒香消逝、化酒为水。
  化酒为水?文玉一惊,随即垂眸看着眼前的这碗葛花枳椇汤。
  不成想,枳椇子竟有如此奇效?
  宋凛生颔首,给出肯定的答复,正是,因而人们自然发现枳椇子解酒的妙用。
  文玉一脸的惊异之色,又不乏向往崇拜之情。
  枇杷树能结枇杷果,枳椇树能结枳椇子。
  一个能用来酿酒,一个能用来解酒。
  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思及此处,文玉拧眉,她回头得问问师父,她在后春山中生长千年,怎么从不见开花结果?
  不论如何,她也得努力结出碧梧子才是。
  她要叫人们吃着碧梧子的时候,便能想到碧梧树,这样最好不过了。
  文玉喝一口枳椇汤,面上浮起满足的笑意。
  正如她现在一般。
  宋凛生慢条斯理地喝着碗中的葛花枳椇汤,此事古书中确有记载,应当不会有假。*
  嗯!文玉点点头,仰面将碗中的热汤一饮而尽。
  按照他们的日程,明日便要下山去。
  文玉想到另外一桩事,思量片刻后,她主动提起了话茬,明日,我们先上山去梧桐祖殿进香罢!
  衔春小筑距离梧桐祖殿不算太远,去上了香再下山去,时辰上是全然不打挤的。
  毕竟,话说回来,既然到了后春山的地界儿,就没理由不去梧桐祖殿看看师父他老人家。
  上回师父出手助她救陈勉,她还未答谢师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