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何死于兰若寺? 第6节
蒲桥储存好宁静珑发过来的讯息,说:“我一直以为墨峰的业务是主导娱乐类局域网构造,他们手底下的摩尔甫斯研究院在设计娱乐类的局域网可是鼎鼎有名,没想到他们还设计防御程序。”
“娱乐场所自然要配备强有力的安保,就像最豪华的夜场里总有着最能打的保安。毕竟谁都不想意识在声色犬马的时候突然染上病毒稀里糊涂地死掉。”宁静珑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茬,“当然也不能肯定只有墨峰,丛云和网际传媒也都有这个实力,只不过在防御程序上他们做的不如墨峰,你不嫌麻烦也都可以去问问。”
“听起来你对墨峰非常熟悉,以前给他们干过事?”蒲桥问。
“不算干过,只是我和他们公司非常投缘,他们的一些设计我觉得非常有意思。大名鼎鼎的神经锁就是狼釜防卫所设计出来的。”宁静珑冷笑了一声。“你听说过么?”
蒲桥自然听说过。“神经锁”与其说是大名鼎鼎,倒不如说是臭名昭著更合适,那是超巨型企业针对掌握企业机密的离职人员给其装载在颅内计算机的手段。针对人类交流信息时在大脑中所产生的神经信号,只要神经锁监测到了人员有交流特定信息的举动,就会立刻启动。不会死人,因为那样违反了《企业管理条例》,但是强大的神经电流会直接刺激到颅内计算机的核心,最后人的结局就是变成白痴。条例只规定了企业不能把人弄死,但没说不能把人弄傻。蒲桥一直都不知道这个奇葩的设计是哪家企业发明又是如何通过政府审批的,没想到是墨峰。
宁静珑继续说:“报酬的话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我再告诉你,到时候就麻烦您再给我送过来了。”
“可以,那麻烦你了。”蒲桥起身放回椅子,刚准备离开,宁静珑突然叫住她。
“还有什么事么?”蒲桥问。
“蒲科长,我不知道您平常与上六区的这些企业打交道多不多。”宁静珑眼睛里的冷光闪烁不停。“既然你有意想要去企业里调查案情,那我还是提醒你一句,上六区的企业内部,有时候可比我们巨人的肠胃要凶险得多,你明白吗?”
“我明白,这件事我自己可以说是非常了解。”蒲桥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8章
蒲桥的视觉界面显示着白川自婆娑海内传来的影像:巨大的山体在一望无际的空间内不断地晃动摇摆,一直在试图左冲右撞,但无数的锚点紧紧地散布在它周围,向山体射出黑色的细链牢牢地将它固定在空间的正中央,不时有细线在山体一阵强烈的耸动后被绷断,绷断后的细线会在空间中划出一道巨大的弧,然后消散在空气里。但每有一根细线绷断,就会有数个飘浮在空中的人影飞到山体的周围,安置上新的锚点,重新向山体射出链条以来补充空缺,而山体一分一秒也没有停歇,仍在不停地尝试挣脱,就像是一头被捆缚在陷阱里的野兽。
“现场的具体情况?”蒲桥在脑海中向着白川问道。
