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作者:
林镜灯 更新:2025-10-24 13:09 字数:3058
见她如此,陆观阙怔忡一瞬,低声恍惚道:“好。”
他凝望她纤细背影,心下暗忖:日后该如何,才能令她倾心?
是这样顺着她的心意?
还是顺着自己的心意?
他还没想好。
二人于顺和楼用了午膳,信步下楼,欲往四周转转。
不料,刚到院中,陆观阙便被一群华服公子哥儿团团围住。推脱不得,他只得如众星拱月般立于人丛中。
远处孟悬黎悻悻一笑,指了指院外亭子,示意自己先去等候。陆观阙勉力颔首,目送她身影渐远,没入花木深处。
微风拂过,午后暖阳倾洒,令人慵懒欲眠。孟悬黎见四下无人,便择了近水一处凉亭,步入其中。
尚未落座,便瞧见石桌上搁着一局残棋。孟悬黎闲来无事,倚坐石凳,信手拈起几枚黑白子,自顾自对着棋盘摆弄。
日影西斜,光晕灼人。孟悬黎觉面颊发烫,正欲举袖擦拭,忽觉侧面一道目光,正凝视着自己。
她眨了眨眼,忙起身,依男子之仪,拱手施礼。
那人站在远处,像个傻子,纹丝不动。
孟悬黎尴尬一笑,正欲举步去寻陆观阙,那人却猛地逼近,不由分说将她狠狠拥入怀中,喉间哽咽,声泪俱下:“敏敏!这些年来,你究竟去了何处?”
“我寻你……寻得好苦……”
孟悬黎受惊,急欲挣脱,奈何那人臂膀不肯松开,情急之下,她只能狠狠去踩对方锦靴。
那人吃痛,泪眼婆娑望来:“敏敏……你怎么忍心这样对我?”
“什,什么敏敏!公子认错人了!”
孟悬黎嗓音刻意压低,却掩不住惊惶,转身扑向亭柱,折了根树枝,站在石栏上,作势要刺他。
这人是怎么了?
难不成也有疯病?
东都城怎么这么多有疯病的人?
孟悬黎实在想不通。
“敏敏莫要骗我,纵使你身着男装,这眉眼体态,我断不会认错……”那人神思恍惚,竟又要上前搂抱。
孟悬黎跟见了鬼一样,用树枝去刺他,失声惊呼:“来人啊!走水了!来人啊!”
陆观阙方才脱身,行至园中,便听到孟悬黎的声音,面色骤变,疾步赶至,映入眼帘的便是这般景象。
年逾三十的临安侯魏渊,竟欲对他的妻子用强?
怒火灼心,陆观阙强抑翻涌气血,快步上前,掌心稳稳托住孟悬黎后腰,将她从石栏上放下来。
他声线沉冷如铁:“许久不见侯爷了,未曾想,竟在此处偶遇您老人家了。”
说到“老人家”,他故意加重语气。
魏渊见孟悬黎松了树枝,躲于陆观阙身后,面色霎时惨白如纸,颤声道:“她……她是孟家那位姑娘?”
陆观阙眸色晦暗不明,缓缓摇首:“侯爷错了。她如今是观阙的发妻。”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魏渊忘了礼数,踉跄上前,指着石桌,“敏敏你看!这棋子是你当年所留,还有我这身衣袍,亦是你亲手缝制,你都忘了么?”
孟悬黎轻扯陆观阙衣袖,指尖点了点太阳穴。陆观阙几不可察地摇首,臂膀一紧,将她全然护住。
他看向魏渊,声寒如冰:“晚辈身子不适,恕难奉陪,先告辞了。”
“等等……”魏渊望着二人相携背影,颓然喃喃,“是……是我认错了人,观阙莫要见怪。”
陆观阙并未回头,只略微颔首,便揽着孟悬黎快步离去。
经此变故,孟悬黎再无闲游之心。
二人一路默然。及至归府,孟悬黎换下男装,浸入浴桶温水中,惊魂未定。
水波微漾间,她见陆观阙阴着脸,绕屏而入。
孟悬黎慌忙环臂,身子沉入水中。陆观阙目光偏转,并不看她,只幽然道:“想问什么,问吧。”
见他搬过椅子,背身而坐,孟悬黎稍安,轻声问:“那人……为何唤我敏敏?”
“又为何如此作态?”
