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作者:
檀兮源木下 更新:2025-10-24 13:11 字数:3296
区区一月国的王位,哪有这天下共主坐的舒坦。
赫联烛将指环取下,露出了一道凹凸不平环状疤痕,虽说此处看上去已然是愈合多年,可或许是当初伤口较深,即便是很多年过去了,那处的皮肤组织也再难恢复如初。
“这是——是谁这么大胆,敢伤了您?”啸唳印象中,即便是没有血余大军,赫联烛无论谋略还是武力值,放在六国中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加之其好歹明面儿上身份尊贵,一般人委实是不敢招惹他。
“这……说来话长了。”赫联烛鲜少露出这般黯然神伤的模样,他摩挲着自己的伤处陷入亘古久远的记忆。
阿辛,你为什么要逃?你为什么就不能乖乖地待在我身边?
明明我们才是青梅竹马般自小的情谊,明明我们才是同样的人,你怎么可以喜欢上别人?你怎么敢?
无论你记不记得,无论你情不情愿,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亓辛不知一路上跑虚脱了多少匹马,终于在第六日临近于日暮之时赶到了宁北。可这一路上,她总觉有人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索性先不去宁北大营了,继而调转了马头,先向着当初她被收留的那个农户小院行进了。
身后那尾巴不明就里,却又不敢跟的太紧,只得在院外观望着。
亓辛在院内也七上八下的,自己真是着实没工夫陪他闹了。这人身份敌友未明,她断不可能将
他引到宁北大营去,给师父和靖国军徒增烦扰。
不过这人只是跟了一路,并未做什么。自己孤身一人,如若是要对自己不利,早就应动手了,绝不会等到现在。
与其如此,倒不如试他一试。
亓辛将明面上看得到的物件摔打扔砸,整出不小的动静,而后自己尖叫了一声,紧接着一声不吭地扒着窗户上的小洞观察着屋外的情况。
果不其然,一道黑影刷地映入眼帘——斗笠黑面,这装扮是,影都卫?
亓辛原本对于影都卫首领其人,仅有着三成的把握,也就是就着朝中局势推测判断的,毕竟现下这多事之秋,保不齐谁两面三刀,游走于多个阵营。
可如今真切地瞧着他,虽说只是个乔装后的背影,她也觉着万分熟悉了。
原来是他。
那人确认了院落中并无其他贼人后,才向着主屋这边靠近。
亓辛轻笑了一声,双手一推,屋门自内向外地张开了。
那人跟亓辛正好打了个照面儿,自知是中计,转身想逃。
亓辛先行一步拉弓搭箭,擦着他的前颈将他蒙面的黑巾钉在了树上,继而信步走过来:“兰大人,别来无恙啊。”
“殿下。”兰兮坞眼见着被拆穿,只得转过身来,向着亓辛恭敬地揖了一礼。
亓辛在他面前站定,含笑道:“兰大人这么急匆匆的是要上哪去啊,来都来了,何不进来喝盏茶再走?”
兰兮坞头也不抬,保持着原有姿势兀自说道:“殿下为了引臣出现不惜自伤,怕是现下也无暇招待吧。”
“兰兮坞!”亓辛敛了神色,拔高了音量:
“你清醒一点儿,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能出现在这里,我知道,定然不是为了保护我的。可不管你现下有何要务在身,都莫要再耽搁了,尽快回晟都去,父皇那儿不安全了。”
“请殿下见谅,臣只听命于陛下!”兰兮坞虽知这位嘉陵长公主殿下,比之晟都宫里那几位皇亲国戚,皆要成熟的多,无事自不会胡诌,可如今瞧着她与靖国公二人的关系,倒也不免让人多想。
“兰大人呐,你好歹坐到了这个位置,又怎会是个愚忠之人?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亓辛瞧着他油盐不进,作势要离开。
可正当亓辛将要走出院门之时,兰兮坞终究还是叫住了她:
“殿下怎知是我?”
第52章 首领
亓辛脚步一滞,讪讪地道:“兰大人,你该不会是觉着,自己藏得够好吧?”
兰兮坞脚下仿佛长了钉子一般,被钉在了原地:“殿下您,一直都知道?”
