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作者:
三年客      更新:2025-11-03 16:11      字数:3303
 
  甚至省略了铺垫,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电话那头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花咏捏着手机,有那么一秒钟,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没醒,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淬着冰碴,“沈文琅,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干什么?”沈文琅像被踩了尾巴,声音陡然拔高,“你他妈现在追到人了,就想翻脸不认账,过河拆桥是吧?”
  “行啊!那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之前做的那些破事儿,一件不落地捅到盛少游耳朵里?!”
  我他妈睡不着,那就大家都别睡了,尤其是你花咏!
  吼完这句威胁,沈文琅胸口的郁气非但没散,反而堵得更厉害,像塞了一团浸满酸液的棉花。也不等花咏回击,就像是突然被抽走了力气,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茫然的、近乎呓语般的痛苦,泄露了心底最深的恐惧:
  ……
  ……
  ……
  ……
  “你说高途会不会是得了什么绝症?”这个可怕的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毒藤一样紧紧缠住了沈文琅,“从提离职开始就吐,吐到今天!我亲眼看着他在医院吐!什么见鬼的肠胃炎能他妈吐上一个多月还没好啊?!”
  花咏彻底无语了,他揉着突突直跳的额角,感觉自己的智商和耐心都在被沈文琅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强压下直接挂断电话的冲动,用一种近乎教导幼儿园小朋友的、刻意放缓却充满讽刺的语气说,“文琅,凌晨一点半,你不应该打电话跟我玩猜谜游戏,有问题,找本人求证。你应该亲自、立刻、马上去问问高秘书本人,他需不需要帮助,以及为什么不愿意继续待在你身边了!”
  “我问了!!”沈文琅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委屈和无处发泄的愤怒,“我他妈问了!他说他不需要我的帮助!!”
  像是耗尽了力气,沈文琅又狠狠抓了一把头发,昂贵的丝绸睡衣领口被扯得凌乱不堪,声音颓然又挫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我还能怎么问?我总不能真不要脸皮的上赶着去热脸贴冷屁股吧?”
  空气再次凝固,花咏在那头沉默了几秒,这短暂的空白像一把钝刀在沈文琅紧绷的神经上来回拉扯。
  终于,花咏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再是之前的冰冷讽刺,反而带上了一种奇异的、近乎悲悯的平静,却字字如刀,精准地捅进沈文琅最不愿面对的死穴,
  “沈文琅,”他清晰地念出他的名字,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残酷的事实,“你到底是怎么做到,一边想要挽回高秘书,一边还死死抱着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不放的?”
  沈文琅被这直白的诘问噎住,喉结滚动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花咏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那秀气的声音骤然转冷,带着洞悉一切的刻薄和毫不留情的宣判,给了最后一击,
  “呵,死要面子,那就活该你没老婆。文琅,这是你应得的!你没救了...”
  说完,也不等那边人反应,直接挂掉了电话。
  ——————————
  花咏那张嘴,怕是开过光。
  沈文琅好不容易积攒起勇气,在胸腔里反复煎熬、捶打,终于凝结成一层薄薄的硬壳。把要对高途说的话在舌尖滚了千百遍,每一个停顿、每一个重音都预设演练了无数次,才决定打出这个电话。
  然而,预想中的等待音没有响起。
  一个冰冷、机械、毫无起伏的女声,如同来自地狱的回响,瞬间穿透了听筒,也像一柄巨锤,将他所有精心构筑的心理防线砸得粉碎!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sorry,thenumberyoudialeddoesnotexist……”
  空号?!
  这两个字像带着高压电流的冰锥,狠狠刺入沈文琅的耳膜,直抵大脑深处!
  全身的血液彻底凝固,身体比思维反应更快,沈文琅像被无形的巨力击中,猛地从沙发上弹射起来!
  “哐当——!”
  手边的笔筒被带倒,砸在厚实的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沈文琅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串他烂熟于心、几乎刻进骨血里的数字,指尖不受控制地,再次狠狠戳向拨号键!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再按!
  “对不起…”
  再按!再按!再按!再按!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那冰冷的女声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一遍又一遍,机械地重复着。每一次响起,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反复扎穿沈文琅的耳膜,深深捅进他的心脏。
  不是关机!不是忙音!不是拒接!是空号!
