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作者:檀兮源木下      更新:2025-10-24 13:11      字数:3218
  亓辛见着这把熟悉的弯弓,不料他真就将其带了来,她柳眉微舒,悠悠然问道:
  “沈大帅坐拥宁北三大营,怎么就空拿了副弓回都,箭呢?”
  沈雩认真地看着她说:“我瞧着你连师父都不认了,以为你一同这弓箭也不再想要了呢?”
  亓辛才不吃他这一套,随口问道:“那你还将这弯弓随身携带?”
  沈雩:“以防某人哪日后悔,想要讨要回来,我这不得时刻候着嘛!”
  亓辛反将他一军:“所以,箭呢?”
  沈雩耐心地接招应着:
  “还在铸着呢。霜降不是回来了吗?她现下接管了谷一票号。军中耗须银两颇多,而圣上划拨的军款,一直以来,杯水车薪。因而这个谷一票号票号,不仅是为了周转银两,更是为了寻一隐蔽处铸就箭矢、兵戈、瘊子甲等军用之物。”
  “嘶,国公爷可真是对我坦诚以待呢,就不怕,我一并告发于父皇?”亓辛倒抽了口凉气,而后假意威胁道,“就凭你在天子脚下,豢养私兵,私铸兵器,够你诛九族的了。”
  沈雩:“你不会的。且不说世人本就知悉靖国军的存在,只是对于内幕,知之几成的问题,小九此前见得宁北三大营实况,却对陛下有所隐瞒。国葬祭仪,小九得知我亡讯,冒着优零血者身份暴露的风险,也要一探究竟,可见,沈某在小九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沈雩言语之时,视线钉死在她身上,不愿漏掉她神情的一丝松动。
  “你就非得让我点破,是吗?”亓辛隐忍至极,不愿再与他周旋下去,便孤注一掷,和盘托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心结:
  “国公爷实则效忠的,并非当今陛下,而是——我母后。对吧?又或者说,你为报还母后恩情只是个幌子,实则是与母后达成了某种协议,对吧。老国公不明战死,你从未停歇过怀疑其中缘由,只是情势所迫,你不得不先妥协,从而与虎谋皮,伺机而动。”
  亓辛从那生漆灯挂椅上起身,绕道他面前来,撑在他两侧的扶手上,继而道:
  “因而你不惜借月国来犯,惹得父皇焦头烂额,从而趁机逼问父皇,如若印实自己所想,你便可兵不血刃、为父报仇。可此时,宁北四起留言让你得知晟都已然从内里溃烂,有人早已勾结月国。这局势陡然出乎你预料,你断不会让老国公毕生心血付之东流,因而应了父皇让你忍辱负重、虎穴得子之令。”
  亓辛瞧着虽是他神色如常,阔袖下的拳头却是紧了一紧,她唇角浅浅扬了扬,紧接着徐徐起身,不等他应答,便顺了下去:
  “血丸试验,确让你身负重伤,可你仍旧忆起了与我母后的约定,恰父皇有意让我入局,你便顺水推舟
  救了我。一来,将我这个优零血者把持在手,于多方势力皆可形成抗衡。二来,父皇膝下并无皇子,故而迟迟尚未立储,而我是嫡长女,如若与我相处融洽,他日亦可顺理成章助我登基,以查清当年真相,好让老国公冤魂安息。我所言,可有一字缺漏?”
  沈雩原本泰然自若的神色再也僵持不住,他舒坦的眉宇之间拧起了褶皱,眸色忽明忽暗,好似在压抑着某种情绪,而后像是豁出去了似的,猛然起身,望进她的眼眸,欲从中寻得一丝一毫自己想要抓住的东西。
  可终究是,又一次扑了空。
  他唏嘘不已地开口:“小九言尽于此,我无话可说。可即便你周遭所有人都对你有所图谋,可这其中不乏的真心,你也皆要视而不见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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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
  沈雩表面:不爱就不爱了呗,这没什么,好男儿……
  沈雩内心:[可怜][裂开][可怜]
  第19章 引线
  “真心?”亓辛好似听得天方夜谭,骤而抚掌大笑,“哈哈哈,你沈雩也配跟我提真心?还是说,你觉着我父皇母后,待我是——真心?”