亓辛暗自扬了下眉尾,而后转过身来,在兰兮坞身旁的木椅上坐下:
“兰大人你少居高位又执掌诏监,平日里也是没少给那些个晟都勋贵们行过方便,好似一副弄臣的模样,惹得民间怨声载道的,因而那内鬼便会觉着你不足为惧却也不堪大用。这样一来,即便是如当初那般,当众为息大人说了话,旁人也自会觉着是你闲来无事随意为之,倒也不会过分深究了。”
“陛下他,”兰兮坞顿住,想了想又接了下去,“也是为了殿下的安危,才瞒着殿下的,还望您——”
“兰大人啊兰大人——”亓辛直言不讳地打断了他,“这话,你自己信不?行了,且不说这些过去的是非了,现下要紧的是,晟都要乱了。”
“殿下可是,还知道些什么?”兰兮坞本就身长七尺有余,也算得上仪表堂堂。平日里做惯了威风八面的影都卫首领,周身总隐隐地透着些杀伐之气。现如今他立着,亓辛坐着,为了缓解因高低落差而生出的压迫之感,他微微地欠了些身子。
然而亓辛鼻下一嗤,并不买他的账:
“你没有必要在此与本公主打哑谜。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想要晟都好好的,想要晟国的百姓们能长长久久地过着安稳日子。沈雩这么火急火燎地回宁北,不就是因着边境异动,而晟都有你有影都卫在吗?皇城军常年疏于操练,真的大难当前,又能抵挡到几时?怎么,依父皇的意思,这次又是要给沈雩、给靖国军扣一个什么罪名?”
在亓辛这般连环叩问之下,兰兮坞心中略生疑虑,可他是影都卫首领,应是晟德帝最忠心的部下,帝王之令,重于泰山,即便是有了什么错处,又怎容旁人置喙。
兰兮坞单膝跪在亓辛身旁,头也不抬地道:“恕臣之言,您就算贵为长公主,也不可如此揣度圣意!”
“兰兮坞,本公主无暇与你争个是非高下,想必您也非愚忠之人,言尽于此,还望兰首领斟酌斟酌。”亓辛起身,牵过缰绳,打马离开了。
亓辛心里虽是急,却也无法在不明目的的情况下,眼睁睁地看着兰兮坞在宁北晃悠。她顺着小路去了农户小院的后山,观望兰兮坞动向的同时,顺带召来了信鸽,给还留在长公主府的杏儿写了字条,直至目送着兰兮坞的背影消失在晟都方向的霞雾中,这才放飞了信鸽,自己向着宁北三大营去了。
只不过仓促间,她写不得太明白,至于杏儿能不能解得出,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这样就算万一被截获了,也不至于一下子被对方掌握了关键性信息。
做完这一切的亓辛已然是万分疲惫,只不过她总觉身体有了一些变化,具体是什么她也不很清楚,从表象来看,大抵是身体素质较先前好了许多,就是在这般体力极度透支的情况下也不至于晕厥。
她思索再三,自己如若就这么贸然闯入,不就得惊动了沈雩。别连他面儿都没见着,就被他遣人将自己送回晟都。
亓辛沿着河道来到了营区边缘,这里地形还真是更为复杂,尽管上次被带着溜了圈儿,可终究还是迷了路。她无法,只得闪身进了一个空荡的帐篷,顺了件瘊子甲,混进了军中。
“真搞不明白,大帅为何还要帮着那狗皇帝主动出击啊,咱们都死了多少弟兄了,即便是赢了,照狗皇帝那德行,不将咱视作乱臣贼子都不错了。”
“可不是么。听说大帅此前回晟都不全是为了查证老国公死因,主要还是不放心当初救下的那个长公主,甚至是现下都跟她纠缠得难舍难分了。”
“还有这事儿?我说呢,大帅也不像是耽于女色之人啊,这长公主还真是随了自己亲爹,是个惯会玩弄人心的祸患。”
……
亓辛听得心惊,虽说自己父皇的处事行径,她也不大能苟同,可母后一直以来对师父心怀愧疚,那这说不准还真和老国公的死有关。
晃神之际,她这才发觉周遭的士卒们都停了下来,一同方才那些个七嘴八舌的小兵们一齐在看她。
“小兄弟,新来的吗?你看起来有点眼生啊。”
“你怎么这么瘦啊,平常训练的时候偷懒了?”
一旁三两个五大三粗的莽汉好奇地过来捏她,仓促间,一不小心将她原本松垮地罩在头上的头盔给碰掉了,进而勾落了她插在发髻上的玉簪。
亓辛一头长发如泼墨般肆意飘散下来,衬得她的小脸儿愈发惨白。这些个靖国军士卒瞧着她这模样面面相觑,纷纷对着她这个女子莫名出现在靖国军中的身份起疑,正当有人提议将她捆到主帅大营再做定夺之际,又有个晒得黝黑的副将认出了她的身份——
“这不是,这不是,就是那个狐狸精长公主么?”这副将惊呼,“兄弟们,给她点儿颜色瞧瞧,大敌当前,可别让大帅再见着她,被她乱了心智!”
这人话音方落,四周众人就跟打了鸡血似地蜂拥而上。倒也不是这副将有多一呼百应,只是老国公扑朔迷离的故去,晟德帝对靖国军、对沈雩的态度日积月累,终成了靖国军人人心中的一根刺,而亓辛这经历以及身份又很敏感,这也难怪他们会怪在她这个天潢贵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