白川的声音自蒲桥的脑海中响起:“30000根天锚还剩下27120,还在继续损失中,大概每一分钟就会被它挣断三到五根,我们的人还在不断补上,但是它用来挣脱的强度越来越大了,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谛听估算我们大概还能坚持多长时间?”蒲桥坐的飞行舰缓缓下落,停驻在一片飞行舰专用的起落广场中。广场面积非常大,但不时有商务或是公务用的飞行舰起起落落,反倒显得十分拥挤。正对着广场大概几百米外的距离是一栋深青色的摩天大楼,直插进雨雾中,巨幅的全息投影广告顺着大楼的边侧滑落下来,就像一条发光的条带从云中垂下。此时已经是傍晚,天上又落起了小雨,在昏暗的天色下,蒲桥自飞行舰内向着大楼望去,深青色的巨楼挂着那条发光的侧边,在第二区璀璨的灯火之中,如同一个孤魂在雨中耸立,那正是蒲桥此行的目的地——第二区墨峰公司的总部。
“谛听计算,兰若预计将在81小时37分钟零2秒的时候完全挣脱天锚的束缚。”白川的声音不停传来,“他已经将5%的数据量提升到了10%,但是谛听说如果兰若挣脱束缚,再想追踪到它在婆娑海内的踪迹,预计需要4天的时间,这还得是在兰若没有再次更新坐标的情况下。”
“也就是说,如果在追踪程序没有完成的情况下,登录它必须就得在这三天内是吧?”飞行舰停稳后蒲桥从舰船上向着不远处的巨楼走去,雨虽然不大,却十分细密,加上周围起落的飞行舰非常多,不时就有被飞行舰吹散的水雾散到她身上,才只走一会儿她浑身便湿透了,几缕被打湿的头发贴在了她的脸上。
“没错,而且……”白川的声音突然压低,“陈局长已经下了两道质询令,问我们网技科为什么还不动手,骆局长虽然一力担保,但是他今天白天要上1市汇报情况,人不在局里,我怕会有突发情况。”
“一定是有人托了关系找了陈文那个傻逼,不用管他。”蒲桥冷哼一声,抹了抹脸上的水珠。总局的最高管理层实行三权并衡,并不是只有骆春立一名局长,而是有三位。每名局长都有着自己的分管科室,比如蒲桥所在的网技科就属于骆春立的分管范围,而白川口中的“陈局长”则是总局三局长的其中一名,名叫陈文,并不怎么受蒲桥待见。尽管网技科不在他的分管范围内,但是在制度上,局长对总局所有的科室都能有管辖权,陈文不知道收了谁的好处来催他们干活,尽管讨厌,但也在规则之中。
蒲桥顶着雨雾向前走了一会儿,已经能够看见墨峰连接着停机广场的大门。“你现在就从婆娑海内登出,之后不要再登进婆娑海了,就留在网技中心,我马上就回去。”
“明白。”
视觉信息关闭,墨峰公司的大门向着两侧滑开,一道阳光从斜上方照下来,蒲桥下意识闭上眼睛。没错,正是阳光,温温暖暖将蒲桥全身笼罩起来,在3市阳光是奢侈品,在3市,天气的主流永远是阴云与冷雨,就像此刻蒲桥身后门外的天气,但在墨峰公司内部的大厅内,却是阳光普照,不单单只是阳光,蒲桥抬头向着上方望去,像烟一样的白云自她头顶的天空飘过,甚至偶尔还有一只鸟飞过。只是进门一会儿的工夫,她被雨淋湿的衣物和头发就已经在室内顶级恒温系统的调控下不自觉地干透,和煦的阳光照耀下来,笼罩住她的全身,令她久违的感到一阵身心的舒适。
企业并没有固定的下班时间,此刻在大厅还有不少人走来走去,一块十米高的黑色石碑矗立在正中央。一位身着职业套装的女士自人流中横插过来,人群似乎都有些对她避之不及。她一步一步走到蒲桥的面前,身材高挑,头上挽着一个高高的发髻,向着蒲桥微微一笑,笑容完美地挑不出一丝毛病:“请问您就是蒲科长吗?周明楷先生已经恭候您多时了,还请随我来。”
这名女士的声音非常甜美,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感起伏。蒲桥看向她,她脸上的笑容依然没有任何变化,完美得不像是真人。
不像是真人……突然,一股寒意自蒲桥的心中升起:“仿生人?”
