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作者:林镜灯      更新:2025-10-24 13:09      字数:3088
  他抬眸一望,对着面色惨白如鬼的不速之客,凛然问道:“你是谁!”
  陆观阙的目光冷极了,先是死死盯着孟悬黎的手,然后扫过她红肿未消的脸,最后落在她的脚踝上。
  倏然,他微微一笑,低沉道:“我是谁?”他的眼神一直在孟悬黎身上。
  “我来找我的妻子。”
  “你说我是谁?”
  陆观阙步履从容,刮了一眼刘练,似乎要把他给掐死。
  “妻子?”
  “不……不是……”
  刘练虽然害怕,但看孟悬黎面无人色的样子,还是鼓起勇气挡在她身前,维持着读书人的气节。
  他说道:“这位公子,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李娘子她怎么会是您的妻子?您不能这样凭空污人清白的。”
  “我认错人?”陆观阙瞪着他,压低嗓音,“德叔!”
  “把他扔出去。”
  “是!”德叔应声,朝着身后的护卫使了个眼色。
  “你们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
  陆观阙轻哼,微笑道:“再敢靠近她一寸,我就打断你的腿。”
  “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陆观阙半敛眼眸,看向刘练。
  刘练惊慌失措,想要挣脱,可他毕竟是个文弱书生,毫无反抗之力,直接被人架住胳膊,拖了出去。
  他一边挣扎,一边还不忘回头喊:“李娘子你别怕,我这就去报官,他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刘练的声音很快消失在了院门外,院中只剩下两人,和那幽幽的寂静。
  他拖着从鬼门关爬回来的身子,不顾大夫的警告,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找到这里。
  刚进门,就看到她紧紧抓住那人的手臂,神情紧张,似是亲密无间。
  那一刻,什么心脉受损,什么吐血身亡,他全然不在乎,心口全是撕裂的剧痛。
  他原以为自己垂危之际,那点关于“坦诚”,“要对她好”的念头能换来什么不同。
  看来这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的痴心妄想,她压根都没在乎过他,她也从来没有爱过他。
  陆观阙蹙着眉,闭了闭眼。
  他以后不再奢求她的真心。
  他只要她的人。
  只要她在他眼前,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这就够了。
  至于,她是恨他还是怨他,也都无所谓了。
  须臾,陆观阙压着怒气,缓缓走近,蹲在孟悬黎身前,端详着她的脸。红肿的唇瓣,苍白的脸颊,还有几颗可爱的小点。
  陆观阙摇了摇头,忽而意识到,自己得换个法子,不能再像从前那般逼迫她,拘着她了。
  不然,她回去后,还是想着离开,就像这触目惊心的面容,虽然是假的,但一出现,就会让他心痛。
  两人始终都没有对视,沉默了许久,陆观阙握住她的手,近乎缱绻的语调:“这些日子,阿黎想过我么?”
  孟悬黎避开他窒息的目光,挤出一句话:“国公爷何必明知故问?”
  陆观阙知道她会这样说,也知道她很会气自己,但他只想从她的情绪里,确认她的存在。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脚踝上,眸色渐深。倏然,他伸出双臂,小心却强势地将她从椅子上打横抱起来。
  孟悬黎猝不及防,狠狠推他,陆观阙强撑着身子,哑声道:“脚那么疼,还要动么?”
  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的后背,他的话在她耳畔回响,孟悬黎咬着唇,停
  下了挣扎。
  陆观阙走到院中另一张靠椅上坐下,将她放在自己腿上,双臂圈抱,是一个掌控的姿势。
  孟悬黎浑身紧绷,眼睫颤抖,十分抗拒。
  陆观阙下颔蹭着她的颈间,须臾方道:“为了离开我,千里迢迢跑到燕京,还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阿黎,你不痛么?”
  孟悬黎听他这语气不像是生病,反而平静了许多:“只要能离开你,痛一点,疼一点,又何妨?”
  话外之音,陆观阙听明白了:“和我在一起,你就那么痛?”
  “没错。”孟悬黎一鼓作气,“从前和你在国公府的每一天,都让我无比恶心。”
  “是么?”陆观阙靠着她,叹了口气,“可我不觉得痛,也不觉得恶心。”
  “这是为什么呢?”
  孟悬黎别开脸,咬着牙,审判道:“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爱。”
  “嗯,我确实不知道。”陆观阙挑起她的发丝,吻了吻,“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爱?”
