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作者:
卢卿卿 更新:2025-10-24 13:03 字数:2908
就连万分情急、迫不及待便想为彦姿讨个说法的洗砚,都适时地收了声。
时间在无边的沉默里沉浮,来来回回地,不知翻过多少遭,也不知过了多久。
正当文玉和宋凛生以为闻夫人不会再答话之时,她忽而出声说道:文玉娘子
第151章
那声音嘶哑暗沉,与方才全然不同,像是沉闷的氛围突然撕裂了一道豁口。
文玉忙不迭应声,企图从豁口往里探看,一查究竟,诶闻夫人。
只是她一答话,闻夫人的泪水应声滑落,从眼尾淌过面颊,最后堪堪挂在下颌之上。
文玉一晃神,叫闻夫人这突如其来的泪水惊地手足无措。
如今流落在外、有家不回的人是彦姿,可不是这位衣着光鲜、仆从遍地的闻夫人。
不知她缘何落泪、伤心至此?
文玉急忙从袖中去翻找帕子,好不容易摸到一块,这才想起乃是方才宋凛生递给她拭手用过的,只好又塞回袖中。
闻康氏双手拢住两颊,豆大的眼泪似断线的珠子,止不住地滑落。
偶有呜咽之声从指缝之间漏出,沉闷地撞击在殿内每一个人的心口上。
文玉心有不忍,是不是她说话太直白了些?
闻夫人和彦姿之间,纵有误会或是不快,也是他们母子的事,不该有她这个外人来置喙。
文玉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宽慰闻夫人。
只是闻夫人强撑着收住了哭声,她满脸的泪痕无不伤心,低声同文玉说道:文玉娘子,妾身我确实曾有一幼子,名唤彦姿,是彦礼的胞弟。
闻康氏抬袖拭去眼角的余泪,一面摇头,一面忍痛说道:只是,彦姿少时身染恶疾,不幸离世
她强忍着伤悲,解释着:那时彦姿尚小,如今已过数年,此事鲜有外人知晓,是以我对外称便说彦礼是家中独子
闻夫人的话似一道光亮的闪电,将沉默的天幕划开锋利的豁口,登时雷声大作、风雨狂鸣。
真相自那或口中显露身形,将事实在文玉和宋凛生等人眼前铺开。
文玉一愣,她犹豫地蠕动着嘴唇,却最终也不曾说出什么话来。
怎会?洗砚眉梢一扬,满是疑惑不解之色。
宋凛生背于身后的两指一动,原本还欲追问的洗砚见了便不再出声。
公子此举,定然有他的道理。
彦姿、彦姿文玉口中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思虑一番后预备问些什么。
此刻,先前一直沉默不语的宋凛生却忽而抢在文玉前头开了口:不知闻夫人所言,可是句句属实?
闻康氏泪眼迷蒙,却难掩坚定之色,肯定地回复道:千真万确,只是此事乃我心头一痛,鲜少提及,是以知情者不多。
宋凛生颔首,顺着闻夫人的话往下说:那彦姿辞世之时,年岁几何?
文玉一愣,转目瞧着宋凛生,问这些做什么?
