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作者:
慕沉酒 更新:2025-10-24 13:16 字数:3311
秦兰心的心思侯府人人知晓,但从未有人在大庭广众下挑明。此刻突然被荀舒说出,难堪又尴尬,几乎要落泪。
到底是个姑娘家,李玄鹤就算心中对她没有意思,也不愿为难她,只看着荀舒挑眉道:“我自幼便招人喜欢,上至耄耋老人,下到襁褓孩童,人人都喜欢我,她喜欢我又有何稀奇?”
荀舒嘴角抽搐:“真是脸皮厚。”她望向世子夫人秦蕙心,微微屈膝,行了个拱手礼,“初次见面,我叫荀舒,夫人怎么称呼?”
自成为平阳侯世子夫人后,秦蕙心还从未被如此轻视过。她皱起眉,面上笑意几乎挂不住,她想要冲着荀舒发怒,可想到那些传闻,以及瞧见李玄鹤站在一旁护着的表情,只勉强维持着僵硬笑容道:“母亲等你们许久,还是进去说吧。”
荀舒本也是客气地随便问问,见她不回答倒也不恼,反倒松了口气。这人面相不好,和她离得太近兴许会受她牵连,招惹上祸患。
李玄鹤引着荀舒穿过门厅,绕过垂花门,到前厅时,一眼便瞧见站在正厅门口的长平长公主。他的笑容愈发灿烂,笑着跑到长公主身前几步停住,规规矩矩行礼:“母亲,孩儿回来了,让母亲担心了。”
长公主的视线扫过李玄鹤,见他全须全尾,并未清瘦,将他推到一旁,笑着望向荀舒:“这便是荀姑娘吧?
长公主已过不惑之年,保养得极好。身姿丰盈,凤仪万千,眉目慈善,像是未经丝毫风霜,真正的皇家富贵花。
荀舒上前一步扑通一声跪倒,学着戏文里的模样,给长公主磕了个头:“民女荀舒,见过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赶忙上前亲自扶起荀舒,笑得温柔:“荀姑娘既是鹤儿的救命恩人,那便是本宫的恩人,往后莫要行这般大礼。”
李玄鹤挽住长公主的胳膊,亲昵道:“母亲,孩儿早就说了,阿舒是个极好的姑娘,不仅自小修道,会观星,精通木雕,擅长在木头上作画,还知礼数,她可好了!”
长公主用手指点了点李玄鹤的额头,笑道:“你信中提了多次,母亲早就知道了。”她牵着荀舒的手向厅内走,边走边道,“本宫让人给你收拾出了个院子,你且安心住下。晚上府中会设宴,为你们二人接风洗尘……”
三人说笑着往正堂中走,将秦家姐妹二人留在院中,无人招呼。
秦蕙心看着三人的背影,咬碎了一口银牙。
长公主本就不喜欢平阳侯亡妻留下的这个世子,连带着也不喜欢她,平日里只维持着表面的客套,有时甚至当她不存在。偏父亲异想天开,想要让妹妹兰心嫁给公主的亲子,将平阳侯的两个嫡子牢牢攥在手心……他怎么就不想想这怎么可能?!除了让她在府中频遭白眼,让长公主愈发憎恶她外,还能有什么好处?
父亲总说长公主脾气好,好拿捏,可他怎么不想想,先帝有多少个公主,如今尚在人世,还能顶着长公主名号受人敬重的又有几个?那能是普通的妇道人家吗?
一旁的秦兰心似乎察觉到长姐的情绪,轻声道:“阿姐,我们要怎么办啊……”
秦蕙心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平静不少。她淡淡道:“无妨,父亲不是有个计划吗?你就按照他的计划做便是。”
第71章 人有千算2
平阳侯府气派恢宏,亭台楼阁历经百年,带着岁月的余温,古朴雅致。院中摆着白玉雕刻成的与人同高的假山,上面的一树一石雕刻细致,栩栩如生。屋内窗明几净,随处可见名家字画,名贵玩物,精致又考究。
府内分四个大院数个小院,分别住着长公主和侯爷,世子和世子夫人,侯爷的母亲,以及李玄鹤。
长公主将荀舒和阿水安置在李玄鹤附近的小院中,另亲自选了几个侍女洒扫送了过去,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荀舒不习惯被人伺候,但好在侯府中的侍女极懂规矩,大部分时间沉默地站在各种角落,像是墙上的壁画,垂着头不说话,只在荀舒呼喊她们的时候,才靠近应答,和她过往见过的侍女很是不同。
荀舒和李玄鹤回到侯府时已近傍晚,她换了身衣裳洗了把脸,站在四方小院中,抬头时正好可以瞧见染红天空的夕阳。
以前在棺材铺时,院子角落有个木梯子,天色好时,她会攀着梯子到房顶上,有时看日落,有时看星辰。如今身在异乡,虽日月星辰还是当时的日月星辰,可身边再无人为她遮风挡雨,一切终究是不同了。
“你在看什么?”