  孟悬黎本来要挣脱他,可他这样一说,她想到前些日子听到的话,平静道:“你病了,有些神志不清了。”
  从前的陆观阙不会问她这种无聊,甚至有些空泛的问题。
  “我是病了。”陆观阙见她要走,握着她的腰,“需要你来医,才能好。”
  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阿黎,我知道你恨我,恨我骗了你,恨我困着你。”
  “但有些话,我若不说,你会恨错一辈子。”
  孟悬黎的身子僵了一下。
  “孟岫玉……”陆观阙垂眸,单手抚上她的脸,“她生前,我是见过她,但那些话,无非就是警告她不再讥讽你,其他没有了。”
  孟悬黎恍然抬眸,眯起眼睛,试图寻找他说谎的痕迹,可她搜寻许久,都没有找到。
  陆观阙对上她打量的目光,继续道:“还有苏鹤。”
  听到这个名字,孟悬黎闭了闭眼,呼吸略带急促。
  “苏鹤是苏子胥。”陆观阙的声音很平静。
  孟悬黎睁大双眼,摇了摇头:“这……苏鹤怎么会是苏子胥?这不可能……”
  陆观阙苦涩一笑,他早知道她是这样的反应。
  “当年你救了我,我病好之后,就开始去许州找你。第一次去的时候,人生地不熟,找了半天也没打听到。就要回东都时,有个人告诉我,他说他认识你,还说你们是朋友。”
  “我听信了他的话,刚到他家,就被他绑了起来,接着,他放了一把火,要把我烧死。”
  陆观阙压着疲惫,继续道:“还好我反应快,反手将他拖回来,将他困在了屋里。”
  “他命大,没有死。后来为了报复我,先是找上你,伤害你,接着又是在我面前故意挑衅。”
  陆观阙锋芒收敛,一字一句道:“苏鹤死之前,我见过他,后来,我把他放走,是想看看你对他,还有没有心意。”
  “谁知,那日在顺和楼,他借机挑衅,不仅抱你,还要杀你……我才不得不放出那一箭。”
  杀?
  难怪她第一次见苏子胥,就将他认成了苏鹤,还有后来,苏子胥像空气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原来他就是苏鹤,而他接近自己,目的就是为了威胁陆观阙……
  原来是这样。
  孟悬黎思索了片刻,问道:“那你说说,苏鹤为什么要杀你?他从前并不认识你。”
  陆观阙思及父亲临终所托,换了个说法:“高阳王余孽曾去过许州,他也许就是当年杀我之人的孩子。”
  难怪。
  难怪苏舅舅一直都说苏鹤从小没了母亲,原来是这样……
  孟悬黎怔愣片刻,旋即微微一笑:“你以为你说这些,我就可以原谅你?”
  “没有。”陆观阙轻叹,“我说这些,只是想解开你的心结。”
  他的语气近乎卑微:“你心中的死结,可解开了半分?”
  “你愿意再信我一次么?”
  孟悬黎脑子里一片嗡鸣,理智告诉她,陆观阙现在完全没必要骗她,这些解释都合乎情理。
  她该信他么?
  孟悬黎看着他,发现他的眼睛像漩涡,稍微不注意,就会掉进去,再也出不来。
  这种被掌控的感觉瞬间席卷全身,孟悬黎乍然苏醒。
  心结解开如何?信了又如何?
  他都是那个高高在上,强势专断,视她为专属的陆观阙。他今日能这般细心解释,不过就是想换个法子,让她屈服顺从罢了。
  思及此,孟悬黎猛然推开他,颤着身子扶向另一只靠椅。
  她眼神坚定而冰冷,讥诮道:“心结解没解开,是我的事。至于相信你?”
  “相信你之后呢?跟你回去?回到那牢笼中?继续做你的笼中雀?等着你不知何时再翻脸,再次将我囚禁?”
  “陆观阙,你可别忘了,是你亲自把我锁屋里的,是你亲自把我囚禁起来的,更是你亲自派人监视我的。”
  “我的那些痛,你为什么不提呢?嗯?”
  他抬眸,看孟悬黎眼眸含水,神情愠怒,顿了顿,和缓道:“我知道,即使我说了这些,也抹杀不了我对你做的混账事。”
  “圈禁你是真,监视你也是真,这些,我都认。”
  “但现在,我后悔了。”
  见她沉默不语,陆观阙叹气,坐在离她近的椅子上,猛然伸手,握住她那只扭伤的脚踝。
  “唔……”孟悬黎猝不及防,痛得几乎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