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作者:林镜灯      更新:2025-10-24 13:09      字数:3160
  陆观阙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踹开门,发现嘉和的屋里也是空荡荡的。
  他拳砸门框,震落了许多灰烬,旋即,他强压怒火,平静道:“去,去许州把那个孩子给我接回来。若她再出了意外,我便要了你的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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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五月二十日的破晓时分,孟悬黎躺在船舱里,听着暗香平稳的呼吸声,心绪不由想到了这半个月发生的事。
  她们隐名埋姓,扮作商贾夫妻,随着船,一路南下。幸而她们带了许多银子,说话办事都算是平安顺畅。
  如今她们在岭南韶州地界,天明时在南雄州登舟,沿着北江,就能一路顺流而下,直抵岭南核心——广州。
  明明已经离开他了,可她心里却酸涩胀痛,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正怔忡间,孟悬黎忽而听到舱外传来噪杂的脚步声。
  “快醒醒,都快醒醒,流寇来了,速速起身!”
  孟悬黎将暗香拍醒,匆忙系紧男子衣袍。推门而出时,外面的日光映着大海,刺得人眼底生疼。
  须臾,她弯腰,攥着暗香的手,小声道:“莫慌,跟着人流往岸上走。”
  “公子看起来像是遇到过流寇?”暗香看她一点也不慌。
  孟悬黎唇角噙笑:“小时候,我常跟着乡下的伙伴玩水,当时便遇到过流寇,他们不过是抢一些银钱而已。莫慌……”
  话音未落,身后骤然爆出凄厉惨叫,孟悬黎抬眼一望,血光飞溅,黑影执刀而来。
  她喉间哽塞,颤声问道:“暗香,你们岭南的流寇,都这般凶狠么?”
  “公子小心!”暗香急急将她拉走,躲在舱板后,看到旁边有备用的小船,指了指,“那儿有救生的小舟!”
  孟悬黎咬了咬唇,倏地将身上的银票全塞到她袖中:“你乘舟去岸上,离岸边只一点距离,我可以游过去。”
  “这怎么行?公子……不,世子妃,你人生地不熟的,这怎么行?”
  孟悬黎摸了摸她的脸,笑道:“记得你说过溺水的旧事,但你别忘了,我却是在浪里救过人的。”
  说罢,她猛力一推,恰逢匪寇砍断缆绳,船身倾轧而下,掩住了暗香的呜咽。
  见暗香还想喊叫,孟悬黎摆了摆手,下一刻,她纵身跃入水中,身形绽开如春日的玉兰,舒展柔软。
  她的身体被水包裹着,脊背生刺,冰冷入骨。不久,巨大的水流推着她,她像狂风下的一片树叶,完全失去方向。
  她想张口,海水猛地灌入口中,辛辣刺鼻,直冲颅顶,让她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但幸好,天渐渐亮了,太阳挣脱
  云层,为她指明了方向。她从来不惧怕水,就像从来不惧怕黑暗一样,她已经成功离开了他,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待挣扎到岸边岩礁时,掌心已磨出血痕,孟悬黎瘫软着,呕出好几口咸水。
  喘息未定间,忽见玄色锦靴,朝她而来。孟悬黎抬眸一望,撞进了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
  来人轻笑如寒冰:“阿黎几时学得这般好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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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更晚了,抱歉[捂脸笑哭]
  第34章 恨君不思君(3)
  孟悬黎身着月白直裰,青丝凌乱贴于颈侧,宛如遭了雨打的松竹。
  陆观阙立在她面前,衣袍被海风拂动,面色如水,眼底却翻涌着惊涛骇浪。
  倏然,他俯身,捏住她的下颔,逼迫她仰起脸:“说话。”
  他盯着她,眼神似乎能把她刺穿:“为了离开我,不惜跑到岭南这瘴疠之地?”
  咸涩的海水在她唇齿间回荡,孟悬黎闭了闭眼,心如死灰,扯出一个讥诮的笑:“你都知道了,何故再来问我?”
  她偏过头,试图避开他的钳制。陆观阙察觉,直接攥紧她湿透的前襟,将她拽到怀里:“看着我。”
  “孟悬黎,我真是小瞧你了。嗯?装失忆,装乖顺,还要张罗着给我纳妾!在我身边,心里想的都是怎么逃离!如今逃到这里,连海都敢跳!”
  “你知不知道……”
  他眼底泛着红丝,怒火与心疼在心中如翻江倒海,层层袭来。后面的话,他还是没能说出口。
  陆观阙在长安见到信的时候,几乎魂飞魄散。一路上,日夜兼程,也不知跑死多少马,好不容易到了东都,还扑了个空。
  后来费尽力气,将整个东都翻了一遍,才有了线索。刚追到岭南地界,又亲眼见她纵身一跃。
  她这接二连三的举动,当真是比杀了他还要痛心。
  孟悬黎被他抱得喘不过气,蹙眉挣扎:“不然呢?难道让我等你回来,继续被你圈在府里,被你折磨而死?”
