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渣过的昏君重生了 第33节
作者:朵朵舞      更新:2025-10-24 13:37      字数:4921
  杨十娘换了一身茜素红的窄袖衣裳,背手持长剑,刚入席间,便引起众人目光注视。刚才燕国夫人当众夸口说杨家女郎善舞,众人都被勾起几分兴趣。
  肖稚鱼跟在几名小娘子身后,她年纪最小,身量单薄,并不引人瞩目。各人按下午排练时呈扇型各坐其位,杨十娘回头看了一眼,举手一个剑花。这一招有模有样,顿时有不少人喝彩。
  肖稚鱼抬起头来,手指拨动,铮铮几声,如银瓶乍破。
  皇帝喝的微醺,听到琵琶声响,所谓听弦听音,明显比旁边的乐声高明不止一筹,他打量看去。只见抱着琵琶的女孩儿肌肤雪白细腻,一张脸儿秀丽娇美,如海棠花似的,如今还有几分稚嫩,若再过几年,必是绝色无疑。
  李业也看见肖稚鱼,怔了一下,又见杨十娘剑光舞动,他扭头看了眼对面席上的李承秉,他根本不看席间表演,自顾饮酒。李业暗叹一声,想了想,还是放心不下,走到御前,低声道:“父皇,弹琵琶的是肖家女郎,司勋郎中肖明海是她伯父,七郎刚才好像就是见着她才分了心。”
  第57章
  ◎权衡◎
  皇帝先瞥了眼太子, 重又看向席间,如此容色,难怪能叫七郎动心思。只是家世不显, 差着太多。长安显贵门庭几个出色的未婚娘子他心中有数,也曾问过李承秉的意思,都被他不动声色地推了。像他这个岁数的郎君, 儿子都该有了, 豫王府却还未立正妃, 皇帝经过多少风浪,见过多少阴私,暗地还怀疑过儿子或许是有什么怪癖。
  今儿一瞧,原来还是喜欢美人。皇帝心下一松,能识得美人总比全然无动于衷的好。
  皇帝眼风往李承秉处一扫, 他眼观鼻,鼻观心, 作态与旁边各人都望向几位小娘子截然不同。皇帝了然于心。
  冯元一躬身给桌上杯盏斟酒。皇帝拿起酒,又往太子看去,他躬身坐在御座下, 背脊微弯,三十许岁的人,已显出几分老态。皇帝有一瞬的动容,想起刚才在殿外的谈论。
  这些年太子的处境他都清楚, 宰相种种行事,也有他纵容的缘故,本朝宗室从来不太平, 他当年为太子时也经受多番暗害, 不经历这些, 如何在兄弟之中显出来,也算得上是一种磨砺。
  皇帝并未有过换太子的念头,但这两年,已有不少人在他面前提过其他皇子的好处,说豫王的最多,一来他偏爱豫王,二则豫王为太子出头,与宰相几番争斗,处事圆滑老道,也让不少朝臣另眼相待。
  皇帝默然一叹。太子性情温和内敛,虽然处事平平,但多年来谨言慎行,并无过错。如今朝中有些人心思浮动,他若是立高门贵女为豫王妃,保不齐有人会多想。就算豫王没有想法,身边人生了其他心思,也会推着他往那条路上走去。皇帝最清楚皇室内部倾轧有多残酷。他自己是在兄弟相争之中胜出,却不想自己的儿子也互相暗算相害。
  杨十娘长剑挥动,如银蛇游走,全场的目光都投聚过去。
  肖稚鱼十指拨弄弦丝,手腕转动,一阵急促音响,乐曲结束。
  杨忠抢先高呼一声“好”,众人也跟着纷纷响应。
  他抬头看向御座。
  皇帝蹙着眉心,目光悠远,竟是并不在意席间剑舞。
  燕国夫人巧笑嫣然,问道:“十娘这番剑舞连我都不曾见过,陛下觉得可好?”