  高途把自己的号码注销了。连带着把他沈文琅这个人,彻底地从自己的通讯录里、生活里、世界里删除了?
  沈文琅失神地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串此刻显得无比刺眼的数字,看着通话记录里那长长一串、触目惊心的红色“未接通”记录,恐慌感终于冲垮了他所有用面子和自尊心筑起的堤坝。
  他找不到高途了。
  第32章 新的线索
  绝望催生疯狂。沈文琅动用了所有他能想到的手段,发了疯一样地查找高途的下落,回报给他的消息,却像另一记重拳:
  高晴出院的当天,高途就干脆利落地退掉了租住的公寓,带着妹妹,回到了信息闭塞的老家。
  他好像弄错了一件根本性的事情。
  像忠诚猎犬般为他冲锋陷阵的高途;那个有时候显得过分认真、甚至有些呆板无趣的高途,似乎从未有过要一辈子跟着他沈文琅的打算。
  他不是一只忠诚的猎犬。
  他是一只,会被人用一根廉价的胡萝卜就轻易骗走的兔子!一只笨得要死的、不懂得分辨主人好坏的笨兔子!
  短短几分钟内,沈文琅的脑子里刮起了嫉妒和怨恨的飓风。他把所有可能抢走高途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甚至臆想出来的,都在心里凌迟了一遍。
  可他最怨恨的,终究还是自己。
  ————————
  雨水在车窗上蜿蜒成扭曲的溪流,将窗外的世界模糊成印象派。沈文琅坐在驾驶座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雨水模糊了视线,就像他此刻混沌的思绪。
  "就是这里?"他摇下车窗,雨丝立刻钻进来打湿了定制西装的袖口。声音比想象中更加沙哑,像是许久未曾开口。
  站在雨中撑伞的当地向导点点头,伞沿的水珠滴落在他的肩膀上,"对,不过...听村里人说,那家的儿子在城里发了财,把妹妹接走了,这房子也好像被卖出去了…"
  沈文琅深吸一口气,烟草和雨水的气息灌入肺部。他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立刻打在他的脸上,顺着脖颈滑入衣领。他毫不在意地大步走向那栋房子,溅起的泥水弄脏了他的高级定制。
  房子比想象中更加破败。木质的大门歪斜地挂在门框上,油漆剥落得风一吹就能掉落。沈文琅伸手推门时,腐朽的木屑沾在了他的掌心。一股潮湿的霉味夹杂着尘埃扑面而来,让他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高途?"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尾音微微发颤。
  无人应答。只有雨水从屋顶漏洞滴落的声响。
  沈文琅迈步走进屋内,每一步都激起细小的尘埃。客厅里,一张缺了腿的桌子斜靠在墙边,几把破旧的椅子散落四周。墙上的老式挂历停在十年前的某个月份,纸张泛黄卷曲。他推开里屋的门,生锈的合页发出刺耳的呻吟。
  向导站在门口,雨水从他的伞沿滴落在门槛上,"沈先生,要不...去问问邻居?说不定还有人记得他们兄妹。"
  沈文琅点点头,跟着向导走向附近的几户人家。雨还在下,他的西装外套已经湿透,头发贴在额头上,显得格外狼狈。
  他们走访了几户人家。第一户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皱纹里刻满了岁月的痕迹。
  "高家那对兄妹啊..."老太太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像是回忆的火花,"那孩子带着妹妹搬走的时候,才这么高。"她比划了一个高度,大约到沈文琅的肩膀。
  "您知道他可能去哪里了吗?"沈文琅不自觉地向前倾身,雨水从他的发梢滴落。
  老太太摇摇头,织毛衣的竹针发出轻微的碰撞声,"那孩子从小就不爱说话,他爸爸也是个混蛋。可怜他妹妹,好像生了很严重的病...不过听说兄妹俩在城里过得不错,那家儿子争气..."
  接下来的几家情况大同小异,但没人知道他们现在的去向,记忆就像雨水冲刷下的泥土,一点点流失。
  回到车上,沈文琅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他盯着后视镜中小镇逐渐缩小的影子,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席卷而来。
  自己对高途的了解少得可笑。
  高途知道他喝茶喜欢的水温,知道他开会时喜欢用哪支钢笔,知道他对百合花过敏,甚至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特别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