“您真是好眼力,第七代‘女娲’三型仿生人,编号07032214,您可以称呼我为‘小青’,也可以用编号2214称呼我,很荣幸为您服务。”女人向着蒲桥微微鞠了一躬,脸上的笑容依然毫无破绽。
怪不得刚刚一路走来,路过的人都像避着妖怪一样避着她……蒲桥定了定神,冷笑一声:“贵公司实力真是不容小觑,除了拥有能够将数字自然帷幕铺展到整栋大楼的财力外,还能拥有本国法律明确禁止使用的仿生人。”
女人、或者说仿生人小青脸上微笑的神色没有一丝变化,就好像没有听到蒲桥言语中的嘲讽之意:“蒲科长说笑了,本公司所有经营管理行为都一定合法合规,对我的使用,本公司法务司已经于两年前2月21日向3市市政府提出申请并得到了获准使用审批,全公司仿生人员工只有我一位,专职接待贵客。并且本人自设计研发,再到生产使用,皆为国产,还请蒲科长放心。”
真是滴水不漏。蒲桥在心里冷笑一声:“继续带路吧。”
“好的,很高兴能继续为您服务。”仿生人的手指按进电梯门边的凹槽之中,电梯门打开旋即又关闭,载着蒲桥与那名仿生人一起向着大厦的顶楼飞去,听不到一丝动静。蒲桥顺着电梯向下望,那块十米高的纪念石碑在视野中逐渐变成一个黑点。
“叮——”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电梯显示到达了207层。门缓缓打开,门前是一条长长的过道,整条道上都铺着厚厚的毛毯。仿生人走在蒲桥的前面为她引路,一直走到过道尽头一扇黑色的大门前。
仿生人将手掌按在大门门扉的位置,一道柔和的蓝光闪过,大门向两侧无声地滑开,内里是一间颇为宽敞的办公室,办公室的地板上铺着砖红色的毛毯,巨大的落地窗将整个办公室环绕起来,雨水不断自窗上流淌而下,就像是一面流瀑,第二区高楼上的无数灯光倒映在流瀑之上,就像是无数颗金色的星星,办公室靠近落地窗正中央的位置有一张办公桌,正对着蒲桥进来的大门,一个长发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桌后对着蒲桥微笑。
仿生人轻轻鞠躬,便转身离开了,大门无声地在蒲桥身后合上。
“蒲科长,久仰大名。”中年男人离开办公桌,热情地向蒲桥走来,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周先生客气了,我是没想到只是一个小小的问询任务,还能劳烦周先生亲自接待我。”周明楷握手的力度和时长都恰到好处,既表达了自己的热情,又没有太过越界失礼。听到蒲桥的话之后,周明楷哈哈大笑:“蒲科长哪里话,配合政府开展工作,本就是我们企业应尽的业务,还请入座。”
周明楷话音刚落,无数颗玻璃珠一般大小的金属颗粒从房间中地毯的缝隙里冒出聚拢在一起,瞬间在蒲桥身下生成了一把椅子。蒲桥刚一坐下,粒子就马上结合着她的身形调整了椅子的形态,吻合着她的姿势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非常舒服。
“记忆金属粒子,我们即将上市的小玩意儿,让您见笑了,您抽烟吗?或者喝茶?”周明楷坐回自己的桌前,从桌下的抽屉里拿出一盒卷烟递给蒲桥,但蒲桥没接。
“谢谢,我都不用。还真是让人意外,周先生的办公室比我想象的要朴素许多。”蒲桥坐在椅子上环顾四周,周明楷的办公室虽然宽敞,但是内里设施却并不多,除了他自己的一张办公桌和他自己坐的那张椅子,再没有其他任何东西,室内的光线并不明亮甚至有些昏暗,淡黄色的暖灯铺洒在偌大的办公室内,莫名令人有些寂寥。
似乎是意识到蒲桥在想什么,周明楷收回卷烟,笑了笑:“不好意思蒲科长,我眼睛做过手术,受不得强光刺激,所以办公室内光线不是很亮,如果您介意,我就将光亮调高一点。”
“没关系,随您方便。”
“我办公室内确实杂物不多,一来是响应政府号召嘛,办公人员一切从简,朴素为先,二来我确实也不需要什么东西,如今不比以前,纸页一大堆,有用的却不多,如今什么东西都可以存在这里。”周明楷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倒是方便了许多,当然您有什么需要,还请不要客气。”
“身为墨峰公司三名执行总裁之一,周先生却说自己只是一名办公人员,未免太过谦虚点吧?”
