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作者:取个啥名      更新:2025-10-31 18:06      字数:3148
  “就是这儿?”萧寒声明知故问。
  她点头,抬手轻叩木门。半晌,门内传来吱呀响动,一个鬓发霜白的老妇人扶着门框探身,见了他们,浑浊的眼睛里立刻浮起警惕。
  身后站在一位七八岁的小女孩,只露出半张脸,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崔令容。
  “阿婆,叨扰了,”崔令容温声道,“明晚是花灯会城中客栈已经住满了人,不知可否借宿一晚?”
  她不敢暴露身份,家中恩怨终究伤了外人,于她而言崔令裕是罪魁祸首,可于这些无关之人而言,整个崔家或许都是罪人。
  老妇人没多话,只摇了摇头:“家小,住不下。”说罢便要关门。
  萧寒声突然上前,手掌摁在门板上,任老妇人如何使劲,门都纹丝不动。
  他眉梢微挑,语气不容置疑:“这院子瞧着不小,东头那间带窗的厢房,再加上西角那小耳房,分明两间屋子,怎就住不下了?”
  气氛霎时僵住。
  崔令容慌忙拉下他的手,连连致歉,随即眼圈一红,拽着萧寒声的袖子掩泪:
  “阿婆莫怪,我们是私奔出来的。若是住客栈,定会被后母派来的人找到,到时候就要把我塞给六七十岁的老头做填房了!”
  萧寒声被她这出戏惊得眉梢直跳,一时竟忘了言语。
  老妇人望着她泪汪汪的脸,神色渐渐软了。躲在身后的小姑娘这时钻出来,拉住崔令容的手晃了晃,仰着小脸对老妇人说:“奶奶,这个姐姐是好人。”
  老妇人叹了口气,侧身让开:“只有间小屋,你们挤挤吧。”
  小女孩牵着崔令容的手往里走,院里飘着淡淡的茶香。
  墙角竹架上晒着半干的茶叶,青褐叶片在夜风中轻轻晃悠,一只狸花猫躺在竹筐里,见人来只抬了抬眼,又缩成个毛团。
  老妇人抱来一床打了补丁的棉被,萧寒声伸手接过,她便牵着小女孩往里屋走。
  女孩临到门口又回头,目光在崔令容身上细细扫了一圈,才掀帘进去了。
  二人进房,屋内逼仄,窗外传来狸花猫的叫声,尖细绵长,缠缠绵绵地绕着窗棂打转。
  屋内一时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崔令容清了清嗓子,正想解释方才那出“私奔”的戏码,萧寒声却先开了口,打破了寂静:“那本烘干记录本,你打算从何找起?”
  她指尖无意识绞着衣袖,沉吟片刻,眉头微蹙:“说实话,我也毫无头绪,但宝珠说过谷叔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望城,我想他家中多少应该有些线索。”
  然崔令裕早已派了好几波人将这个小院翻了个底朝天,却始终没能找到。
  到底是漏掉了哪些地方呢?
  屋内晨光铺满了一地,崔令容迷迷糊糊睁开眼,心脏漏跳了一拍。
  身旁,小女孩双手撑着下颌歪着头,一双大眼睛睁得溜圆,一眨不眨的打量着她。
  “阿叶?”昨夜听见老婆婆是这样唤她的。
  崔令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鬓边的碎发有些凌乱,她疑惑地问,“为何这样看我?”
  阿叶眨了眨眼,非但没移开视线,反而又往前凑了凑,声音软软糯糯的:“姐姐,你好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
  崔令容脸上一红,伸手轻轻摸了摸阿叶柔软的发顶,指尖触到细腻的发丝。
  她定了定神,想起正事,放缓了语气问道:“阿叶,姐姐问你个事,你……”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老婆婆苍老而洪亮的声音:“吃饭喽!”