  皇帝微微颔首,不等她继续说,目光一转,问贵妃道:“爱妃觉得刚才的曲乐如何?”
  贵妃一怔,随即道:“我听着刚才的琵琶弹得极为出色。”
  “朕也觉得是。”
  燕国夫人道:“都是十娘精心准备的,陛下既觉得好,就该赏才是。”
  皇帝微微一笑,道:“燕国夫人说的是,如此剑舞曲乐难得一见,朕观杨十娘秉性端淑,才貌俱佳,赐婚尚乘奉御冯焕。”
  席间坐着一个年轻郎君,蓦然瞪大了眼,直到身边有人推了一把,这才反应过来,跌跌撞撞至席间,跪倒行礼,口称领旨。此人正是莱国公长子冯焕。
  杨十娘也怔住,手紧紧攥住裙子,她抬头飞快朝杨忠看了一眼,仓促间却也瞧不出他喜怒,当此关口,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过来,她不敢多想,赶紧领旨谢恩。
  皇帝脸上含笑,摆手让他们退下,似是做了个无足轻重的决定。
  肖稚鱼见皇帝手指点过来,明知不是自己,却也忍不住心怦地重重跳一拍。她刚才用心弹奏,一曲结束时有意望向太子方向,可太子垂着眼,未曾注意到她。
  肖稚鱼不禁有些沮丧,只要是精通音律之人,就能听出她弹奏的曲子出众之处,拒她所知,为迎合皇帝喜好,太子于音律上的造诣并不低,可刚才他似全然没注意到这里。她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倘若太子全然无意,为何多番派人送礼,又特意嘱咐让她来梨园。
  肖稚鱼心中闪过一丝疑惑。这时目光一转,见到面色冷淡的李承秉,她赶紧移开眼,这时感觉似乎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借着怀抱琵琶的掩饰,扭头飞快瞥一眼过去,和沈玄对了正着。他头发束起,挺拔俊逸,脸上含笑,对着她微微一点头。
  皇帝赐婚之后,燕国夫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满,可话已经说出去,她平日再怎样爱撒娇卖痴,此刻也不敢当着重臣的面反对,只能暗自一咬银牙。
  皇帝这时却招手让杨十娘到近前来,问她剑舞何时准备的,身边又是哪几家的小娘子。
  剑舞耗气力,杨十娘头上满布一层细汗,突然被御前赐婚,她脑子里嗡嗡的,也想不到其他,老实交代道:“我也不会旁的,还是肖娘子点拨,我才想到剑舞。因我是突然决定,在梨园中也无人可帮衬,只好找了几个识音律的娘子作伴。”她说了几句,对肖稚鱼倒是夸赞较多。
  皇帝道:“倒是个心善的小娘子。”
  肖稚鱼忽觉得场中目光朝自己这儿投来,心下一凛,抬起头,才发现是皇帝正看着自己,她挺直脊背,抱着琵琶微微躬身。
  贵妃轻“咦”一声。
  皇帝好奇看过来。
  贵妃道:“这小娘子风姿独秀,举止也大方,倒是难得。”
  皇帝笑了一声道:“这倒让朕想起头一回见你的时候……”
  这话才起头,贵妃的脸色微变,皇帝察觉到,立刻转了口风道:“你想到哪里去了,她弹琵琶的样子,与你有几分肖似罢了。”眼见贵妃眼里有几分古怪,他无暇多想,脱口而出道,“这是七郎相中的小娘子。”
  贵妃仍是有一分疑虑。
  皇帝招手示意肖稚鱼到面前来。
  肖稚鱼心头惴惴地过去,到了近前,她规矩行礼,先称万岁后称娘娘。
  皇帝扶着长须,神色和蔼,问她家中还有何人,又问她读书喜好。
  肖稚鱼心跳加速,心想难道是太子刚才和皇帝说了什么,她一一作答,态度落落大方。
  皇帝暗道:这般美貌与性情都不可多得,除了家世,王妃也勉强做得。他沉思片刻,想到豫王府中空虚,到底还是心软,便问道:“豫王二十有二,尚未娶妻,你看他如何?”
