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作者:
青衣无袖 更新:2025-10-24 13:08 字数:3273
“你管得可真宽呀!本王偏要叫她‘小赖女’,你又要如何?”
“你!”
赖玥劝含玉莫要生气,她自己倒觉得这个称呼也没什么不好听的,她催促赖老继续说下去。
有些口干的赖老端起一杯茶水闷声干了,然后缓缓说道:“这女子啊!再怎么聪明,终究还是会败在一个男人的手中。”
随着年岁的增长,白茹恩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有段时间,赖老发现白茹恩和以往有些不一样,她上课时总是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起初他以为白茹恩只是累了,便让她休学几日,可后来从白澈那里得知,他要将白茹恩嫁给京城皇族做妾。
赖老作为白茹恩的恩师,又是白澈的老友,他第一个反对白澈的做法。
可白澈却对他说:“那可是王孙贵胄,是当今陛下的亲兄弟,咱家恩恩嫁过去就算是做妾,也比普通官宦人家的正妻强上百倍。”
他凑至赖老耳边,偷偷告诉他:“那王爷的正妻不能生,膝下无子,恩恩嫁过去,若是生下儿子,那贤亲王的爵位就是我白家的了。”
“可你有问过恩恩的意见吗?她愿意嫁进王府就为了给人家生子吗?”
这是赖老第一次和白澈这个老友发生争执,他教了白茹恩多年,早就把她当作自己亲生女儿般看待,自然是不想看到白澈就这么糟蹋她的一生,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
“怎么不愿意啊?恩恩昨日还跟我说,自己已过适婚年纪,不想再拖着,想让我早点给她找户人家呢!”
他们两人的争执被坐在书房里写字的白茹恩听见,她将自己这些年来从赖老那里得来的古籍都返还给了他。
“赖先生,往后我用不上这些书籍了,感谢您多年的的谆谆教诲,这些书籍您还是送给更需要的人吧!”
她望着赖老的眼神中坚定却又带着不舍,十指拂过那些泛黄甚至烂页的古籍时,她的指尖都在颤抖。
赖老觉得她是被父亲所逼迫的,于是有一次趁白澈外出之际,他私下找到白茹恩,问她的真实想法。
“恩恩,莫要像你的母亲那般自做下贱,宁作官宦妾,也不当商贾妻啊!夫子没有什么能耐,但这些年也存了些钱,如果你不想听从你父亲的安排草草嫁人,那夫子便寻机会带你回江南。”
白茹恩谢绝了他的好意,她心如死灰般地望着落在地上泛黄的秋叶。
“女子本弱,生如浮萍,嫁夫乃落地,吾愿与不愿又能奈何?嫁农商是嫁,嫁仕官也是嫁。妻也好,妾也罢,像我这般商户女最终也只能沦为男子的衣物,新婚燕尔之际穿在身上,当新人取代旧人之时,又将汝弃之如敝履。”
“听你今日所言,夫子纵有万言相劝,也终难开口,此生愿你顺遂,得一真心人相待吧!”
在白茹恩嫁入王府后,赖老的私塾的生意也逐渐冷淡了,他打算卖掉京城的私塾,收拾收拾行囊携妻儿回江南老家了。
他回到江南老家五年后,他从京城里的朋友口中听说了白家没落,白茹恩病逝的消息。
赖老为之惋惜,但也无力可助。
白茹恩去世后,其父白澈回到江南老家变卖祖宅家产,此时的他和赖老已经有多年未见了。
离开京城那年,自称是皇亲贵戚的白澈意气风发,时常在京城酒楼宴请朝堂的大人们,可五年后重逢之际,他已沧桑落寞,穿着一身破旧的灰色长袍衫,鬓边皆是白发。
赖老去白家老宅看望他时,他正在整理白茹恩生前的旧物,期间有不少她从王府里寄出来的书信和画作。
白澈在这些书信里发现里边藏着白茹恩在王府里常年受辱的自述,还有不少画作,那里边画着两个无忧无虑次的稚子在母亲的呵护下肆意玩耍着。
赖老之所以认出殷景珩给他的玉佩,正是因为曾经在白茹恩的书画遗物中见过这对蟠龙玉佩。
再加上殷景龙皇族的身份,他早在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赖老话音至此,又愣愣地看向一旁阴郁垂眸的殷景龙。
他不禁感叹着:“你长得和你母亲年轻的时候有几分神似,有的时候老身看着你,就会想起当年在我的私塾里吟诗作画的白茹恩。”
“这可惜美人易逝,红颜薄命,要怪就怪她不该是商户女,又托生在青楼女的娘胎里,如果这世上有轮回转世,老身希望她下辈子能够投个好人家。”
从赖老口中得知生母的往事,殷景龙扶在轮椅上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他深知母亲是被人逼死在王府,却苦无证据,无法指证那些残害她的恶人。
所以当他听到赖老见过母亲生前的书信时,他愤然怒吼:“那些书信在哪儿?”
