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渣过的昏君重生了 第83节
作者:朵朵舞      更新:2025-10-24 13:38      字数:5051
  陈德义与太子豫王私下交情颇好,刚出长安,豫王便说要单独出去走走。陈德义只当他是久未离开长安,起了玩心,也未阻拦, 哪知豫王一去便七八日没有回来,陈德义带着人已到了皇陵所属蒲城, 又等两日,若非每隔一日就有豫王传信回来,他几乎要愁断肠了。
  陈德义人如其名, 为人宽仁好义,念着以往交情,并未将豫王出行之事上报长安,只自己一个犯愁, 他挠了下头,这时远远瞧见一路飞尘,如游龙一般从平野那头出现, 朝蒲城而来。只看速度便知不凡, 陈德义立刻站直身体, 不一会儿就看见李承秉带着数十侍卫快马奔至。
  “殿下,”陈德义急忙迎上去,“你去了哪儿?”
  李承秉翻身下马,让陈德义怔了怔。往常在长安见着豫王都是尊贵威仪的模样,眼下他却下巴冒着青色胡渣,脸色晒黑一层,风尘仆仆,身后侍卫也都做寻常打扮,瞧着是特意装扮过。
  陈德义面露疑惑。
  李承秉拍了拍他的肩,目光有意无意朝一旁修整的队伍看去,其中有个不起眼的侍卫点了点头。他笑着对陈德义道:“往河东道去了一趟。”
  “河东道?”陈德义大吃一惊,那是康福海大都督的地盘。
  “康大都督在范阳筑雄武城,蓄养战马,兵器粮草无数,麾下将领盘剥百姓,搜刮钱财向各地购买战马猎鹰,拥兵不下十五万数。”
  陈德义并非愚笨之人,每听豫王说一句,面色便白一分,冷汗直冒,说不出话来。
  李承秉拍了拍他的肩道:“进城再说。”
  一行人趁夜黑之前进入蒲城,蒲城县令闻讯已带着大小官员到南门相迎。李承秉与陈德义到驿站安置。驿站得了消息,早早就摆上酒宴,蒲城县令做东道为两人接风洗尘。
  李承秉在屋中叫人打水。没一会儿,门从外被推开,进来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容貌秀美,头上插着宝石海榴花的簪子,身上穿淡紫色绫裙,肩搭绿色帔子。她埋头进门,并不东张西望,放下铜盆就要出去,这时才抬起头,看见窗边站着的的李承秉,登时吓了一跳,脸上飞红,手足无措地去了。
  李承秉并未在意,擦了手脸,换身衣裳去赴宴。本朝自开祖皇帝始,皇陵皆建于五龙山中,属蒲城辖内。自从发生山石坍塌之事,县令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好容易盼了长安来人,又是极受皇帝宠爱的豫王,席间自是殷勤备至,奉承话不断。吃酒到一半,众人渐渐少了约束,李承秉有意问些民间事,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不知怎地就聊到了县令之女。
  县令姓姚,家中有两个未嫁的女孩,其中年长的排行第三,人称姚三娘,生的清秀可人,素来礼佛行善,在当地颇有贤名,都说是个菩萨心肠的娘子。
  与蒲城众人闲聊一通,席间陈德义心事重重没说什么,李承秉吃了不少酒,宴席散时,他站起身,要往驿站内堂去。廊下没点灯,李承秉按了按发胀的眉心要叫人,一旁忽然伸出双纤纤玉手,扶在他手肘上,一股馥郁香气随之飘来,正是刚才端水进屋的女子,她轻声道:“殿下小心,前面有门槛。”
  李承秉侧过脸来,女子与他视线一撞,羞赧低头。
  “你是谁?怎么在此处?”
