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作者:慕沉酒      更新:2025-10-24 13:16      字数:3282
  寿伯挥挥手,屋内侍候的人顷刻间退得干净。见屋门合上,他方开口道:“老夫知晓二位刚刚说的话,多少有些安抚我们夫妇二人的意思。我是都安的父亲,我怎么可能不了解我的孩子?都安自小头脑便不太灵光,好在心地善良。他不擅交际,在宁远村里,连朋友都没几个,更别说仇家了。若那面目全非的尸体不是都安,而是别人的,必然是有人将都安的衣服和金锁换到那尸体身上……他们为何要这么做呢?难道只是为了让我们夫妇二人伤心吗?若是为财,都安死去这么多天,老夫未曾收过一封讨要赎金的书信……这怎么可能啊!老夫实在想不出,那尸体不是都安的理由啊!”
  若寿都安不是主动替换尸体,若他从未与他人结仇,这一切又是为何呢?若真如寿伯所说,只为了让他们夫妇二人伤心,直接杀了不是更干脆?何必如此麻烦!
  李玄鹤思索片刻,又道:“都安这次回宁远村探亲,可有提前书信告知?”
  “月前,他确实曾传过书信来,说了要回村的事,不过并未说具体的时间。”
  “除了你们还有谁知晓?”
  “夫人知晓此事后,很是高兴,逢人便要提此事。村中应当不少人知晓此事……”
  李玄鹤在心中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对了,还有一事颇为蹊跷。”寿伯突然道,“都安身边跟着一个书童和一个杂役,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可是都安死后,这俩人都不见了踪影,或许是怕被责罚,所以趁着夜色偷偷离开。老夫想着他们或许知道都安死时的情景,派人在附近几个州县打听,但目前还没有关于这两人的消息,兴许已经走远了吧”
  李玄鹤将此事记在心底,而后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他装作苦恼,拧眉叹息:“那日我听人说,西里正死前曾经收到过血书,之后第二日便惨死天隙中,也不知都安生前是否受到过血书——”
  李玄鹤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寿伯猛地站起,打断李玄鹤的话:“都安与此事无关!”他语气焦急,瞳孔震颤,显然极其慌张。须臾,他似察觉到失态,深吸一口气,平和了语气,结结巴巴试图解释,“我的意思是,都安从未伤害过他人,怎么会收到血书呢?他的尸身上也未发现白布……”
  这解释颇有些苍白,李玄鹤装作未察觉,并未追问。
  自进入房间后,荀舒一直安静坐在一旁,未曾说话,悄悄地四处张望,视线在屋内转了一圈,不可避免地落在寿伯的脸上。既然瞧见了,她便顺便给他看了个面相,面相没瞧出异样,却看出了些旁的。
  这人怎么看着有几分眼熟?除了黄昏的街上,她是不是还在哪儿见过?
  她凝神思索的功夫,李玄鹤起身与寿伯告辞,荀舒默默起身跟在他的身后,直到上了马车,才道:“寿昌泽一定知道血书的事,或许他也收到一封内容相同的血书。”
  李玄鹤为她倒了杯茶水:“阿舒可是看出什么了?”
  荀舒自然而然接过茶盏,抿了口带着凉意的茶水润喉,方才开口道:“按理说,西里正死前一夜收到血书一事,并未告知他人,众人就算听说,也只知他收到了威胁性命的血书,却不知那血书上写的是什么内容。可是刚刚你提到血书后,寿昌泽马上就说寿都
  安未伤害过他人,他定是知道那血书上的内容……若西里正无法告知,寿昌泽是从何处只晓的呢?我猜,他手中定是有一封相同的血书。”
  “阿舒果然聪慧。”李玄鹤笑着称赞,“只可惜,为了隐藏身份,今日无法直接了当的讯问……寿昌泽定然隐瞒了许多事,这或许就是案件的关键。待北面道路复通,援军赶到,定要再来寿宅,将此事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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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从寿宅离开,不过片刻便回到几人暂住的客栈。荀舒原本提议去北边的天隙看看,李玄鹤想着他们奔波了大半日,还淋了一场雨,荀舒手上的伤口或许沾到水,坚持让鱼肠将马车驾回客栈。
  李玄鹤拿着药品来荀舒的房间找她时,她正坐在桌边,撑着脑袋,视线盯着房门的方向,正正好撞入李玄鹤的眼中。李玄鹤脚步顿了一下,方问道:“在想什么?”
  荀舒猛地拍了下桌子,忘记了手上的伤口,痛得呲牙咧嘴,嘶嘶吸气声不断:“今日我总觉得寿昌泽的模样似曾相识,刚刚我终于想起来,我在哪里见过他了!”
