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作者:
取个啥名 更新:2025-10-31 18:06 字数:3164
片刻后,庄婉卿捂着小腹轻咳两声,对管家道:“去热碗燕窝吧,我这会儿有些饿了。”
管家应声退下,萧寒声立刻转身守在门边,警惕地听着外头动静。
门内只剩三人,庄婉卿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攥住崔令容的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发颤。
“你们打算怎么带我逃出去?萧郎他还不知道我有了身孕,若是知晓了,定会高兴坏了!”
崔令容被她眼中的期盼看得心头一涩,面露难色,她们此来并非为了救她。
她从怀中掏出香囊,又取出一封折叠整齐的信,轻轻放在桌上:“周夫人,你先看看这封信吧。这是他想与你说的真心话。”
庄婉卿满怀期待的拆开信封,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中的光亮一点点暗下去,像是燃尽的烛火。
一行行看下去,她的肩膀渐渐垮塌,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大颗大颗砸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
“他纵使不是平南王府的世子又如何!”她猛地抬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执拗,“我欣赏的是他的画技和为人,从来不是他的身份啊。”
她自嘲般笑了笑:“如今他连亲口告诉我事实的勇气都没了?”
萧寒声对这些儿女情长毫无兴趣,他此行的目的是尽快拿到庭风手里的册子。
见信和香囊已送到,便急切地拉着崔令容的手往外走。
崔令容一步三回头,目光扫过泪流满面的女子,忽然瞥见她抓起了针线篮里的一把剪刀,银亮的刀尖正对着自己的小腹。
“不可!”崔令容心头一紧,猛地挣开萧寒声的手冲过去,一把夺过剪刀,锋利的刃口已在她掌心划开一道口子。
萧寒声脸色一沉,几步跨到她面前,从袖中摸出干净的手帕,不由分说地握住她流血的手,一圈圈仔细包扎起来。
崔令容任由他包扎,对着庄婉卿又气又急地低吼:
“庄夫人你糊涂啊!你如今有孕在身,周老爷膝下无子,这孩子便是他的命根子!他本就身子虚,再过几年撒手人寰,你和孩子便可坐拥周府万贯家财,这可是双喜临门的好事啊!”
萧寒声包扎的手一顿,被她这番话说笑了,难得开口道:“确实是件双喜临门的好事。”
他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崔令容愣了愣,点头如捣蒜。
庄婉卿瘫坐在榻上,心如死灰地摇着头,道:“你不懂,没有他,我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希望。我的父兄,只当我是赚钱的工具,只有他,他看到我的才情,懂我写的诗,明白我的苦!”
崔令容被她这番话气得发笑,语气带着几分嘲讽,“他负了你,你不杀他,还要为他寻死?他若当真值得托付,又怎会欺你瞒你。”
包扎好了,萧寒声双手抱胸,倚着门框静静看着,像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只是崔令容的话轻飘飘落进他耳中,却让他心头莫名一动。
他忽然想起,自己对崔令容,又何尝不是处处隐瞒?
若是日后,她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知道了这一切都是一场骗局,会怎样?
萧寒声暗自思忖,以崔令容的性子,定然不会像庄婉卿这般自伤。或许……她会拔剑相向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竟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自嘲。
纵使她真的拔剑,又能如何?
区区弱质女流,纵使有些小聪明,怎会是他的对手。
屋内,崔令容见庄婉卿仍在哭,终究是软了心肠。伸手替她擦去脸颊的泪水,声音放缓了些:
“哭有什么用?你若真不想留在这儿,更该好好活着。等孩子生下来,攥紧了周家的钱财,到时候再去找他问个清楚,或是彻底忘了他重新开始,都比现在死了强,不是吗?”
庄婉卿抬手抹了把脸,指尖在掌心胡乱摩挲着,像是在细数那些交错的纹路。
“你看这掌纹缠缠绕绕,倒像是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崔令容见伸手覆上她的手背,用力一握,将她摊开的手掌攥成了拳,“别信这些纹路。”她语气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掌纹是天生的,可手掌握成拳力道,是你自己能说了算的。”
崔令容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死水,在她心里漾开圈圈涟漪。她沉默片刻,忽然抬眼,眸中重新燃起一点清明的光。
“你说得对。忍一步是万贯家财,进一步不过是镜花水月。既然真心留不住,那我便握紧这实实在在的东西!”