  女子道:“小女姓姚,别人都叫我三娘。”
  李承秉甩开手道:“姚娘子客气了,令尊在正堂。”
  姚三娘点了点头,光线昏暗,也看不清脸色,转身快步走了。
  陆振这时跟上来,李承秉冷着脸吩咐侍卫严守内堂。
  休息一晚,第二日县令等人便带着一队人马护送豫王一行进五龙山。所建皇陵在五龙山脉以东的金粟山,地势险峻,只有一条栈道通往山腹之中。走了近两个时辰的山路,众人都觉疲乏,便在山谷休整。县令身旁有人为众人分水,只见她中等身量,穿着蓝缎翻领衣袍,皮肤白净,头发束起,两鬓光溜溜的,显得越发秀丽动人,正是做男装打扮的姚三娘。
  县令过来请罪一声道:“我这女儿从前就跟在我身边,当作半个郎君养,识文断字也知进退,能帮的上忙。”
  李承秉望着远处山峦叠翠,脸上并不在意。
  前一日下过雨,山路难走,这夜就在山中扎营,姚三娘忙前忙后,正如县令所说,十分能干。
  到了半夜,山间虫鸣兽叫不断,众人都睡不安稳。第二日一早,李承秉简单洗了把脸,出门在外没那么讲究,他仍穿着昨日的一身,在周围皱了一圈,观察地形。姚三娘从另一边走来,头发放了下来,乌发丽颜,另有一番韵味。她见着李承秉一怔,咬了下唇,行礼之后走了两步,忽又停下,道:“殿下莫怪家父行事不分公私不知轻重,是我执意要跟来的,他事先并不知情。”
  李承秉看了她一眼。
  姚三娘又道:“家父这些日子急的吃不下睡不好,人也病倒一回,殿下来了之后才稍好些,我实在放心不下他的身子,这才跟来。”
  跟在李承秉身后的陆振听了,也不由侧目,心道:难怪这里有不少人说她心善贤惠,只这份孝心就难得。
  李承秉道:“今日到了地方,你们就回去休息罢,后面的事用不着你们。”
  姚三娘点头应下。
  又赶了半日的路,终于到了修建陵地的甬道前,已有监修的官员与工匠等候着,过来行礼拜见。县令并未马上走,而是将这次带来的一个郎中和备着的药草留下。姚三娘从行礼中取出些提神醒脑的冰片药丸,分发给工匠等人,众人皆是交口称赞。
  第153章
  ◎筹备◎
  姚三娘手里最后还剩下一些, 从怀中取出块丝帕包了,缓步来到李承秉面前,她见李承秉脸色淡淡的, 丝毫没有要接的意思,眉眼耷拉,不由就显出几分可怜来。
  陆振见了有些不忍, 伸出手。
  姚三娘如蒙大赦般, 将帕子包裹的冰片药丸放在他的掌中, 轻声叮嘱道:“听说里面混沌窒闷,将冰片放在鼻下便可醒神。”
  县令一行辞行离去,李承秉带着陈德义极侍卫从甬道入内,山腹之中狭窄难行,空气稀薄, 很快来到坍塌之处,被掩埋的匠人与石雕已被挖出大半, 可禁不住仍有腐臭难闻的气味。几个官员胆战心惊看向李承秉。
  陆振将冰片与药丸拿出来,放在鼻下闻了一下,清凉苦辣的味道让头脑也为之一清, 他递了几片过来。李承秉却摆了摆手,叫修陵的官员上前,问死伤工匠如何安抚等事宜,等问明情况一行人离开陵地, 到了外面,陈德义和侍卫几个立即深呼吸几口。
  李承秉在山中住了几日,吃住与众人都是一样, 等李承秉带人从五龙山折返, 回到蒲城。城里内外官员见他并无苛责问罪之意, 倒是心安不少。
  在驿站休息一晚,第二日县令又派人来请豫王和果毅都尉喝酒。陈德义在心里已憋了好几日,这天逮着空闲,与李承秉说起河东道的事,“殿下怀疑康大都督有异心?”
  李承秉道:“康福海以边外异动为由,年年问朝廷索要钱财,在平卢范阳河东三地搜刮盘剥,藏了这么多战马兵器粮草,朝廷里却无人知晓,你是将门出身,这里头藏的是什么用心难道看不出来?”
  陈德义几乎整张脸全皱在一起,自从听豫王说了此事,他便跟胸口挂着秤砣似的,格外沉重。垂头思索良久,他才又道:“事关大都督,哪有我说话的余地,陪着殿下来这儿,我便只看皇陵,河东道的事至多能和我父亲说两句。”
  李承秉拍了拍他的肩,“我知你难处,如此已是足够。”
  陈德义忽地瞪大眼睛,“莫非殿下一早就是想告诉我父亲?”
  李承秉但笑不语。
  陈德义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想着自家那老爷子跟着陛下几十年,有从龙之功,豫王这番话明着是说给他听,实则就是要借他的嘴传到老爷子耳里。亏他还苦恼多日,不知该如何处置。
  “殿下以后明白说就是了,也省得让我提心吊胆的。”
  李承秉笑道:“有些事哪能说那么明白,也就是你仁义,我才多说些,若来的是别人,我还怕吃亏。”
  陈德义神色顿时一肃道:“殿下放心,我知道轻重,绝不会让殿下为难。”
  李承秉点了点头。
  陈德义去了一桩心事,便又聊起别的,“刚才回来,我听有人议论姚三娘,说她与殿下同去五龙山中待了几日……”
  这话一出口,便见李承秉脸色微微一沉。
  陈德义是知道豫王府后院的情况,除了王妃并无其他妾室,偏外面还有各种传闻,豫王成亲才大半年就主动接了差事离京,瞧着对王妃也就平平。他见那个姚三娘秀外慧中,便多嘴问一句,眼下看豫王脸色,立刻闭上了嘴。
  李承秉道:“还说了什么?”
  陈德义将听来的那几句风言风语说了,无非就是有人议论姚三娘男装打扮跟随豫王入山之事。本朝男女之间风尚自在,风流韵事也多。
  李承秉听完脸色淡淡,不见喜怒。
  陈德义又说了些别的,这才回去洗漱收拾,晚上等着喝酒。
  傍晚时分,陆振敲门禀报,“县令派了人来,请殿下过去。”
  李承秉掸了掸衣裳出门。驿站院子里站着等候的正是姚三娘,她换了一身翠色鲜亮衣裙,衣袂摇曳,身姿娉婷。
  往县衙去的路上,姚三娘也和众人一样骑在马上,她提马来到李承秉身旁,道:“殿下此行可还顺利,不知冰片可派上用场?”