荀舒垂下眼睛看向来人,见李玄鹤已然梳洗过,换了件翠色长衫,腰间系着白玉革带,走动间衣摆晃动,隐约可见银色暗纹。他的头发用金丝发冠束起,发冠中镶着鸽血红宝石,再瞧不见棺材铺中着粗布衣衫小伙计的影子。
忪愣的瞬间,李玄鹤一张俊脸凑近荀舒,露出几颗大白牙:“姑娘目光灼灼,可是为在下的容貌所惑?”
角落耳目甚灵的婢女:……三郎出去一遭,怎么成了这般模样?可是伤了脑袋?
荀舒:……这人怎么脸皮厚成了城墙?
荀舒翻了个白眼,指着那一方小小的天空道:“我在看晚霞。我想起以前在棺材铺的时候,时常爬到屋顶上看,可惜这院子里没有梯子,我如今是爬不上去了。”
“这有何难?”
李玄鹤上前半步,揽住她的腰,紧紧箍在怀中。荀舒愣神的功夫,他脚尖轻点,跳到院中石桌上,而后借力跃向屋顶。
屋顶陡峭,瓦片承载着两个人的重量,响声不断,李玄鹤不敢松开箍在荀舒腰间的手,生怕她没站稳摔下去。
夏日衣衫单薄,俩人紧紧贴着,没有丝毫缝隙。他能感受到荀舒柔软的身体,清脆而有力的心跳……她的心跳似乎如他一般,越来越快。
晚风卷着荀舒鬓边的碎发,随风乱舞,恰好经在他的鼻端。皂荚的香气混合着花香,似乎还有丝甜味,应当是她刚刚吃果子点心时熏染上的。
这缕头发掠过他的脸,带出几分痒意,这痒似乎能穿透皮肤血肉,直挠到他的心尖上,让他心痒难耐,浑身血液都热了几分。
身体的温度不断升高,李玄鹤有些受不住了,他定定望着荀舒,双眸比晚霞还温柔:“你可站稳了?”
荀舒点点头,旋即皱起眉头:“你腰间可放了什么物件?硌得慌。”
李玄鹤一滞,立刻松开搭在她腰间的手,背过身子,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掩饰,头也不回指着一旁的屋脊道:“可要去那儿坐会?”
他这副模样着实奇怪,好
在荀舒也没多想,“嗯”了一声后,小心翼翼走过去坐下。李玄鹤跟在她身边,一撩衣摆,动作敏捷地坐到她身旁一臂外,屈起膝盖,像是在遮掩什么,眼神左右闪躲
心中的情绪如雨后春笋般不断冒出,在他家中的屋顶上,在他无比熟悉的地方。这里的一切似乎给了他勇气,让他忍不住开口问:“你,你想不想以后每天都能看到这么美的晚霞?”
这么简单的东西他竟不知?荀舒有些奇怪,还是耐心给他解释:“那要看天气。这般绚烂的晚霞并不是每天都有的。”
“……若是有的话,你想不想每天看?”
“想啊。”荀舒还是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想看抬头就能看。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玄鹤眼神飘忽,终是落在她的眼中,一瞬不眨地盯着,轻声道:“你想不想每天都在这里看晚霞?”
少年脸上的红晕比晚霞还要绚烂,周身在阳光的映照下,像是镀了一层金边。荀舒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他这句话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他像是在表白。
她的心怦怦跳,快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紧张地捏紧衣裙,像是抓住残存的理智,没有立刻给他回答。
她喜欢他吗?应当是喜欢的,不然猜测姜拯的失踪与他有关时,下定决心往东走、要与他分道扬镳时,不会那般难过;后来知道姜拯被抓到京城,可以继续同行时也不会那般欣喜。只是他们之间的阻隔太多了,就算她不是司天阁的小弟子,就算他不是大理寺的人,他们的生活也像是天堑似的,难以跨越。
她不在意地位,不在意财富,不在意他是谁而她又是谁,但有的东西终归是不能舍弃的。
荀舒温吞的性子难得果断了几分,她没让李玄鹤等太久,指着四周层层叠叠的房屋院落,道:“你可知这府上有多少间房?”
李玄鹤愣了一瞬,诚实摇头:“不知道。”
“那你可知这府上共有多少人?每个人姓甚名谁?”
“……也不知道。”
荀舒又问:“那你可还记得棺材铺有几间屋子,几个人?”
李玄鹤似乎意识到她想说什么了。
荀舒继续道:“你自小生活在这样的地方,或许习惯了这一切,可我与你不同的。我喜欢住在不大的院子里,院子里的每个人我都熟悉,院里的每间房都是我亲手布置的,我住在这样的院子中,和其他人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能不太富有,但每个人都是互相信任,是放松且自由的。白日里,姜叔去做棺材卖棺材,我去帮他的忙,闲暇时也可以去集市上摆摊,早就这么平平稳稳地过一生。三哥,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