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作者:肖静宁      更新:2025-10-27 13:51      字数:3405
  霍姆城堡有数百名工作人员。一部分是当年随骆孤云与萧镶月一起出国的秘书侍卫等。伍秘书已六十出头,老成持重,负责总理城堡的事务。方秘书前些年与另一位秘书小姐结了婚,夫妇俩都在机要处。侍卫队三十余人,还是由伍方担任队长。到瑞典后,易寒又陆陆续续从世界各地抽调了些得力人手过来,与分布在全球的各个产业版块对接。另有近百人的专家智囊团,均是金融、科技、电子、生物、制造业等各领域最顶级的人才,有好些都是耳熟能详,常见诸于报端的,专门负责为骆孤云提供决策支持。各部门各司其职,高效运转,俨然一个庞大严密的中央指挥枢纽。
  众人在墙上挂着华丽壁毯,高高的穹顶上布满精美雕塑的会客厅坐下。
  威里森亲王叹为观止:“将军你这跺跺脚,华尔街都得震一震......”骆孤云谦逊道:“以前只知行军打仗,很多新的东西都需要学习。月儿如此优秀,我若不努力,该被他嫌弃了......”
  方秘书捂着嘴笑:“自从来到瑞典,咱们将军就常把要被嫌弃的话挂在嘴边!谁敢嫌弃将军!再说了,镶月先生又怎会嫌弃于您?”
  骆孤云大笑道:“有点危机感总是好的!以前月儿想和我并肩,如今我也得向他看齐,总不能靠他的薪水养着嘛!”
  威里森亲王感叹:“将军明明拥有滔天权势,泼天富贵,可以呼风唤雨。却甘愿守在查莱德先生的小院,过着简单平凡的生活。你们中国有句话叫......只羡鸳鸯不羡仙!说的就是这个意思罢......”
  艾克大笑道:“亲王也成中国通了!这句点评真真恰当!我是了解将军的,在他眼里,天大地大,都没有他家的月儿大!”
  骆孤云抬起腕表,看看时间:“时候不早了,月儿该下课了。陛下与艾克先生先去黛丝夫人那边,我去接上人便过来。”
  已近黄昏,音乐学院门口依然有好些媒体和粉丝守候。
  骆孤云驱车进入,见此情景,心想看来呆会儿得让月儿坐在后座,拉上窗帘。否则即便开车快速通过,那镁光灯一闪,拍着张模糊的照片,明天也得是头条!想想着实有些心烦......月儿的才情和光芒到哪里都掩藏不住!眼目下的情形,仿佛是十多年前从李庄初到上海的重演,只不过那时在国内,尚可躲到国外清净。而今月儿盛名满天下,难不成躲到月球上去?
  自从知道萧镶月肺部血管先天畸形,他把烟也戒了。停好车,骆孤云倚着前保险杠,双手抱在胸前,眺望着教学楼的方向。这么多年,每当看见月儿的身影出现在楼梯转角,喊着云哥哥,脚步轻快地向他跑来的时候,他都有心跳加速的感觉,那种快要溢出胸膛的幸福感,让人沉醉,人世间的美好莫过于此......
  “云哥哥!”正出神间,萧镶月已下楼,加快脚步奔向他。
  俩人牵手正欲上车,一个微胖的女士从行政楼那边过来,老远就喊:“镶月先生等一等!我正要上楼去找先生,差点就错过了!”
  女士名叫苏珊,是萧镶月的院长助理,负责帮他处理一些日常杂务。
  “先生下午在上着课,就没有打扰您,”苏珊手里拿着一个大信封,急急道:“埃里老人今天下午在他的小屋平静地离世了。临终前让我把这个转交给先生。”萧镶月吃了一惊:“早上还好好的,怎会突然就离世了......”