“都是虚名,说起来我也只是给企业打工的,蒲科长取笑了。”周明楷又笑起来。
自上午从宁静珑那儿得到消息后,蒲桥便马不停蹄地回到总局找勤务科与法制科申请了针对墨峰的问询令,老实说她并不指望着一次简单的问询就能找出墨峰与兰若之间的端倪,目前她最大的倚仗,仍然是宁静珑所制造的追踪程序,在没有真正进入兰若之前,一切问询都不过是隔靴搔痒。问询令发给墨峰之后,很快蒲桥就收到了墨峰的回应,表示一定配合总局的工作,已经安排好了人员接受总局的问询。蒲桥本以为墨峰能够安排一个三级部门干事就不错了,没想到直接安排接受问询的竟然是周明楷,墨峰公司的三名执行总裁之一,执掌着墨峰公司的研发中心。如果墨峰公司是一个巨人,那么研发中心就是这个巨人的心脏,而周明楷,就是这颗心脏的执掌者。
而说起来,这其实也并不是蒲桥第一次和周明楷打交道。
蒲桥一只手轻轻搁在椅子的扶手上:“周先生,公务繁忙,我就直接开门见山了,我这次来主要是向贵公司问询……”
“我知道,蒲科长,您所料不差,兰若局域网确实是我司创造的。”
窗外的雨势不知何时开始剧增,瀑布一样的雨水被浇注在周明楷身后的落地窗上,将第二区的灯火淹没在混沌中。不知道是不是蒲桥的错觉,伴随着周明楷这句话出口,室内的光线似乎更黯淡了几分:“……您知道您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周明楷平静地回答道:“我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最近在婆娑海内连续犯下杀人凶案的那个局域网‘兰若’,确实是我司创造的。”
蒲桥下意识地摸向自己腰间的枪套,浑身的肌肉在一瞬间绷紧起来。陷阱?不可能,墨峰不可能蠢到在这种情况下公然袭杀一名总局的公职人员,诈话?但是有关于兰若案件的信息,早就在前不久那场吊诡的加密会议中走漏的满城皆知了,再说了,只是为了套取消息,就将这种天大的祸事揽在自己身上,有什么意义?难不成周明楷疯了?一时间,无数个念头自蒲桥脑海中闪过,但她表面依然不动声色,只是死死盯着周明楷的眼睛。
死一般的沉默之后,周明楷突然放声大笑,打破了办公室紧张的气氛:“蒲科长,不好意思,您不用这么紧张,怪我没有说清楚。最近那个凶险的兰若局域网确实是我司创造的,但也可以说不是我司创造的。”
“你是什么意思?”蒲桥一时不解。
“您稍等,我们早就给您准备好了。”周明楷打了一个响指,大门滑开,那名仿生人小青端着一张木制托盘颦颦走进来,托盘中是一枚小小的银色存储芯片。待蒲桥拿起那枚芯片之后,那名仿生人对着她嫣然一笑,便又转身离开了。
蒲桥捏着那枚芯片端详了一下,皱眉道:“实体存储?”
“蒲科长还请见谅,公司规定:涉密资料必须实体存储,这也是为了安全起见。”周明楷无奈地摊了摊手。
蒲桥拿起芯片看了一下,便插进自己脑后的接口中。芯片插入的一瞬间,她的视觉界面上便有了显示:“显示您正在试图连接外部设备,请注意人身安全。”
芯片内的信息迅速上传至蒲桥的颅内计算机内,是一本60多页的项目计划书,蒲桥将书页的内容全部投屏至自己的视觉界面上开始一页一页浏览,同时不忘打开自己右眼义眼的观察模式探查周明楷的反应。他一点都没有异样的情绪,心跳平稳、呼吸平稳、血压平稳,没有紧张也没有慌乱,一直在笑眯眯地欣赏着窗外的雨景,嘴里还哼起了小调。
大概十几分钟后,整本项目书蒲桥都浏览完毕。她关闭了信息浏览模式,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出声。又过了一会儿,她长长吁了一口气:“竟然只是这样吗?”
