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作者:木易道长      更新:2025-10-31 18:53      字数:3191
  原来这无花和南宫灵二人有一半的扶桑血统,实为扶桑第一刀客天枫十四郎之子,所行种种皆为意图颠覆武林,最后却被楚留香一举探破,从而不仅避免了丐帮落入奸人之手,还肃清了武林败类。
  “盗帅踏月留香,不仅断案如神,武功盖世,侠肝义*胆,且红颜知己遍布天下,真乃如今江湖顶顶风流人物是也。”说书先生说到激动处,连拍数下木板,难掩心中向往仰慕。
  锦衣男子失笑,这说书先生口中所述细节虽有失实,却大致与事实相当,想来是丐帮有意将此事宣扬,以儆效尤。但听说书先生讲无花和南宫灵的结局,见底下人拍手称快,纷纷义愤填膺:“这两个败类,人人得而诛之!”“杀得好!”“就该让他们死无全尸!”
  锦衣男子,也就是楚留香,他刚进客栈时便认出了底下坐着的人当中,一个是陇中正气门的弟子,另一个则是赤阳宗五旗散人门下——坐镇一方的名门正派,最不缺在外游历的弟子。
  他听着底下的声讨,忍不住皱起眉头,顿觉杯中美酒失去滋味。
  抬眸时,见女子一手托腮,听得津津有味。
  对上楚留香的眼神,她微微纳罕:“我脸上有什么吗?”
  楚留香忽然兴之所至,指了指楼下:“你对此事的看法,似乎与他们不同。”
  “这话应该我说才对。”宋雁归笑眯眯看向他:“作为这个故事中的正义一方,我以为,你听到这些吹捧,多少会有些高兴,可看起来怎么恰恰相反。”
  楚留香微讶,似是没料到自己的反应被她先观察了去,苦笑解释:“我们原本是朋友。”
  同醉共饮,打马江湖,可以托付后背的朋友,转眼之间沦为仇敌,纵然知道他们要为所为付出代价,可人非草木,挚友反目,一朝身死被万人唾骂,怎能不叫他难过?
  “原来如此。”他没有说朋友指谁,但宋雁归了然,她耸了耸肩:“我的确看不上这些人对着已死之人喊打喊杀的模样,只在背后诋毁,当着面恐怕连个屁都不敢放。”
  “咳,”楚留香微咳,还是第一次听她口出脏字。如此,直白。他还以为墨门弟子讲求文人风雅。
  不过宋雁归时不时透露出的离经叛道,早已不是第一次。
  “我好奇,你与这江湖上人并不往来,也无利害,那在你眼里,如何看他们二人?是否也觉得他们是江湖败类,死有余辜?”在两人身故后,楚留香还是第一次与人心平气和谈论起南宫灵和无花。
  “我的看法未见得如你所想。”宋雁归斟酌着语辞:“你自己呢,是如何觉得?”她不答反问。
  楚留香微微摇头:“我的评价恐怕掺杂了许多别的东西。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作所为负责。他们既做恶,有此下场也是应该。只是我和你一样,不喜江湖中人在他们死后还落井下石。”
  “的确。”宋雁归道:“那些叫嚣得最狠,恨不得在他们死后将他们踩进烂泥里的人,表面道貌岸然,实际背地里不知做了多少不可对人言的事,一贯如此。不过你要问我怎么看这无花和南宫灵……”
  她顿了顿道:“若你站在司徒静和秋灵素的立场,还需问这个问题吗?”
  一个身为神水宫女弟子,被无花哄骗偷盗天一神水,怀了身孕害怕被宫主责罚而选择自尽,一尸两命;另一个早些年遭人妒忌而惨遭毁容,与任慈十数年恩爱夫妻,因发现端倪而险些被义子南宫灵置于死地。
  她们又做错了什么呢?难道天真是过,难道善良是罪?
  一个错爱,一个错信,这绝非是她们的过错,若这样也是错,那便是这世道错了。
  说出这话的宋雁归目若冷芒,言辞犀利如刀,隐隐带了丝讥嘲。楚留香望进她眼里,心头浮起一丝淡淡的愧怍,他轻叹,苦笑道:“你说得没错。”在她说的这两件事上,他们的确不值得同情。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他认识的宋雁归是一个喜欢隐藏自己真实情绪的人,虽然熟悉之后他发现她常常隐藏得不好,也或许是懒于掩饰,但大体不是个会轻易动怒的人,她身体还没恢复,平日气息蔫蔫,和他说话却总是笑呵呵的。但这是相处十数日来第一次,他感受到她隐匿在惫懒外表下不易察觉的锋芒。
  与此同时,他隐隐生出一丝奇异之感,他举目再次看过去,见她微眯着眼懒懒靠在椅背上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一点泪花,人笼在日暮余晖里,露出一点连日奔波的倦怠——又恢复了那个他熟悉的模样。
  他微微失笑,那一点莫名的感觉转瞬即逝。接着又似想到什么,略带心虚地掩唇微咳。
  第4章 客栈疑云
  三更天,月朦胧,云暗涌。
  客栈大门紧闭,门上的铜环在月光下闪着寒光。门前石阶上,落叶随风打着旋,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和那不知哪里传来的微弱虫鸣,组成这死寂中唯二的声响。墙上挂着几盏摇曳的灯笼,火光忽明忽暗,影子如同鬼魅般在墙壁上舞动。
  客栈内灯火已熄,客房里有淡淡熏香缭绕,客人都已睡着。一道黑影旁若无人地闪身进入二楼一处房中。绕过屏风,看着床上隆起,背在身后的手中薄刃反射一点寒芒,缓缓靠近,举刀刺下!