  骆孤云接过信封,牵着他道:“月儿先上车再说。”
  俩人上了后座。打开信封,这是一摞画稿,每一张画上的场景都一样,画的是音乐学院西南侧铁门前的那条小径,只人物不一样。
  开始的那几页已有些泛黄。第一页是风华正茂的查莱德先生,意气风发地走来,小径两旁的树木还比较细,树荫也稀疏......接下来是查莱德先生和美丽的夫人相互依偎,脸上溢满幸福甜密的笑容......第三张是查莱德先生与夫人,牵着小黛丝和弗朗西斯,一家四口温馨幸福的画面......再下来是查莱德先生和十几岁的弗朗西斯,那时应该夫人去世了,黛丝也出嫁了,弗朗西斯青春年少,神采飞扬,与查莱德先生边走边聊着什么......再后来是查莱德先生一个人孤独的身影,头发花白了,连背也佝偻了,面上是止不住的落寞与哀伤......再接下来查莱德杵着拐杖,旁边是萧镶月,先生更老了,眼睛里却有光,俩人有说有笑走来,周边的树木已粗壮了许多,树荫更加浓密......然后是萧镶月穿着件风衣,风吹起衣摆,俊美的脸上满是哀伤,小秦提着个食盒跟在身后......后面是骆孤云和萧镶月牵手走来,语笑嫣然,萧镶月抬眼看他,深情的目光快要溢出画面......最后一张是今天的,骆孤云揽着萧镶月,俩人低谈浅笑,大雪在后面跑来。
  萧镶月一张张细看,眼中扑哧扑哧掉下泪来。埃里老人口不能言,耳不能听,这一幅幅的画面就像一出无声的哑剧,几十年的沧桑变化,物是人非,都瞧在眼里,跃然纸上。老人的画笔很细腻,一勾一描,便栩栩如生地展现了人物的情态。弗朗西斯与萧镶月虽然一个西方面孔,一个东方面孔,那笑起来的神情,还真有几分相似。骆孤云都不禁看得鼻子发酸。萧镶月终于忍不住,伏在他怀里,痛哭起来。
  骆孤云虽心痛难耐,想月儿感情丰富细腻,对这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感悟自是比一般人要更深一些,痛哭一场总比憋在心里强。只轻抚着背无声安慰。良久,萧镶月方抬起头,低声道:“月儿让云哥哥担心了。”骆孤云瞧他眼睛有点红肿,又回到小院取了些冰,仔细敷了。天色已黑,俩人才慢慢开着车前往黛丝夫人的庄园。
  庄园的大草坪上,宾客们手执香槟,三三两两相谈甚欢。一支乐队在小湖边演奏,悠扬的乐声衬托着氛围,恰到好处。
  贝娜公主也在,迎上来与俩人行了贴面礼,娇嗔道:“你们怎么才来?我看到新闻,就赶紧从挪威回到瑞典,镶月没事吧?”又指着身后跟着的一个头戴礼帽,穿着件双排扣西装的斯文青年,道:“给你们介绍一位新朋友,英国广播电视公司的王牌主持人保罗。”
  保罗摘下帽子,礼貌地深鞠一恭:“若非贝娜公主引荐,要见到镶月先生可不容易。”贝娜公主知道骆孤云一向不喜欢媒体,又赶忙解释:“保罗是我的中学同学,是极信得过的朋友。他在电视台有一栏访谈节目,想邀请镶月做个专访。”
  黛丝夫人迎出来:“你们怎么到得这么晚?姐姐专门给镶月准备了爱吃的食物,外面有点凉,咱们屋子里边吃边聊罢。”
  众人围坐在一起,谈天说地。
  威里森亲王还沉浸在下午霍姆城堡带来的震撼里,拉着骆孤云探讨石油的生意。
  贝娜公主道:“我刚刚听了黛丝姐姐讲述绑架案的缘由,原来起因是《故乡的凤凰草》这首乐曲,实在太传奇了!”保罗道:“现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各种猜测都有,若镶月先生能接受采访,亲自把真相告诉大家,那又是一段传奇!”
  艾克叹道:“在绝对的天赋面前,努力便不值一提!我也是二十岁不到便师从查莱德先生,在先生身边呆的时间比镶月长多了。可论音乐上的成就,那简直是云泥之别......”
  “谁说月儿不努力?”正与威里森亲王聊得热络的骆孤云回头道:“月儿十岁之前,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山谷里,唯一的乐趣便是音乐。父亲与师伯都对他教导极严,同龄孩子疯玩的时候,月儿可以说日日都在努力。”
  “哎呀,不得了!比你有天赋的人还比你更努力,咱们更是望尘莫及了......”欧洲音乐理事会的代表彼得,夸张地做了个倒下的动作。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黛丝夫人感叹道:“天赋也罢,努力也罢......我看都不如将军对弟弟的陪伴!这些年我时常在想,一个人爱另一个人,到底要爱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到事无巨细,处处以他为先?舍不得他受半点委屈和苦楚,种种悉心体贴,无微不至,那不是‘感动’两个字能形容的......”
  黛丝夫人的丈夫斯比森是瑞典有名的外交官,曾任瑞典驻中国大使,俩人结婚三十多年,约定丁克,不要孩子,夫妻感情非常和睦。
  斯比森幽默地道:“亲爱的,难道我对你不好么?”黛丝夫人笑了:“你对我自然是好的。只是咱们是人间夫妻,将军和弟弟是神仙眷侣......世人都羡慕神仙般的日子,却没几人能做到......”
  贝娜公主疑惑:“我还是有些不理解,一首乐曲,如何能有那么大的魔力?让一个人当街嚎啕大哭?”
  一直没有出声,听着众人聊天的萧镶月道:“师伯以前告诉我,音韵如人语,可以解读,亦如人之心绪,可以对话。他说在苏州时,听到一个盲人用二胡在街边拉一首乐曲,过往行人,闻者落泪。师伯惜他才华,虽自己也不宽裕,时常接济于他,与他盘桓了半年,研讨音律。在李庄时,师伯奏给我听,我觉着这曲子虽凄婉些,可也到不了闻者落泪的地步。后来我一个人孤身求学,有一年中秋晚上,用二胡拉此曲,全班同学都听得泪流满面,镶月也是哭得泣不成声。可见音乐是随着人的心境而转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