“临安侯魏渊,多年前曾娶妻郑氏,闺名敏。”陆观阙声调平缓,如叙旧事,“成婚没多久,郑氏得知魏渊是谋害她父母的凶手,便抛下孩子,彻底消失了。”
“自此,魏渊成日寻找郑氏,未果,便纳了许多跟郑氏容貌相似的妾室,如今有些疯魔了。”
桶中水渐凉,孟悬黎在水中微动,欲取旁边的水壶。
陆观阙闻水声,拂袖起身,执起青瓷水壶,试了水温,徐徐注入桶中。
热水氤氲起白雾,孟悬黎咬唇,隔着重纱般的水汽望他:“所以……他今天,是把我错认成了郑敏?”
水声哗啦,陆观阙垂眸注水,侧脸在蒸汽里模糊不清。半晌,他才低低“嗯”了一声。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是他的报应。”孟悬黎说的是真心话。
报应……
陆观阙眸光一闪,心下豁然开朗。
他不能再顺从她的心意。
他得顺从自己的心意才行。
否则,依她这心性,迟早有一日,会和郑敏一样,消失于东都,让他无迹可寻。
“对。”
陆观阙的声音很沉,像坠着千万斤重的痛意,砸在水里,漾开一圈无声的涟漪。
“世子爷,你这是怎么了?”孟悬黎见他归来后便神思怅惘,似有郁结,“可是心疾犯了?”
此疾病非彼疾病,陆观阙摇首,默然不语。
“这里都是水汽,湿气重,您还是先出去吧。”孟悬黎脸上泛着粉润,身子下滑,“我还要等一会儿。”
陆观阙喉结滚动,颔首应下,意味不明道:“阿黎可要洗净才好。”
“我先去服药。”言罢,他指端微颤,轻抚过她面颊。
孟悬黎微微扬起,尴尬轻应:“嗯。”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孟悬黎心中泛起异样,却捉摸不定。
半晌,她出浴更衣,随意披了件素绫中衣,便倒向床榻。
“少夫人,今日还燃香么?”沉璧侍立榻旁,特意询道。
孟悬黎隔着重纱帐幔,略一迟疑:“还是点上罢,祛祛湿气。”
“奴婢这便去。”沉璧布置妥当,悄步退下。
孟悬黎困意沉沉,模糊应了一声,旋即睡了过去。
陆观阙进来时,室内一片寂静。
他掏出几味异香,添入香炉中,缓缓走近,俯身确认榻上人再无惊醒之虞,才解下外袍。
黑暗中,陆观阙双臂撑在她上方,端详了一会儿,俯身贴近,幽幽轻嗅她的呼吸。
两人青丝相缠,他饥渴般吮咬她的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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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出自《虞初新志》
[2]出自《东京梦华录》卷三《诸色杂卖》卷五《京瓦伎艺》卷九《宰执亲王宗室百官入内上寿》
陆狗光学坏不学好[哦哦哦]晚上从来不睡觉[坏笑]
下一章823晚6点发,要准时来哦,原因你们懂得[黄心][黄心][黄心]
第19章 却把青梅嗅(2)
方才陆观阙亲手添了摄魂香,孟悬黎这会儿已经陷入梦乡,无知无觉。
梦里是大海。
天色如墨,她蜷于一叶扁舟,随波逐流,迷失了方向。
霎时,狂浪骤起,波涛冲天,海水不断灌入舟中,浸透了她的衣衫。
孟悬黎舌尖柔滑的很,含着海水,呼吸急促,只得死死攀住那摇摇欲坠的桅杆。
她想睁眼,可眼皮却有千斤重,无论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恍惚间,一个巨浪打来,舟楫倾覆,她的身子贴着水面,不断下沉,沉入那寂静又漆黑的深海之中。
床榻上,陆观眉目狠戾,唇瓣润泽,整个人像淋了一场热雨,湿漉漉,滴答答,有种说不出的酣畅。
他喉结滚动,将她皱乱的寝衣缓缓剥开,扔在床榻的另一端:“很难受么?”
今夜无月,孟悬黎却似倾泻的月光,莹白皎洁,赤.裸袒露于他眼前。
她喃喃嘤咛:“嗯……”
“乖,救你。”
孟悬黎低吟:“嗯……”
陆观阙只觉血气翻涌,燥热难耐。
他握住她的足踝,放在肩颈处,俯身压下,再度攫取她的柔软唇瓣。
孟悬黎浑不知是生是死,只觉化作一尾鱼,摆动着鱼尾,将海水,幽幽转化为泡沫。
破碎了。
……
……
……
……
……
……
此时,月亮已然出现。
陆观阙眼神暗沉,目光落在她的侧脸,心中有偷窃的紧绷感,也有自作的欢愉感。
他想她醒。
也不想让她醒。
仅仅是这样,就惹得他如此。
若她醒了,又会是什么模样?
陆观阙喉间滚动,似是不知足,又吻了吻她的手指,渐渐地,心里暖融融,软绵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