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作者:
林镜灯 更新:2025-10-24 13:09 字数:3128
一个在天堂,另一个就在地狱。
一个在夏日,另一个就在冬日。
她和他是两个极端。
孟悬黎眼睛泛红,却没有落泪。陆观阙见她迟迟不动手,牵出一抹笑意,将瓷片夺走,顺势将她抱在怀里。
“死是最容易的事。”她哽咽道,“你明知我下不去手,还故意将选择放在我手里。”
“你是想借此事,把我逼回去。”
陆观阙抚摸着她单薄的脊背,平缓道:“回去后,我给你做几个册子,过一天,你就撕一张,什么时候撕完了,什么时候,你就能走了。”
“好吗?”
孟悬黎声线低平:“撕完了,你死了,我就能走了,是吗?”
“是。”
孟悬黎未发一语,脑海中都是他死去的预想,和他病态的过去。
她明白,她若不答应,陆观阙会一直像这样,用血淋淋的行为,一次一次逼迫她,让她不得不反抗,不得不挣扎,不得不成为他那样的人。
到头来,是两败俱伤。
与其这样搏斗,不如数着日子,等他彻底死去。如此一来,她不会成为他那样的人,也不会成为别人口中的人。她安心离开,也能安心生活。
风吹进来,孟悬黎有些冷了,她哆嗦了一下,陆观阙单手将她抱起来,放在床榻边。
孟悬黎的脸上还有药水留下的“伤痕”,陆观阙蹙眉,寻了个干净的棉布,浸水后,拧了半干。
他一边给她擦拭,一边箍住她的腰:“从哪里寻来的药水?这伤痕看起来,和真的一样。”
孟悬黎并不抗拒,她闭着眼睛,微微扬脸:“街上。”
“改日我也去买一些,涂抹涂抹,让你心疼我。”陆观阙低敛眉目,她原本的面容渐渐显露。
明明可以很快,他却擦拭了一万年,指尖如泉眼,流经每一处肌肤,都让她泛起波动。
最后,孟悬黎蹙眉,睁眼看他:“看够了吗?”
陆观阙将棉布放在一旁,双手捧着她的下颔,眼眸细细描绘她的轮廓
:“不够。”
“看一辈子,都看不够。”
“不是一辈子,是七年,最快也只有三年。”孟悬黎漠然纠正,忽而想到什么,“我不住国公府。”
“那我们搬到璞园,还住澄居。”
陆观阙呼吸间都是她的气息,他贪婪深吸一口:“至于其他的,都依你。”
孟悬黎摇头,她只是不想再梦到他在国公府凶神恶煞的样子,她怕她回去,会没完没了的想到从前那些事。
澄居,会好一些。
外面传来敲门声,孟悬黎猜不透是谁,声音涩滞,看着陆观阙:“你去把门打开。”
陆观阙指尖刮了一下她的下颔,拂袖起身,打开门后,入眼便是刘练,和他身后穿着官服的人。
刘练退下台阶,对着衙门的人躬身行礼,指了指陆观阙:“大人,这就是那个污人清白的人。”
陆观阙盯着门外这群人,眼神似乎能将他们刺穿:“污人清白?”
说着,他意味不明笑了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似乎警告过这位公子,别再来找她。”
“没想到你这般不知好歹,还真报了官。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再……”
“等等。”
孟悬黎听见外面的话,颤微走出来,陆观阙回首,有些不悦:“你出来做什么?”
孟悬黎没理他,对着门外人,淡声道:“刘公子,多谢你为我着想,还请来了各位大人。但他不是旁人,他是……”
孟悬黎顿了顿,平平叙述:“他是我在乡下认识的朋友,如今精神失常,神志不清,有些记不得人了,所以他才说出那般打诨的话。”
“还望各位多多体谅。”
刘练歪着头,看了看陆观阙,发现他双眸猩红,几乎能滴出血。众人面面相觑,似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忙摆了摆手,离开了这里。
刘练却不肯离开,抢步上前,俯在孟悬黎耳边,细声道:“李姑娘,你可别上他的当,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还有,他还威胁我呢,说要打断我的腿。”
立在旁边的陆观阙一直在隐忍,完全没料到刘练这家伙居然敢舔着脸凑上来。
孟悬黎居然还不拒绝,就这么认真听他说话。
好啊,能听别人说这么多,却听不得自己说半句。
陆观阙死死盯着刘练的脸,见他离孟悬黎如此之近,脸颊羞涩泛红,果真是好样的,那就再红一些罢。
下一刻,陆观阙拉开孟悬黎,猛地上前,握住刘练的衣领,拳头直接朝他侧脸砸去:“你敢离她这么近?是嫌命长?”