若有两个彦姿,当堂对峙便是。
闻康氏敛眸沉思一瞬,而后答道:当年彦姿方才九岁,眼见着过十岁生辰却不幸夭折。
此事一直是闻家上下心头之痛,她原以为随着时光流转、岁月轮换,自己已经忘记了失子之痛,可是
如今忽而提起来,才发觉仍是那般蚀骨钻心、难以平息。
闻夫人抬袖抹泪,一时间不再言语。
宋凛生眼眸低垂,有淡淡的弧光划过。
九岁
阿沅曾说过,彦姿与他年岁相当,正是九岁。
不论姓名、家室,或者是年岁,竟然丝毫不差。
可是闻夫人却说家中的小儿郎彦姿早已离世
这中间,分明有蹊跷。
他转脸与文玉对视,轻轻地摇了摇头。
文玉原本苦思冥想的小脑袋瓜,登时便意会过来。
待闻夫人拭罢眼泪,这才想起追问一句:文玉娘子,宋大人,还有
她仰面看了一眼方才最为愤慨的洗砚,犹豫道:还有这位小公子。
不知、不知今日为何会忽而提起彦姿的事
闻夫人泪意满满的眼逐渐恢复清明,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文玉。
文玉心中一顿,想起方才宋凛生的眼神,她唇畔蓄起一抹清浅的笑意,故作轻松地说道:哦这个,并无什么特别的,只是遇上了同名同姓之人,一场误会罢了。
却没想到提起了闻夫人的伤心事,实在不该。文玉满怀歉意地劝慰着闻夫人,连声安抚道。
闻康氏闻言轻轻摇头,也罢也罢,此事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今日忽而提起来,有些伤怀罢了。与文玉娘子无关。
一旁的洗砚双唇紧闭,眼睛却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闻夫人,片刻后仿佛是觉得失礼,又忽而别开脸去。
彦姿、彦姿
宋凛生上前一步,轻拍文玉肩头,叫她不必过于自责,而后同闻夫人见礼,说道:既如此,今日我等便先告辞了,三日后定然如约上门为闻公子看诊。
闻康氏闻言站起身来,即便是形容消瘦,但她周身的气质仍然夺目非常。
是,劳烦宋大人和文玉娘子。闻康氏嘱咐道,三日之后,一定是三日之后啊。
文玉点点头,宽慰着闻夫人,你放心,我们一定准时,绝不会坏了闻公子的缘法。
洗砚回身收着来时的包袱,闷着一口气,并未掺言。
说着,闻夫人却似想起什么一般,接着说道:对了,此事、此时还望文玉娘子能为妾身保密。
妾身几次三番邀文玉娘子过府,也是不想此事过于张扬,今日是被逼地没法子了,这才追着文玉娘子至此的。
文玉眉尾一扬,颔首应下,这是自然,我等必不会为外人道。
闻夫人面色舒缓,总算松了口气,那便好,至于闻家之所在,不若三日后我派车去接文玉娘子和宋大人。
宋凛生淡笑着,轻声回绝道:不必,先前我为文玉娘子寻兄之时,曾登门拜访,是以认得闻宅所在。三日后我等自驱车前往便是。
闻夫人话音顿住,一抹尴尬的神色留在眉间。
宋大人所说之事她倒是晓得,只是当时并未接待宋大人一行人。
她赶忙找补道:那时家中正为我儿彦礼之事烦心,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宋大人见谅。
那时她为了彦礼的是忙的焦头烂额,哪有心思去管旁的事务。
是以当时虽明知道是江阳新上任的知府和穆大人到访,她也叫人一口回绝了。
那时只知是为一文姓女子寻亲,她家既不姓文,想必也帮不上什么忙,便也没放在心上。
只是不曾想到,一番周折之下,如今这位文姓女子也就是文玉娘子,竟成了救治她儿彦礼的唯一希望。
真是造化弄人,幸而文玉娘子并未同她计较,否则还真是她的无礼断送了彦礼的生机。
宋凛生摇摇头,只去看身侧的文玉。
文玉满不在乎地耸耸两肩,无事,闻夫人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时候不早,闻夫人还是早些归家罢,也别叫你外头那些仆从久等。
闻康氏颔首答谢,眼中尽是对文玉的感激之情,是、是是,多谢文玉娘子,既如此,妾身便告辞了。
言罢,闻夫人同三人一一见礼,而后兀自推门离去了。
殿内还礼结束的文玉回身深深地望了春神像一眼。
春神娘娘慈眉善目、眼波柔和,也静静地回望文玉。
文玉鼓鼓两腮,只希望师父保佑,让闻家大公子的事不至于太过棘手,她能应付得来便好。
小玉,我们也回罢。宋凛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文玉折过身来,这才想起还有桩事,方才揣在心里不曾问出口。
正当她预备开口之时,却叫一旁的洗砚抢了先,公子,为何方才不将彦姿之事据实以告?难不成闻夫人说幼子早亡,便是真的早亡吗?
洗砚愤愤不平,显然还在为彦姿感到不满。
他总觉得这位闻夫人有事隐瞒,她必定是故意说起幼子早亡,编造一段谎言,来掩盖彦姿流落在外的真相,不愿承认自己的狠心罢了。
彦姿才九岁,怎会扯谎?况且不论年岁身份都与闻家二郎对得上,那彦姿定然就是闻家二郎。
公子和文娘子怎会一句轻飘飘的同名同姓之人便糊弄过去了。
更何况,寻常人听闻同名同姓之人,必定会好奇地打探一二,这闻夫人竟然丝毫不接话,公子不觉得古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