  肖稚鱼蓦地睁大眼,怔怔看着御座,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出了耳疾。
  第58章
  ◎赐婚◎
  皇帝看见她无措的神情, 淡淡一笑,只觉得这样才符合她岁数,倒并未生气。
  肖稚鱼咬牙, 埋下头去,将眼底纷乱的心全掩住,道:“豫王殿下龙姿凤章, 德才兼备, 是天子之子。”
  皇帝又道:“豫王相中你了。”
  这话传进肖稚鱼耳里, 恍若一道惊雷,劈得她头脚发麻,心里更是打颤,立刻磕头道:“我出生低微,与殿下有如云泥之差, 不敢妄想。”
  皇帝见她磕得结实,额头通红一片, 确实是惶恐不敢攀附的模样,反倒是生出一丝好感来,心道这小娘子看着伶俐, 倒是个实诚性子,半点不浮浪。
  贵妃忽然问道:“你的琵琶弹得出众,是跟谁学的?”
  肖稚鱼正害怕皇帝继续谈论豫王,连忙回答贵妃, 说幼时家中境况不好,音律全由姐姐教导。
  贵妃目光柔和不少,又想起自己幼时寄居叔父家中的日子, 道:“琵琶容易上手, 但要练至这般却也不易, 日后莫要荒废了。”
  肖稚鱼应了一声,刚才抬头见贵妃娇姿艳质,恍若天人,且贵妃性情温婉,刚拜见时隐约有些戒备,听她说了几句,此时语气与目光已带上几分怜惜。
  两人聊了几句,说的都是琵琶技艺与曲乐。
  肖稚鱼前世与贵妃没有交集,但也听过不少关于她的传闻,在琵琶一道上两人倒颇为投契。
  皇帝见状不由暗自点头。
  燕国夫人在一旁听了,却有些不耐,笑道:“娘娘一聊琵琶就忘时辰,仔细冷落他人。”
  皇帝这才开口让肖稚鱼退下。
  肖稚鱼抱着琵琶回到几位小娘子身边,几女都艳羡地看着她,她们一同演奏,除了杨十娘,只有肖稚鱼被召到御前。刚才隔得远,她们并未听见皇帝贵妃与肖稚鱼说的什么,但看情形,皇帝与贵妃都是一脸和颜悦色,准是好事无疑。
  肖稚鱼却没有半点欢喜之色,心中仍后怕不已,等歇了片刻,情绪渐渐平复,她顿生懊恼。也不知哪里出了差错,叫她一番算计都付诸流水。皇帝既已开口,太子在一旁肯定是听见了,以他温和守礼的性子,绝不会与兄弟相争。
  肖稚鱼朝御座方向望去,心灰了一半。前世受苦不说,今生竟还与豫王扯上关系,她是倒了什么霉——如今只盼望皇帝是一时戏言,过了一阵就会忘之脑后。
  她在那儿思绪乱糟糟的,御座之上,皇帝与贵妃笑着说话,很快被席间动静吸引注意力。几位朝臣正为今日筵席助兴赋诗,难分高下,有人特意将沈玄叫过来,皇帝闻言也与众人一同品评起来。
  燕国夫人趁着众人论诗的时候,坐到贵妃身边,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贴耳低语,“娘娘糊涂,皇帝看着那小娘子都快移不开眼了,你怎还说那么多好话,助长她威风?”