  “小九,你别这样。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知晓,如若你一无所知,我照样可以护好你的。你我相识以来,我说过的所有话,或许有所隐瞒,可从未欺你诓你。小九,你可否再信我一次?”沈雩瞧着她打了个趔趄,想要伸手去扶,然她却自己堪堪稳住了身型,而她再次抬眼之时,已是满目怆痛。
  亓辛不愿与他再作无谓的争执,她背过身来,兀自调适了许久,这才平稳下来,她深吸了口气,缓缓开口:
  “你我现下休戚与共,我有何他选?只是,你莫要再提及一些无稽之谈了。正巧,现下我便有一事不解——你我同为血丸试验亲历者,为何你的武功还在,而我的便是彻底废掉了。”
  沈雩用指节蹭了蹭下唇,思忖良久后,沉言道:
  “我也只能说是大致推测,你听听就好。首先,你融合成功了,又是优零血者,而我没有,他们的忌惮性对你大过于我。”
  他顿了顿,而后接了下去:
  “再者,身份不同,你怎么着也是和亲公主,代表着两国颜面,至少面儿上也得让你得体,所以是废掉你武功而不是让你残缺。而我是他们宿敌,他们只会用最能羞辱人的方式让我痛苦,你也是习武之人,你想想,体内能够蓄力,却再也站不起来,是什么感觉。”
  沈雩换了个姿势,似是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
  “除此之外,我觉着估计还有前车之鉴。他们没料到,当初的我,废人一个,却还能被人救走,以至于轮到你时,便会想方设法,让你逃脱不得。”
  亓辛若有所思,沉缓了许久,才回应了几句:
  “如此说来,确是造化弄人,别无他法。可对于,此前农户小院的那几波人手,你有什么想法?”
  沈雩眸色一亮,生出了几分讶异之色,没成想,她峰回路转,又提起农户小院来。或许,农户小院于她而言,只是沧海一瞬,亦或是,能汲取到蛛丝马迹的一本线索集。
  而于他而言,那是,痛不欲生的四年。
  从他被郑八他们救回来后,瘫在塌上无能为力,到尝尽世间汤药、针灸等各路疗法,而后日日复健,到勉强屈居于轮椅,再到重新站起。
  这期间种种,着实不足为外人道也。这四年,磨平了他的傲骨,扑灭了他的豪情,就连无限怅恨也渐渐消逝殆尽,而余下浮出水面的只有一片茫然的绝望。
  直到——他接到了那封,元皇后要他兑现诺言的书信……
  若他还剩一口气,若他还活着,必要护得,亓辛平安。
  他暂且力不从心,但也连夜传信给霜降,命她相救。然,他不料,赫联烛对她的看管程度,远超于对当初的自己。霜降打点了四周,也无法入地牢内部,一时间,也是束手无策。
  而后,出乎所有人意料,这个养尊处优的嫡长公主,竟真成了优零血者,还能靠自己逃出来,偶遇霜降,让其指路。
  可自接到霜降与她双双坠入渡口河水之中,不慎分开的线报之后,他本以为,这小姑娘,真的要凶多吉少了。
  可最终,她却这样,兀自出现在了自家酒窖。
  撑过血丸融合,逃过重兵追捕,哪怕是只剩得一口气,却从未放弃过生的希望。他自上而下,俯视着昏暗酒窖中的她,好似在欣赏一朵,困于深谷却仍挣扎着绽放的白兰,净而生悟、耀而得妍。
  自己,又真的放的下吗?放的下父亲守护的河山?放的下靖国军这些并肩出生入死的兄弟们?
  如若说,他此前,皆是活于不谙世事的疚责之中,活于为父报仇的阴霾之下,而亓辛的出现,却好似于穷途末路之人给以一汪甘洌,于幽禁许久之人给以一道曙光。
  自己成日里死皮赖脸地要当她师父,实则,她才是那个拉他走出迷雾的引路人。
  因而,农户小院,于他而言,是万世难求的瑰忆。
  沈雩抑制住自己一吐方休的冲动,侧头回来瞧她,温言之:
  “小九以为呢?”
  “好,那我先说。”亓辛顿了顿,继而道,“寻我那波士卒和寻你那波刺客应是隶属于两方势力,或许还是敌对,可若说皆与月国相关,我看倒不一定。”
  “不错。因而,倒也算是于你我提供了些许探查方向。那时,我靖国军布伏于农户小院里里外外,本是为了伏击月国六王子,却不料被迫提前了计划。”沈雩停了半晌,慢条斯理地说:
  “寻你那波人大抵不知我的存在,那就只能是为了你长公主的身份或者优零血者的身份。而寻我那波人,具体是月国太子的人还是我朝之人皆不好说。毕竟,以我对赫联烛的了解,他狡诈多疑,就是与人合作,也断不会事事相告,那么,后续朝中人的反应便尤为重要了。”
  亓辛有如大彻大悟,确认道:“就像,国葬祭典只是第一步?”
  “是了。”沈雩点点头,继而反问,“所以,小九有何发现?”
  “如果是论活跃程度,大理寺少卿慕容匪,这个人很可疑。”亓辛左右转了转眼珠,思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