  第62章 白骨簪17
  从寿宅回到客栈后,荀舒困倦到似乎下一瞬便能入眠。可当她真的躺着松软的被褥,脑袋落到枕头上的那一刻,明明身体极为疲倦,头脑却清醒而活跃,思绪万千,怎么都无法入睡。
  眼看着安宁村的迷雾即将散开,北侧离开村庄的通道不日便能疏通,她和李玄鹤也终于到了分道扬镳、风流云散的时候。之后,她向东去寻姜拯,他向北去做他的大理寺少卿,再见不知是何时了。
  甚至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再相见。
  荀舒叹了口气,认命似的从床榻上起身,走到窗边将窗子推开。
  山谷里的风吹散房间中的闷气,拂乱披散着的发丝,荀舒心头阴霾亦随清风散去几分。皓月当空,万物分毫毕现,整个村子似乎都已入睡,一片宁静祥和。
  荀舒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万物自有轨迹,她怎的越活越倒退回去了?竟开始执念于这些虚无的东西。
  荀舒想通心结,终于生出几分睡意,正要回床榻上窝着,门外传来木楼梯的响动声,像是有人直奔客栈三层、荀舒等人所在的楼层。
  这层楼上住了六个人,除了她和李玄鹤,外出盯梢的鱼肠和去爬山吹风的葛七,还剩两个人。这两个人交替守夜,位于不同的房间,不可能有人在没惊动他人的情况下,同时解决掉他们二人。
  他们既然没有反应,来人必然是突然折返回客栈的鱼肠和葛七中的一个,是绝对安全的。
  荀舒拉开门,向门外探头,几乎是同时,李玄鹤从房间中走出,发髻散乱,穿着舒适的里衣,一歪头便看到了只露出一个头的荀舒。
  他没想到这么晚了,荀舒还醒着,愣了一瞬:“你还没休息?”
  荀舒本来也没想躲藏,闻言大大方方走出房间,慢吞吞道:“怕你们背着我干坏事。”
  李玄鹤正想说什么,瞧见她披散着的头发,和单薄的衣裳,没忍住皱起眉头:“我瞧你想再喝服治风寒的汤药。”
  荀舒没搭理他:”我又不是三岁小童,不知冷暖。”她的目光瞥向步履匆匆的葛七,若有所思,“这般匆忙,看来他发现了重要线索。”
  葛七向李玄鹤的方向走时,恰巧经过荀舒的房门口,瞥见她披头散发的模样,慌忙别过头,加快脚步,连余光都不敢落下。
  李玄鹤侧了侧身子,给葛七让出通过的路,让他先去房间中等候,一转头,瞧见荀舒的炯炯目光,叹了口气:“你也来吧。”他顿了顿,补了一句,“将头发绾一下,莫要吓到旁人。”
  这层楼就他们几个,能吓到谁?荀舒心中疑惑,面上却还是乖巧点头,回屋取了个发带,将青丝松松绾在脑后,鬓角还留着几缕未留意的碎发,而后慢悠悠走入李玄鹤的房中。
  房中未点灯,桌面上放了一颗拇指大小的夜明珠,勉强照亮圆桌附近。
  荀舒将房门掩好,转身瞧见那珠子,面露迟疑:“我以为长公主很有钱,大理寺少卿的俸禄应当也不少,没想到竟这般……节俭。”
  葛七还是不敢抬头瞧她,只闷声反驳:“姑娘,你别看这夜明珠个头小,却贵的很,有价无市的东西。”
  荀舒眨眨眼睛,不接话了。
  有价无市吗?司天阁藏书的洞窟里数不胜数,各个都有婴儿拳头大,她可从来没当回事。早知道这东西这么贵,就该偷拿几个出来卖,她和姜叔也能过上不为钱财发愁的好日子。
  李玄鹤虽不知司天阁里的夜明珠,但瞧荀舒那副懊恼悔恨的模样,就知道她想的定不是什么好事。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问葛七:“这般急着回来,可是有什么发现?”
  葛七正了神色,将刚刚的发现一五一十说给面前人听。
  “属下按照吩咐,天还未黑,就爬到了那山壁上,去了荀姑娘说的那个位置,果然能俯瞰整个魏宅。魏宅中极为安静,属下只瞧见了白日里见过的五个姨娘还有魏五郎六个主子,以及家丁和婢女。除了这几个人居住的房间,其余的房间无人走动,天黑亦未点灯,应当无人住。白日里姨娘所说的有人在后院养病不便见客,该是诓骗姑娘的话。
  “子时过后,魏五郎先离开了魏宅,而后不久,姨娘们从各自房间中走出,换上深色衣裳,装扮成男子,一同去了后院的一个房间,抬出一口箱子往后门处走,那里早有两辆马车在等候。属下看不见箱子里装的什么,但瞧着很大,份量应当不轻,需五个人一起抬着,方能抬动。她们走得缓慢,来回走了两趟,将两次所抬箱子送上了不同的马车。这之后五人上车,驾着马车离开了魏宅附近,往西边的方向去。属下无法再跟,不确定是否去了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