  李承秉道:“去问问后头便知。”
  后面跟着的是陆振与一众侍卫,姚三娘咬了下唇,犹豫片刻,道:“殿下可是听到什么风声?”说着垂眼盯着地面瞧,声音柔软,“我前番行事,全为看顾父亲之故,殿下千万别因那些闲话而厌我。”
  李承秉斜睨她一眼,道:“什么闲话?”
  姚三娘愣住。
  李承秉冷冷一笑道:“县令身边没有得用之人,让姚娘子奔进忙出,既然已如此行事,还怕旁人几句闲言碎语?”
  姚三娘脸色忽而青白,不敢去瞧李承秉脸色,渐渐骑得慢了,落到了后面。
  到了县衙之中,姚县令在院中设宴,又叫了几个当地耆绅作陪。酒至酣时,便有人壮着胆子道:“姚三娘品貌皆佳,又有贤名,不如到时跟着殿下去长安,也算佳话一桩。”
  县令喝得双颊酡红,拿眼去看豫王脸色,嘴角翘起却又强作矜持,“三娘乡野之女,如何高攀得起,做个使唤奴婢兴许还成。”
  耆绅几个纷纷说他自谦,又夸三娘如何娴雅。
  陈德义左右瞧了瞧,只专心捻菜喝酒。
  李承秉看他们一唱一和,淡然自若,等众人说完,他把手里的酒杯往桌上一搁,双目精光闪动,半点没有醉态,“我那位王妃是父皇亲自所指,脾气不好,性情也乖张,找个精明厉害的回去还能应付一二,倘若只是贤惠明理,非被我府里那位欺负不可,倒是害了如此良善的小娘子。”
  县令怔在当场,耆绅更是瞠目结舌,再说不出相劝的话来。
  陈德义举起酒杯,道:“来,喝酒。”
  众人只好跟着喝酒。
  等着酒尽宴散,姚县令东倒西歪地往内院走,刚进门,姚三娘便脸色焦急地迎上来,喊了一声“父亲”。
  姚县令道:“我的儿,这事眼看着是不成了。”他大着舌头将李承秉刚才在席上的话一字不落地转告。
  姚三娘听得目瞪口呆,“这……这算什么,竟要精明厉害的?”
  姚县令也叹气道:“谁知道呢,为父打听到,豫王妃并非世家大族出身,原也只是个乡野丫头,只是命好被圣上指婚。这次豫王要来,我打点上下,就为你谋个好前程,哪知殿下竟是不要贤惠的,这……这实在荒唐……”
  姚三娘跺了跺脚,脸上全是委屈。
  姚县令道:“早知如此,殿下刚来的时候就该主动些。这也怪你,那天还不情不愿……”
  姚三娘也是懊悔不已,第一回 见豫王,他胡子拉渣,满身尘土,她见了心下不喜,只当父亲说什么器宇轩昂全是骗她的。可等豫王收拾干净,再一看,他分明英俊高大,一身男子气概,举手投足皆是贵气。她借机多次接近,又对他言明自己为父亲奔波,既能标明孝心,又能引人怜惜。
  这招原本极是稳妥,哪知豫王的心硬的仿佛是块石头,丝毫不为所动。
  姚县令道:“这次便算了,为父回头再想想法子,定为你找个长安的归宿。”
  姚三娘哭丧着脸,想着豫王这等身份模样,恐她一生都再也难遇上,气恼地掉了两滴眼泪。
  李承秉与陈德义从县衙出来。路上陈德义几次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李承秉没好气道。
  陈德义这才试探问道:“王妃真有那么凶?”
  李承秉哼了一声,道:“还能有假。”说完脸色就有些黑。夜里凉风习习,他揉了把下脸,心道姚三娘这些天使的那些伎俩,便是与前世的肖稚鱼相比也只能算是雕虫小技。那女人若是要讨人喜欢,手段可多着呢。可恨的是,她要是打定主意惹人厌,说话也跟刀子似的,生生要从人心头上剐肉。
  想到这儿,他又窜起一肚子气,暗骂一声,眼不见心不烦,既然已经离了长安,何必再去想那个狼心狗肺的女人。
  ……
  范阳雄武城。
  康福海站在城墙上,他穿着墨绿色的大翻领胡服,大腹便便,身后跟着一群人,或年轻或壮年,都是一身戎装。其中田浩真的位置靠前,手里捧着个册子,口中正报着:“……骨利良马三百匹,角弓两百,弓韬、箭箙、胡禄三百余……“”
  康福海一边听着一边点头,面露喜色,“好,好,你们都用心了。”
  身后十余人纷纷应和,有的喊“父亲”“义父”有的称呼“大都督”,亲疏一目了然。
  康福海道:“粮草还差些,你们再想想办法,等这几个仓内粮草蓄满,天下还有何事能难倒我。”
  田浩真合上册子,笑嘻嘻道:“义父只管放心,这事不难,还有些县城应缴的粮食还没收拢,再催一催就是,不出两月,粮草就能堆满仓库,还能满的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