  “折磨?”
  陆观阙心口传来刺痛,他握住她的后颈,逼她抬眼:“若我真想折磨你,你以为你能走出国公府?若我真圈着你,就不会只派一个秋荷看着你!”
  孟悬黎苦笑,哽咽道:“那我是不是该对你感恩戴德?”说着,她的泪珠忍不住滑落。
  陆观阙盯着她的眼尾的水光,感觉自己的心被片成了碎末。
  他抵住她的额头,极力压制心中的怒火,低哑道:“所以,你宁愿跳海,宁愿冒着被流寇杀死的风险,也要离开我?是么?”
  孟悬黎身子发软,有些站不住,旋即凄然一笑:“是。”
  话音刚落,陆观阙解下披风,将她包裹着打横抱起。顿了顿,他自嘲道:“原来你这么恨我……其实,你恨我也好,总比心里没有我强。”
  “我告诉你,这辈子只要我活着,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抓回来。”
  “你休想再离开我半步。”
  海风卷着腥气袭来,他的话像海底的礁石,冰冷而执拗,重重砸在孟悬黎心上。
  她隔着日光,模糊望向他的侧脸和黑眸,一股彻骨的寒意蔓延全身。
  孟悬黎身心俱疲,缓缓闭上了眼,后来他还说了什么,她有些记不得了,只记得,车帘落下时,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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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他们没有宿在驿馆,而是去了当地刺史的别院。雨点砸在芭蕉叶上,啪啦作响,窗子上凝出水雾,庭院依山而建,漫起一层白茫茫的烟霭。
  陆观阙抱着孟悬黎,径直步入浴间,这里早已备好了热水和干净衣物。
  他将她放下,孟悬黎双脚落地,踉跄了一下。陆观阙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稳住。
  孟悬黎别过脸,嗓子哑得厉害:“我自己来。”
  陆观阙见状,反将她摁在椅上,冷声道:“我看我是把你娇纵过头了,出来没几日,脾气倒不小。”
  孟悬黎揉按额间,抬起脸,对上他的眼睛:“你这般嫌弃我,不如出去,我自己洗。”
  陆观阙像是没听见,目光黏在她身上,湿透的衣裳紧紧贴着她的肌肤,勾勒出纤细却不失韧性的轮廓。
  “看我如此狼狈,你很高兴?”孟悬黎见他盯着自己看,咬着唇,瞪了他一眼。
  “高兴。”陆观阙抬手,慢条斯理地解开她的系带,“好不容易逮到你,我自然高兴。”
  孟悬黎瞥见他眼底的血丝,怔了一瞬,倏地垂首,低声道:“我绝对不会和你回去的。”
  陆观阙摇首,指尖滑过她颈间肌肤。
  孟悬黎刺痛蹙眉,冷冷道:“你再怎么威胁我,我都不会和你回去。”
  “阿黎的话,说的有些早。”陆观阙淡淡道。
  说话间,陆观阙将她的外衫褪下,扔在地上,发出湿闷的声响。
  孟悬黎僵着身子,试图忽视这种令人尴尬的触碰:“你出去,我自己洗。”
  “那可不行。”陆观阙意味不明道,“我还有话没说。”
  孟悬黎懒得理他:“什么话?”
  “你以为,你把嘉和送到许州,就没了后顾之忧?”陆观阙目光落在她身前,嗓音低哑,“还有你那小丫鬟,如今登了舟,正在寻你呢。”
  孟悬黎眯起眼睛,死死盯着他:“你连襁褓婴孩都不肯放过?”
  “不是我不肯放过她,而是,这孩子得你看重。我不拿她挟制你,我还能拿谁呢?嗯?”
  孟悬黎心下冷笑,千算万算,没算到父亲居然那么不中用,三言两语,就把嘉和交给陆观阙了。还有陆观阙,千里迢迢,把嘉和抱到岭南,就为逼她就范。
  这两个人简直是豺狼虎豹,她当初怎么就相信父亲能好好照顾嘉和?
  孟悬黎越想越恨,猛地跃起,反手就是一巴掌:“你们都是混蛋!我爹是,你更是!”
  “啪”的一声,陆观阙不闪不避,反而抚上面颊,如鬼魅般瞧着她:“打得好。”
  “这说明,我来对了。”言罢,他微微一笑,将她摁在椅上,继续给她脱衣裳。
  孟悬黎浑身都在抗拒他,伸手去打,抬腿去踢,甚至,现在给她一把刀,她都能取了他的性命。
  陆观阙沉着脸,一把扣住她的足踝,阴冷望去:“孟悬黎,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跟我回去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