  黑影原本嗜血冷酷的眼里露出惊骇之色——床上哪里有人?!反身朝身后劈去,身后之人动作快如闪电,擒住持刀手腕的同时,用力一扭,长刀落地。
  黑影忍着手臂脱臼的剧痛,咬牙撞开来人,虽陷入劣势,也不见慌乱,腰上软剑向后横刺,未料身后人以一个奇异的姿势堪堪弓身躲过,黑影去势不绝,显是要拉其缠斗。
  一击不中不思逃跑,反而选择反身与对方缠斗,这是在拖延时间。
  为什么要拖延时间?他在给谁拖延时间?
  想到此时在别间房里应当已经得手的同伴,黑影掩在面罩下的嘴角露出一个残忍笑意。
  他的同伙既然不在此间,那会在哪里?——当然是去偷袭另一个目标。
  那人不过区区一个病秧子,解决起来可比眼前之人容易多了。有了人质,还愁此人不束手就擒?
  “咳,咳咳。”屋外传来的连声咳嗽打断了黑影事成的遐想,声音的主人行至窗边:“兄长,你早说自己武功不济,我也不是不能为你效劳。”
  怎么会!怎么可能失手?黑影骤然一惊,软剑绕、缠、刺,如毒蛇吐信,轻轻抖动,虚晃一招故意卖了个破绽,硬吃了对方一掌,顺势破窗而出袭向窗边出声之人。
  下一秒,窗顶兜头有东西向自己扑面洒来,顷刻迷眼无法视物,兼之神智微微涣散,脚底打滑,整个人扑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楚留香从房里出来的时候,恰看到宋雁归捂着鼻子,正举着麻绳把那陷入半昏迷的黑衣人跟之前的一个一并捆成条粽,做完这一切,气力不支靠向身后的廊柱,原就苍白的脸庞在月色下更衬得惨白一片。
  他不动声色上前一步要去扶住她手臂,不妨她气喘着指挥道:“药、药粉,下次还能用。劳驾。”说着递给他一块油布。
  楚留香微愣,继而忍不住笑,这样的要求他是第一次听到,只觉得新鲜有趣。他摸了摸鼻子,神情愉悦地依言弯腰动作。
  将药粉包起来递给她收好,看她掏出药丸送水吞服,面上才见出一丝血色。他垂眸柔声道:“你先去歇息,剩下的事交给我。”
  她摆了摆手,婉拒:“左右也睡不着了。”站直,上前揭去二人面巾,挑眉:“还真是他们俩。”
  楚留香闻言微讶,转念一想又觉以她的机敏能看出来也不足为奇:“你什么时候猜到是他们二人的?”
  “咳咳,宋某体弱,江湖险恶,再不小心观察,这条小命早丢了千百回了。”她咳得急切,说话也断断续续。
  这确是家黑店,楚留香刚进时便知。仍然选在这里落脚,他未尝没有试探眼前人的心思。
  马厩里,马匹被偷下了蒙汗药。加之房间的房梁上有许多地方有补漆的痕迹,观其新旧和形态,恰是一些刀痕剑迹。寻常的客栈房舍,不会在这些地方有如此多的打斗痕迹。
  “这运气也是独此一家了。”她淡淡吐槽。
  “咳,你哪来这么多迷药?”他乍浮现一点心虚之色,转而问道。
  “在船上的时候,我看有一间药房,那迷药,着实不错。”她眼神飘忽道。
  楚留香闻言大笑,摇头抹去眼角沁出的泪花:“抱歉,不过想来蓉蓉也不会介意你拿她少许一些迷药。”他眼神落在她塞在怀里的那一大包迷药上,点漆凤眸爬满星星点点的笑意。
  她怀疑他在阴阳她,但她脸皮够厚,她无所谓。
  次日,宋雁归在楚留香的陪同下,搜刮完了客栈里一干她觉得路上用得上且不占地方的东西,架势活似专业打劫。
  楚留香愉悦地陪她搬前忙后,耗费了小半个上午,二人也不耽搁,即刻启程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