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汉庖厨养娃 第176节
作者:万重泉      更新:2025-10-27 15:59      字数:2997
  “你张大眼睛朝西边看看!长乐宫、未央宫可是阳城家的祖先主事修建的,我们家是梧齐侯之后,当今家主是通晓楼城建筑的能人,日后岂会短了你的?”
  “去去去,没钱谁赊给你,还梧齐侯之后呢,连个药钱都给不起,真穷酸,呸!”
  丫头被搡了出去,捡了地下的手帕,拍了拍身上。
  “画儿,你是画儿罢?
  我是跟你家一条巷的田姑子呀,你家夫人的病可好些了,如今吃什么药?”
  田氏挽着篮子,弯腰凑过去认了,有心和她搭讪。
  画儿却一撇嘴,别着脸走了,临走还白那伙计一眼。
  伙计无心理她,只顾着笑脸迎田氏:
  “田姑来啦!今日抓些什么药?您可是我们这里的大财主了,听说您女儿能耐着,连黎家都能送了一间店肆给您家,比那些空有名头,什么梧齐侯的后人强多了!
  你们同住一条巷,怎么就这样天差地别的两家人?您待我们多和气呀,不像他家的,成天吊着张脸,赊账买药还是那样的口气。”
  第160章
  田氏如今在桑树巷,在交门市附近,也算是颇有脸面的人物了,出来买点什么,人家都对她恭恭敬敬的。
  田氏心里也受用,和药肆的伙计磕了会儿闲牙,问他:
  “才刚走的那丫头,她来这里买什么药?”
  “抓些治咳嗽的药,方子倒有,欠了两回药钱,我们掌柜的说,她再来,就赶了去,总这样没钱,谁卖给她呢。”
  伙计说,在给田氏称药。
  “她欠了多少药钱?”
  伙计拿出账册来看了,
  “五百钱。”
  田氏想了想,说:“她家的药钱我给了,另再按她的方子,抓两副药,你替我送到她家去,下次我来,给你包了卤猪耳吃。”
  能结了账,还能得好东西下酒吃,阳城家离这里不过一条街的路,伙计哪有不应的,连说:
  “您心肠可真好。”
  “谁呀?”
  阳城家住在巷子口,一堂两室,五六步的小院。
  听见门响,画儿几步路就到了跟前。
  只听外头说是药肆的伙计,画儿将门吱喽喽的开了,没好气道:
  “你来做什么?”
  伙计将药给了她,说了来历,走时还说:
  “遇上田姑,也算你们好福气,不然我们可不白给了药给你家。”
  画儿臊了,有心追了去将这药还给他,只听里头的申氏又咳了,一咬唇,将药拿了进来。
  “外头的是谁?”
  阳城老爷出来问了,画儿只说:
  “哦,是药肆的,来送咱家的药。”
  好在阳城老爷没有多问,他给一家故交递了拜帖,正要到人家家里去,使唤画儿去交门市给他雇马车,画儿为难道:
  “没钱,雇不起车。”
  “哼。”
  阳城老爷将袖子一甩,自己驾了家里的羊车去了,羊脖子上的铜铃叮叮当当响了一路。
  “阳城老爷,出门呀,到哪里去?”
  阳城建也不搭理附近的街坊,待他走远了,他们在背后嚼舌,
  “一听这声响就知道是他家的羊车,出门两步路也得乘车,还不如宰了那羊,一家吃顿好的呢。”
  家里,
  画儿将药煎了一剂,捧给申氏喝。
  “才说药肆不肯赊欠,怎么又得了药?”
  申氏道,她一到春天就犯咳症,吃药才能好点。
  可家里没了爵位和封邑,如今的日子只出不进,就是当年带来的一点薄产,也都用尽了,家奴也卖得只留了一个,她的陪嫁都当的不剩什么了。
  日子眼看都要过不下去了,也不知夫婿今日出门是个什么结果,光想想,她又咳了两声。
  “听说巷子里的姑子们都在田家编蓑衣,挣两个钱,女儿也想去。”
  丝娘穿一身半旧不新的素襦裳,身子也单薄,替申氏捶了背说。
  “不可,你是千金之子,怎么能和那些人混在一起,日后旁人怎么说?你还没嫁人呢。”
  申氏反倒咳的更厉害了。
  丝娘忙的捧了画儿手里的药来,“阿母,先喝药。”
  申氏喝了,想起来问道:
  “你这丫头,我问你话,怎么半天不言语?这药哪来的,难道是你偷来的,抢来的不成?”