“是的蒲科长,真的只是这样。如果不是总局这边发来问询,加上我自己消息灵通,档案部的人都想不起来我们曾还有这样一个项目计划。”
周明楷传输给蒲桥的这本项目书,是三年前墨峰公司向3市政府提请审批创造的一个局域网项目计划。项目内容是在婆娑海内建设一个娱乐类局域网,局域网构造为一座大山,大山内里配置一座巨大的古刹。客户群体面向3市的精英阶层,可以在这座局域网中尽情游览山水、古寺疗养、林间放松……局域网项目的名字便是取自佛教用语“寂静处”之意,命名为兰若,山是兰若山,寺自然便是兰若寺。项目书里赫然写着:力求给所有来宾来一场扎根千年佛理的心灵之旅。
“但是很遗憾,这个局域网我们确实创造了,所有设施一应俱全,我们甚至还开放了试运行,只针对我们的贵宾和老客户,但试运行一个月后我们就关停了,几千万就这么打了水漂,算得上是那年我们公司在商业上一个不小的失败。”周明楷叹了口气
“项目书上说,关停的原因是经济效益远低于预期,为什么?”蒲桥问。
“无非就是大家不感兴趣呗,说起来这年头,又有几个人真信那些神神鬼鬼?顾客玩了几下就失去兴趣了。”
“那为什么现在这个局域网还在婆娑海内游荡?”
“答案很简单,”周明楷露出一个苦笑,“因为它遭窃了。”
“什么?”蒲桥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您没听错,在我们计划关停兰若并预备摧毁它的前夕,也就是11月25日,有黑客潜进了婆娑海内,破坏了我们的封存程序,将它盗走了。这也是为什么我刚刚跟您说兰若既是我司创造又不是我司创造的,因为现在这个在婆娑海内到处行凶的兰若网早就脱离了我们公司的掌控,与我们没有一点关系,说起来我们还算是受害者。”
蒲桥冷哼一声:“所有企业登记的局域网如果突发意外,必须第一时间向总局报备,一个千万价值的局域网遭窃,怎么没有见你们公司报警?”
周明楷依旧是笑眯眯的:“我们报了呀,蒲科长您是不是看漏了?就在项目书的倒数第二页。”
确实如周明楷所说,项目书上写明了三年前兰若失窃的第二天,墨峰公司就报了警,但是报警内容却没有提及“兰若”的字样,怪不得谛听没有检索到。
“毕竟是在试运行,兰若这名字还没有正式定下来。一个千万投资的局域网虽然贵重,但是内里并没有什么太值钱的东西,那几天公司太多要紧事,甚至就在兰若遭窃的当天还出了那次非常严重的安全事故,蒲科长您应该心里清楚……所以公司报案后就没有太放心上。这是我们工作的疏忽,我们以后一定加以改进。”
蒲桥感觉自己的额头又隐隐开始有些刺痛,一只手紧紧按在额头上。周明楷看似说了很多,但实际上却又什么都没说,兰若确实是墨峰创造的,但是在三年前就已经脱离了墨峰的掌控,如今兰若已被他们固定,周明楷没必要说这种随时都可以被他们戳破的谎言,也就是说关于兰若现在内部到底有什么古怪,他也不知道。好在这一趟也不是全无收获,墨峰关于兰若的计划书里,有着兰若山和兰若寺的详尽构造,至少他们的人登录兰若时,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里面乱转……
一旁的周明楷还在侃侃而谈:“拿着我司的局域网在婆娑海内行凶,凶手实在是太嚣张了,这是对我们公司声誉的一次巨大破坏……想前不久我还和夏区长一起吃过饭,他们家公子我还见过呢,真是一表人才,谁知道……蒲科长?您还好吧蒲科长?”话说一半,周明楷注意到蒲桥面色不太对,开口询问。
“没事儿,老毛病了,刚刚我们说到……”定了定神后,感觉到自己的头痛稍有减轻,蒲桥刚想继续问,这时颅内计算机传来了白川的讯息。
“周先生,感谢贵公司今天的配合,局里有点急事,我就先告辞了”蒲桥迅速起身,没等周明楷回话就转身向门外走去,身下的椅子一瞬间便坍散成粒子。
“这么急?没出什么事吧蒲科长?我看您脸色不是很好?要不吃个饭再走,我来安排?”周明楷在蒲桥的身后高喊。
蒲桥头也没回:“不必了,还有急事。若再有情况我还会再来的。”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还请蒲科长尽管开口!”大门滑开又迅速合上,将周明楷开朗的声音隔绝在蒲桥的身后。