说罢,她猛地俯身,从榻下抽出画卷,递到崔令容面前时,她的手已稳了许多:“把这个还给他。告诉他,趁我还未心软赶紧离开望城,这辈子,不必再相见了。”
崔令容接过画卷,不由得朝她点了点头,眼中带着几分肯定。
“那我们先告辞了,夫人好生保重。”崔令容将画卷小心收好,与萧寒声交换了个眼色。
庄婉卿颔首,声音里带着一丝刚从混沌中挣脱出的恳切:“谢谢你们。”
萧寒声早已站直身子候在门边,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
出了周府,拐进僻静巷弄换了常服,日暮时分的霞光漫过屋檐,给喧闹的街市镀上层暖融融的金边,一青一黑的身影挤入了人流之中。
萧寒声瞥了眼身旁步履轻快的少女,忽然勾起唇角,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方才在里头,崔娘子那番‘有子有财无夫’的论调,倒是新奇。”
崔令容闻言,伸手将鬓边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露出耳垂。少女眼尾微微上扬,天然带着几分俏意,声音里漾着笑意:
“从前我爹娘总吵架,每次吵到凶处,我娘就会拍着桌子说,羡慕对门那寡妇,手里有钱,身边有娃,偏偏没个丈夫碍眼,日子过得多清净自在。”
她顿了顿,想起往事忍不住笑出声:“有一回我实在听不下去,就凑到她跟前说,娘你别羡慕了,我去巷口找两个壮汉,花钱把爹捆了送回老家,保准你也能过上那样的日子。结果你猜怎么着?”
萧寒声挑眉,等着她的下文。
“我娘旋即便抄起戒尺,追着我跑了两条街呢。”崔令容说着,自己先笑得弯了眼,眸子里盛着夕阳碎金般的光,映着街边的灯笼虚影,晃得人移不开眼。
萧寒声正望着她,分明看见那汪盛着笑意的清泉里,悄悄漫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崔令容已抬手用指尖轻轻按了按眼角。
再抬眼时,那点湿意已散了,她冲他扬了扬下巴,脚步轻快地往前迈了两步:“咱们快点儿,说不定还能赶上花灯会。”
语t气轻快,方才眼中的怅然转瞬即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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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相信手掌的纹路,要相信攥成拳的力量。
——毕淑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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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真心
再回到怡红阁时,檐角的灯笼已被伙计点上,暖黄的光透过雕花木窗,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花纹。
崔令容推门而入,庭风“蹭”的一下便迎上前,她将怀中画卷扔给他,又把庄婉卿的话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
庭风的声音发颤,忽地就红了眼眶,“是我负了她。”
崔令容默默献上白眼一枚。
他说着,转身从博古架最下层的紫檀匣子里取出个蓝布封皮的本子,纸页边缘已泛了黄。
崔令容凑近一看,封面上写着“贡茶烘干记录本”,只是册子明明只到中间就没了,像是被人硬生生撕去了后半截。
崔令容接过册子,指尖划过断裂的纸边,抬头问道,“怎就只有半本?”
她随手翻开几页,里面密密麻麻记着每日的烘干温度、时长,甚至连茶叶的色泽变化都写得详尽,从春茶采摘到初烘、复烘,每一笔都工工整整。
可翻到最后几页,记录戛然而止,恰好缺了那批惹出天大祸事的十箱贡茶的记录。
庭风轻叹了口气。
半月前,谷叔深夜来访,嘱他画一幅女子画像交予阿叶,待画像女子寻来,便将半本册子交给她,另半本则由谷叔带去扬州。
他眼底还带着红意:“另外半本谷叔带去了扬州,说是寻什么人。”
崔令容有些疑惑,谷叔带着最关键的半本册子去扬州寻人?何人呢?
“就算只有半本也是好的!”她指尖点着最后一页的日期,“你看,这些记录完整得很,父亲的冤屈一定能洗清!”少女脸上漾着雀跃的笑,仿佛已看见沉冤昭雪的那日。
萧寒声一直默立在旁,目光落在那半本册子上,又转向崔令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开口:“这个就交给我吧。”
崔令容想也没想就点头,将本子递过去:“也好,你保管自然是稳妥的。”她全然未曾留意,萧寒声接过本子时,指尖在断裂的纸边停顿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