刘练瞪大双眸,怔愣片刻,才发觉自己的唇角出了血。他恍然看着陆观阙,结巴道:“你……你居然敢打人?!”
“有问题?”说着,陆观阙就要给他第二拳。
孟悬黎显然被吓到了,慌忙回神,拽着他的手臂,颤声道:“陆观阙……我求你,我求你不要再这样伤害无辜了。”
“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陆观阙目睹别人死亡时,只有沉默与隐忍的痛。但现在,他居然会头皮发麻,不知所措。就像行走在刀尖上,会有血,会有泪,也会战战兢兢。
在遇到孟悬黎之后,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他活着的理由,是他毕生不可多得的欢乐,更是他苦苦求来的唯一。
后来,他得到了她,看她喜怒哀乐,看她视野里都是他。他知道,她喜欢这样的他,他继续扮上温柔面,他们就能过一辈子。
可他没料到,她发现了真正的他,那个恶劣,不堪的他。
那一次,她刺伤他的背,逃到屋里,不肯出来。他十分愤怒,逼她出来,然而她装失忆,打算再离开。可他清楚,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怎么瞒他,她都令他着迷,魔怔。
再后来,她费力逃到岭南,他怒火攻心,满脑子都是把她抓回来,回来后呢?她还是不肯跟他交心,不肯对他说只字片语,更不肯待在他身边。
而现在,她逃到燕京,居然为了一个路边的陌生人,苦苦哀求他,哀求他放过他。
凭什么?
凭什么陌生人能有,他却不能有?
凭什么人人都能得到她的怜惜,他却没有?
他那么爱她,她为什么不舍得给他爱?那怕一点点也好。
他忽然想杀了她,如果不能,至少让她一直在他身边,这样,她就永远是他的。
她身上的每一处,都是他的。
须臾,陆观阙松开刘练,平静对他说:“你滚吧。”
刘练猛然落地,抬眸扫了两人一眼,再傻,此刻也意识到了两人真正的关系。他拉了拉衣领,急慌慌离开了。
陆观阙握着她的手腕,狠狠往下拽,孟悬黎吃痛,忍不住要骂,可还没张口,陆观阙直接将她腾空抱起,关上了门。
他将她压在门后,吻住她的唇,滑进去,和她猛烈纠缠。
温度升高,孟悬黎几乎窒息,舌尖脸颊全是热的,眼睛蒙上一层粉雾,让她看不清陆观阙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
旋即,孟悬黎被他抱回庭院躺椅上。
这样的感觉很遥远,似是陌生,似是熟络。她吸了口气,简单解释:“我不想带着愧疚活下去。”
陆观阙问:“愧疚?”
孟悬黎从前就因为苏鹤的死而愧疚不已,即使后来知道真相,也没有减轻太多。方才陆观阙想要重蹈覆辙,她不得不出言祈求他,祈求他不要再让她愧疚,不要再让她因负罪,而戴上无形的枷锁。
陆观阙抬起她的脸,拇指摩挲着她的唇珠,平淡道:“不用愧疚。”
他宣判她无罪,同时,又给她套上了另一个枷锁。
陆观阙将她放在腿上,孟悬黎僵着身子,垂在两侧。他单手揽过她的腰,热息吐露,细密吻她的唇。
孟悬黎闭着眼,本以为会因为方才的事而变得苦涩郁闷,可他的吻具有引诱意味,一步一步,让她戴上枷锁,渴望着自由,同时又表达着挣扎。[1]
须臾,她的发丝飘起,如春日山花烂漫时,风儿轻轻一吹,散落星野。陆观阙给予她支点,距离归一,慢慢地,嵌合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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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参考文献】
[1]引用《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p332
【一些话】
写这一章的时候,一直在循环播放《bluedragon》这首曲子。
男主的病,女主的决绝与悲悯,其实早有预兆。两个人目前的关系,更像一个病房的两个病人,同时望着天花板,想着美好,向往着自由。
但他们对美好与自由,定义不太一样。
在女主眼中,离开男主,找到自己,是美好,是自由。
在男主眼中,找到女主,靠近女主,是美好,是自由。
所以,他们采取的方式也不一样。
女主会挣扎,会沉默,会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