第47章
“哎哟!大人呐!你可别提那些书信了,老身不过是瞧过几眼,就险些全家被灭口,被迫迁居此地,从此隐姓埋名。”
据赖老所言,白氏的父亲白澈自从发现了白茹恩的死并非寻常病逝,以及她生前在王府受凌辱的经历都在她的书信中有所提及后,他想法设法地想要给女儿讨回一个公道。
白父私底下找过女婿贤亲王,希望他能给个说法,也想让他见见自己的两个小外孙,可他那位身居高位的女婿总是以公务繁忙拒绝见他。
后来他又求见淳于王妃,想把女儿的骨灰带回去江南老家安葬,却没料想被淳于王妃怒骂他不要脸!
淳于王妃说他当初为了攀附权贵,不惜将独女卖入王府为奴,现在听说他亡女留下的血脉得以继承王府爵位时,又腆不要脸地凑上来认亲。
白澈此时才看清这些王孙贵胄风光无限的表面下藏着一张吃人的嘴,明明当初他把女儿嫁入王府时,不仅未曾要过半分聘礼,甚至还倒贴万贯嫁妆,如今怎么就被说成是他卖女
儿呢?
明明是他们害死了为王府开枝散叶的白茹恩,就因为他们是卑贱的的商户,没有权贵,遭人鄙夷,所以就可以无情践踏他们的尊严吗?
为给白茹恩讨回公道,白澈因为白家生意衰败,家底已经亏空,只能变卖祖上留下来的家产,贿赂衙门里的官大人。
他将白茹恩的书信作为呈堂证供,以此来状告贤亲王夫妇。
可官官相护,地位最低的落魄商贾怎么告得了他们?那衙门里的官就更不是人,收了他的钱财还倒打一耙,说他买通官员、伪造罪证、污蔑王爷。
就这样几经周折都状告无果,反倒招来了淳于王妃的赶尽杀绝,就连知晓书信内容的赖老也避免不了被王府的人逼迫。
赖老当时人在江南老家,原本告老还乡的他以为可以安稳地度过一生,却不料因为白家女的事情,被京城的人给盯上了。
为了家人的安全,赖老不得不举家迁徙,来到南疆苗村这处世外桃源,从一个私塾先生变成南疆的苗医。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这些年来知晓他中原身份的人少之又少,再加上他在苗村习得的医术造福于村里的子民,其他人都十分敬重他,久而久之,也就无人再提及他外族人的身份了。
殷景龙不死心,继续追问他那些书信的下落,毕竟那是现在唯一能够指证淳于王妃迫害他生母的证据了。
赖老支支吾吾不敢言,在他的再三逼问下才说出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老身也不知那些旧物是否还在,也许早就被你的外祖父给变卖了,如果你非要去寻,那就去江南韶乡杏林村的白家祖宅里面找去吧!但老身听说那地方早年间就被官府查封,现在已经是一座荒宅了,听说里边还经常闹鬼呢!”
一旁听得入迷的小赖玥害怕地躲进含玉的怀里,她将小脑袋埋进含玉的胸前,扑扇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仰头问道:“阿玉姐姐要陪阿龙哥哥去那鬼宅吗?”
“我......我为何要陪他去?那是他自己的事,我可管不着。”
听她如此说,殷景龙戏谑的语气反驳她:“嫂嫂这人真是奇怪,该管的事和该管的人你不管,不该管的事和不该管的人你又偏要管!你若真想报答本王对你的救命之恩,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帮本王把摄政王的身份给夺回来吧!”
他一边说着挖苦含玉的话,一边又瞪着赖玥,命令赖老好好教教自己的孙子孙女。
谈及此事,赖老又开始唉声叹气,只道那赖玥姐弟俩的父母早年间因为意外双双离世,留下两个无辜稚子给他这把老骨头带。
他担心自己没有多少年岁了,可孙儿还小,往后要托付给谁也不知。
含玉问道:“那您是否想过回中原寻亲?听您说当年赖家也是一个大户人家,那应该还有一些远房亲戚,阿玥说不定还有一些远房叔伯呢?”
“不必了!”赖老连连摆手:“老身不是没有想过回乡寻亲,可只要贤亲王夫妇活在这世上一日,老身就没有回去的机会。”
“过了二十几年,他们还不愿意放过您吗?”
赖老撇了撇嘴,说:“只怕是不会放过了,虽然白氏女已经过世十几年了,落败的白家也因此在江南一带绝户了,可是白茹恩的血脉还在啊!你问问大人,他愿意放下这段恩怨与自己的父亲和继母和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