  贵妃蹙眉道:“陛下是为豫王相看。”
  “这话你也信,”燕国夫人道,“陛下就是个情种,那小娘子擅琵琶,与你相似,你也不想想当初如何入得陛下的眼,别说豫王有没有那个意思,就算是儿媳……”
  贵妃骤然变色,目光转利,“三姐慎言。”
  燕国夫人自知失言。贵妃原是寿王妃,出家后被皇帝纳入宫中,这事世人皆知,却无人敢在皇帝与贵妃面前提起。燕国夫人纤手抬起,在嘴上轻轻拍了一记,目光盈盈地看向贵妃,“是我情急说错了话,娘娘,话说的不好听,可我一心只为你考虑,如今家里都指望着你,宫里内外谁不巴巴看着,娘娘还是该小心些。”
  贵妃挪开脸,看着皇帝与朝臣几个说笑,眸光微转,悠然长叹。
  这晚沈玄所作“金杯满酌春酒香,香辇灯火照人红”一诗夺得头筹,皇帝含笑,连声道好,却没提赏赐,旁人只道陛下是酒醉忘记,为沈玄惋惜。可御前亲近人却觉得这里头别有玄机。
  筵席过后三日,皇帝特意将司勋郎中肖明海召来,问他官员迁任与功赏之事。
  肖明海从未有过单独面见陛下,战战兢兢,听见发问,立即将任事说的清清楚楚。并非他有所准备,实则是司勋属吏部,里头牵扯极多,他一无背景二无投靠,只能将自己手头上的事理得干净清楚,省得沾惹麻烦,不想今日在御前答话却正好用上。
  皇帝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微微颔首,转而又问起肖稚鱼兄妹的事来。
  肖明海心头剧震,隐约猜到什么,他藏在袖下的双手狠狠攥紧,将激荡难耐的心情往下压住,面上镇定地说起肖稚鱼兄妹之事,只说当初族中不公,兄妹三人艰难讨生,后来肖思齐带着姐妹两个回乡,与族中修好。
  他双眼含泪,道:“只怪我多年未曾回家,不知他们兄妹受委屈,幸好这几个孩儿明事理念旧情,非我自夸,我那侄儿侄女聪明乖巧,比臣在长安见过的那些高门子弟半点不差。”
  他这一句夸口并不叫人厌恶,皇帝道:“如此说来,这侄儿侄女比你儿子更出色?”
  肖明海毫不犹豫点头,“正是。”
  皇帝哈哈大笑。
  贵妃这时从殿后款款走出,皇帝神色意外,却并未责怪,招手让她来到身旁。
  原来皇帝在殿中召见肖明海,燕国夫人将贵妃拉了来,道:“都过了几日,你看他还想打听肖家事,还不是为了那小妖精。”
  贵妃在殿后听了几句,听见肖稚鱼年少便失了父母,与自己果真有许多相似之处,又经不住燕国夫人在旁边劝说:“若真配给豫王也是不错,既不让十娘作王妃,就给他一个出身寒微的。”
  贵妃主动现身。
  肖明海头也不敢抬,耳边听见皇帝问:“你怎么来了?”
  贵妃道:“陛下还记挂着肖家小娘子的事?”
  皇帝轻咳一声,说了一声“你想到哪里去了”,又道:“还不是为七郎的事操心。”
  贵妃嗔视他一眼道:“我看这肖家小娘子才貌皆好,与豫王极相配。”
  皇帝觉得家世上有所欠缺,可对上贵妃的目光,他不禁想起往事,蓦然一声长叹,心中已拿定主意。
  且说肖稚鱼自梨园筵席回到家中,着实不安,整日无精打采。肖思齐只觉得她精神不好,有意劝解,可他刚上任不久,公事烦扰,抽不出空闲。肖稚鱼等了三四日,见外面并无动静,心忖那日只是皇帝一时兴起,随口所说,她心渐渐放松下来。
  这日宦官携圣旨忽然到了门前。
  肖家兄妹摆香案迎圣旨,官宦缓缓展开圣旨,颂读道:“……豫王质器冲远,风猷昭茂,东郡肖氏,清白流庆,含章秀出,伫闻六行之美,以引三善之德,是用册尔为豫王妃,往钦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