  画儿这才说了实话:“药肆的伙计送来的,说是田姑子替咱们结了药钱,还抓了两副药来,盼着夫人身子好转,闲了一处说话。”
  申氏将手上的银镯褪了,命画儿拿去当了。
  “这是夫人最后一件陪嫁了。”画儿道。
  “早晚都得当,我们不好欠她家的。”
  这日,申氏乘了羊车,带着画儿到田氏家里去了。
  田氏得知她们主仆要来,心想,可得替女儿把事办成了,备了果子和点心,扫榻以待,又叫孩子们去屋子里玩去,别在这里唧唧呱呱的。
  听见羊车的铃铛作响,忙去迎了。
  “申夫人,里面请,里面请。”
  画儿进了院子,只见厨房那里探出个头来打量,想必那就是田家叫金豆的,不愧是市井人家,给丫头起的名字也金呀银的,显得俗气,画儿不禁挺直了腰板。
  田氏引着申氏到榻上说话了,画儿在门外等,只见金豆进去伺候了茶水。
  出来时,到她边上,手里抓了一把肉脯给她。
  “这是我家小姐做的,是鹿肉脯子,可香了,你拿着吃。”
  这是田氏事先要她和那画儿多说两句话,金豆就来搭讪了。
  画儿才吃的清汤寡水,嗅到肉脯的香气,借着理发髻,偷偷的咽了咽口水。
  “不必了,我吃不下……哎!你做什么呢!”
  只见金豆抽了她手里的帕子,将这些肉脯包着塞给了她,便去厨房看火了,家里是要留申氏用晡食的,甭管她愿不愿意,田氏让事先预备了。
  她不在跟前,画儿才悄悄的吃了一块。
  香!
  说不上来的香,她多久没吃上肉了,接连的吃了两块、三块,余的包好了,藏在衣裳里。
  金豆悄悄的在厨房的窗根下瞧了,见画儿馋的那样子,吃了却又擦了擦嘴,依旧冷冷的样子,不忍扑哧笑了。
  里头田氏请申氏吃茶吃果子,拉了几句家常,慢慢的说了正事:
  “我家女儿手艺好,得了黎家送的一间店肆,可惜烧毁了,要拆除重建,常听说阳城家的祖先乃是修皇宫的,如今的家主也通晓建楼筑墙,我家愿出五十两银子,请阳城老先生来主事我家店肆的修建。”
  画儿在外头隐隐听了,倒抽一口气。
  若搁以前,家里自然看不上区区五十两,可如今穷了,夫人的银镯才当了一两半银钱,又能支撑多少日子呢。
  五十两,能值得两匹马,若省着点,也够吃用几年了。
  申氏却不为所动,拂袖走了,田氏追了说:
  “这是怎么了,价钱不公道可以再商量呀,怎么抬脚就走呢?”
  “这话以后不用再提了,你也说了,阳城家祖先是修皇宫的,后人却为小贩庖人做事,岂不是丢了前人的脸?画儿,将药钱给她,我们走。”
  画儿叫了几声的夫人,申氏却是片刻不停走了,她只得将一两银子塞给了田氏,急忙追上了。
  丝娘在屋子里绣花,她绣的手巾也拿去卖的。
  一起头申氏也不让,后来实在没处抓挠银钱了,才肯令画儿拿她们母女的针线活去卖了。
  见申氏回来时脸色不好,趁她喝药睡了,将画儿招来问了。
  “五十两,难怪外头都说田姑子一家如今发达了,可是夫人不肯,气着回来了。”
  画儿将听来的事说了,又将那包鹿肉脯子拿出来,解了疙瘩,给丝娘吃。
  丝娘吃了,也说味道极好,
  “好香的鹿肉脯,你也吃呀。”
  画儿心疼她,多久没摸着荤腥了,只捡些碎的渣子吃了,大块的留给她,不过都不敢教申氏夫妻发现了。
  申氏吃了两副药,咳嗽见缓,只是一停药,就又咳了。
  丝娘拣了那药渣,又重新煎一遍,颜色淡了许多,但也比没药吃强,捧给申氏,说:
  “阿母何必那样的心性,田姑有心帮忙,咱家领了情,日后再还她,偏要一时将钱都还了,眼下才买了米,却又没钱买药了。”
  “岂有欠她们的道理,你阿母我就是咳死了,也不能欠她们的。”
  丝娘明白她的心,没有再强嘴,只是药渣再煎,已经不出色了,吃了和喝白水似的,一点也不管用,申氏夜里绣帕子咳得
  厉害。
  她们买不起好丝线,绣出来的帕子卖得也便宜,还不够抓一副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