总局网技中心的大门敞开,医护人员正在用担架从中搬离出一个又一个网技科人员,每一个人都被白色的被单盖住了脸。网技中心内除了还在不停来回奔波抢救伤员的医护人员外,剩余的人都是死一般的沉默,只是坐在网技中心大厅的边缘死盯着大厅最下方,那里二十几台载具都在滋滋向外冒着火花,有的还在向外飘着黑烟,引来医护人员拿着灭火喷头好一阵喷洒。
蒲桥是那坐在边缘人群中的一员,她什么都没有在想,头发沾上了一小簇灭火器的泡沫。
17:50:18,总局一号局长陈文接到上级密令,直接下达一级指令,调派网技科十四位婆娑海追缉队“马快”与四名技术人员,搭载连接载具,强行突击被固定坐标的“兰若”局域网。从命令下发到组建人员再到行动开始中间不到二十分钟。
17:55:41,十四名“马快”与技术人员全部阵亡,死因是神经波动过于巨大进而导致肾上腺素分泌紊乱进而机体性死亡,所有意识登陆和连接数据全部丢失。网技中心内十六台直连载具完全损毁,剩余十台载具由于设备并联,也均有不同程度的损坏。
17:56:17,由于突发的重大伤亡,“天锚”失去稳控,兰若挣脱,目前在婆娑海内坐标不明。
17:58:07,网技科科长助理、追缉队队长白川情绪失控,意图使用枪械伤害在现场指挥的一号局长陈文,被当场控制收押禁闭室,等候处理。
18:02:11,网技科科长蒲桥赶到现场。
蒲桥身边的全息屏幕上,正在播放事前半分钟的视频影像:只见载具上一阵火花闪过,十八个经由载具登陆婆娑海的下属突然开始抽搐,旁边的操作人员全部乱作一团。这时,最后一号载具中的连接者赵若誉突然站起身来开始向着四周不断发出惨叫,但很快也迅速瘫软在地。
“桥桥。”有人拍了拍蒲桥的左肩。她回过头,站在她身后的是一个拄着拐杖、的白发老人,就在不久前,蒲桥还在婆娑海内和他见过,只是那时他是意识数据,并不是现在这样的残废。
“师父,你不是去了首都么?”蒲桥的声音嘶哑,就像是用人用一把刀扎进了她的咽喉。
骆春立却没有回答她,只是用力按了按她的肩膀:“事已至此,别想太多,白川那里我会想办法,你先回去休息吧。”
一股浓浓的铁锈味自蒲桥的喉咙深处漫上来,但她终归还是忍住了,就像她会忍住此时此刻发酸的眼角和像是要将她撕裂的头痛。
第9章
三名身着黑色制服的人坐在蒲桥面前的审讯桌之后,有男有女,每个人的右胸上都挂着一枚银色的徽章,标志着他们公共安全总部督察局的身份。坐在三人中间的是一名年轻男子,他将手中的纸质材料叠了一叠,开口说道:“蒲桥同志,感谢你这几天的配合,事情的大致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我们已经接到了上级的通知,等我们走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蒲桥也不知道自己在留置室中被“留置”了多长时间,她本就睡眠容易惊醒,在留置室内她总是时睡时醒,颅内计算机的信号被强制关机,也许三天?还是两天?那天惨烈的伤亡之后,不到一个小时,她就接到了在留置室内等候总部督查局前来调查的命令。她在留置室内,总部督查科的人一共来问询了她三次,每次大概两个小时,其他的时间都没有人来。留置室内设施一应俱全,吃喝拉撒都在室内,没有人看护,他们也不怕她在留置室有自杀自残的举动,因为就连室内马桶的边缘,都用厚厚的记忆泡沫给包裹住。
督查局的人刚要起身离开,蒲桥突然开口说话,声音有些沙哑:“所以这个案子要暂时搁置了吗?”
督查局的三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最右边的那名女人回答道:“很遗憾蒲桥同志,在我们完全了解案件的情况之前,对于这件案子的调查你们总局只能暂时中止,你的职务也需要暂停一段时间。但我建议你先不要想这么多,这几天就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