  闻言,阿叶立刻从榻上滑下去,也顾不上听崔令容的后半句话,脆生生应了声“来啦”,便迈着小短腿,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崔令容望着她消失的背影,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无奈地笑了笑,也缓缓起身。
  院内弥漫着浓郁的药味,苦涩中混着些茶叶的清香。
  萧寒声背对着屋门坐在老槐树下,他正专注地搅动着药罐里的褐色药汁。
  一束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垂着的眼睫上,像是撒着点点碎金。
  身后肥硕的狸花猫正追着几只绒毛蓬松的小鸡,小鸡扑腾着翅膀往阿叶脚边跑,阿叶咯咯笑着。
  这鲜活的吵闹衬得树影下少年的背影愈发违和。
  老婆婆端着碗筷从屋里出来,将饭菜摆在院中的小方桌上。见崔令容出来了,她立刻笑着招手,压低声音笑道:“你这郎君是个靠谱的,一大早就起来给你熬药,火候盯得紧着呢。”说着递过一双竹筷。
  崔令容接过竹碗,脸上微微一热,心里清楚她与肖大哥并非老婆婆想的那般,“是,他很好。”
  话音刚落,萧寒声正好端着药碗起身。药碗的热气氤氲了他的眉眼,那句“他很好”像一片羽毛,轻轻拂在他耳畔。
  他脚步未停,走到桌边时,二人的视线无声交汇,旋即各自撇开。
  用过早饭后,药已不再烫了,崔令容端起药碗,褐色的药汁映出她模糊的轮廓。
  蓦地,想起早晨阿叶说的那句“姐姐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
  这句话太过笃定,仔细一想,竟有一种画像之人也许就是她的错觉。
  第9章 挑逗
  崔令容仰头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牵起撸猫的阿叶便往里屋走:“阿叶,姐姐问你件事。”
  萧寒声随之跟在其后。
  进屋掩上门,崔令容才松开手,柔声问:“你说姐姐像从画上走出来的一样,那是什么画?能不能给姐姐看看?”
  阿叶眼珠转了转,像是在回想什么重要的规矩。片刻后才凑近她,压低声音:“好吧,我给你们看一眼,但得答应我,不能告诉其他人,连奶奶也不行!”
  二人点点头。
  阿叶麻利地钻进床底,床底显然久未打扫,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后,扬起的灰尘呛得人鼻尖发痒。
  不多时,阿叶举着个灰扑扑的东西爬了出来,定睛一看,是个卷成团的废纸。
  “喏,就是这个。”阿叶献宝似的把纸团递过。
  崔令容将纸团展开,巴掌大的纸上,是一幅少女的小像。
  墨色勾勒出清丽的眉眼,鬓边几缕碎发被风拂起,竟与此刻的崔令容一般无二,尤其是眼尾微微上挑,带着点天然的俏意,活脱脱就是她本人。
  “这画是哪里来的?画师可有交代什么?”
  阿叶却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小手拍了拍衣上的浮尘:“是一个大哥哥交给我的。他说让我以后把这画交给画上的姐姐,还让我把它卷成团扔在床底,谁都不能说。”
  萧寒声的目光落在那幅画像上,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那你昨夜为何不将此画拿出来?”
  阿叶被他陡然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躲到崔令容身后,只敢探出半个小脑袋,声音t细若蚊蚋:“人家也会记不清的嘛!”
  崔令容温声安抚着,想再问问那“大哥哥”的样貌、衣着,可阿叶只是一个劲摇头,眼里满是茫然,显然是真的记不清更多细节了。
  萧寒声注意到画像最低下写着一句诗:舞榭歌楼灯不眠。
  萧寒声心里默念着这句诗,指尖在画纸边缘捻了捻,刹那间顿开茅塞:“我知晓了。”
  话落他快速收拾了随身行囊,又在桌上留下一锭银子,与老婆婆告了个别,便拉着崔令容离开了小院。
  萧寒声走在前面,崔令容跟在其后,像一道安静的影子,她边走边思索着画像上的那句诗。
  “唔……”一声闷哼,她的额头撞在萧寒声坚实的胳膊上,他已停下脚步。
  抬头一看,怡红阁映入眼帘。
  青楼?线索在这?
  萧寒声的目光落在那烫金匾额上,语气平静:“这句诗多半暗指风月场所。况且给阿叶画像的是位男子,这望城里有男倌的,独此一家怡红阁。”
  崔令容恍然大悟,可转念一想,又忍不住犯嘀咕:“肖大哥怎么连这楼里有男倌都知道?难道……不会吧?”
  她下意识睁圆了眼睛,抬眼望向萧寒声,目光里带着几分震惊。
  萧寒声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哪里猜不出她脑子里定是转了些稀奇古怪的念头,忙不迭补充:“望城我走镖经过不下十回,城里大小去处自然摸得清楚。”
  崔令容瞧着他略显局促的模样,忽然弯起嘴角,以往都是他打趣她,这回倒是让她赢了口舌之快。
  故意拖长了语调:“哎,肖大哥别紧张呀,我又没说什么。”她伸手推了推他的胳膊,眼底闪着狡黠的光,“走吧,咱们进去找人。”
  她刚迈过门槛,周遭的男倌们便如蜂蝶般涌了过来,或软语相邀,或轻扯衣袖,把她围在中间动弹不得。
  眼看崔令容被缠得鬓发微乱,萧寒声大步上前,手臂一扬,将围着的男倌一一隔开,沉声道:“让开”。
  他力道不重,却带着慑人的威严,男倌们踉跄着退开,只见他如护崽的母鸡般将崔令容挡在身后,隔绝了所有轻佻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