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叔父 第112节
作者:
再枯荣      更新:2025-11-03 16:45      字数:4867
 
  “随便开着玩玩,我不喜欢这种生意,闹哄哄的,所以素日不大管,都是交由几个懂这些的人管着,我不过是看看账。”
  杜仲插嘴问:“听说赌场里都有打手是不是?”
  幼君又将眼转到这头来望着他笑,隔会摸着他的脑袋说:“你可不要对这种地方好奇,赌不是什么好事,说是小赌怡情,可只要见着了钱,谁收得住贪心?”
  “我不是好奇这个,我只是没想到原来徐卿的儿子好赌,从前在荔园的时候从没听人说过。”
  幼君默然一笑,徐卿那儿子原来是不赌的,不过只要开赌场的人想引着人去赌,有的是花招,何况徐家公子年轻气盛,要他倾家荡产,也有的是手段。
  九鲤看她脸上的笑不禁悚然,拢过斗篷包裹住自己,恨不能马上到家。
  马车刚转到琉璃街上她就迫不及待挑起窗帘子看,却在街上看见绣芝提着食盒从家那头走来,她忙丢下帘子告诉杜仲,杜仲又把门帘挑起来,高声将绣芝喊住。
  绣芝走到车前来,将食盒朝前一递道:“酒楼里的饭菜送家去了,老爷叫我拣几样装了,又许我两日假,叫我带回家去吃。你们快回去吃饭了,老爷等着你们呢。”
  杜仲听见她要回去,忙跳下车来叫幼君九鲤先往前去,拉她避到街旁。幼君却命赶车的小厮等他一等,挑着帘子看他二人唧唧哝哝在那里说话,虽然听不见说什么,可杜仲不过少年,一份爱恋都写在脸上了。她盯着绣芝看了半天,嘴角若有似无地挂着点笑意。
  九鲤觉得她看出些端倪来了,便道:“姨娘,一会见着我叔父,可别说我们在街上碰见郭嫂的事。”
  她放下帘子微笑应诺,隔会杜仲回来,马车启动,不多时便驶来门前。此刻柜上没人,想是后头吃饭去了,板子却不上,灯又不点,铺子里黯黯的,只得里间有个炭盆发着橙红的暗光,庾祺坐在椅上,俨然是在等九鲤和杜仲。
  九鲤忙走入里间,一面喳喳笑道:“叔父放心,徐卿答应了明日就张贴告示澄清那些谣言,往后咱们家的生意慢慢就能恢复如常了!”
  庾祺慢慢起身迎了两步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天都快黑了。”
  他穿着件靛蓝大氅,里头是件湛蓝圆领袍,却是窄袖的,袖口有一圈白狐毛,一只骨骼清朗的手从里头伸出来,握了握九鲤的手就放开,“趁这里还有火,把手烤一烤,一会好进去吃饭。”
  幼君在外头看着,蓦地想起故世多年的父亲。她搭着话进去,“庾先生不问徐卿的事,看来这生意好不好你都不大在意。”
  庾祺方看见她,反剪双手一笑,“哪里话,又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自然在意,只是才刚鱼儿进来不是就说徐卿愿意澄清了么,还问他做什么。”
  他不深问,倒不好太直白地卖他人情了,幼君只好哑然微笑,也没什么,反正一会她走后,九鲤杜仲自然会告诉他听,她的每一份心力,从来都不会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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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感谢阅读。
  下一本我打算开《不要爱她》,不过字数短,应该不到30万字,欢迎收藏!
  第118章 出皇都(〇二)
  幼君去后,天色晦暝,雨青把饭菜重新热过一番,点了两盏灯在桌上,一面吃饭,九鲤杜仲二人一面你一言我一语地将在徐家的所见所闻说给庾祺。
  庾祺静静听着,直到饭毕才将碗箸搁下,擦着嘴轻笑道:“关幼君不过是借为咱们打抱不平的名义,实则为的是徐家那间铺面。”
  九鲤认同地点头,“徐家那间铺子真是大,抵得上人家四间,况且谁不知道那兴合街热闹繁荣,那附近又住着许多富贵人家的宅院。”
  “那铺子是徐家的祖产,听说从前兴合街不怎么热闹,是近几两才兴盛起来的,她只怕前几年就盯上那间铺子了,只是一直没个合适的契机下手。听见我被徐卿指认入监,正好借了这个机会,如此一来,徐家要记恨自然是记恨我们庾家。”
  杜仲端着碗咂舌摇头,“我才刚还诚心想谢谢她呢,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这般会算计,真是厉害。”
  不过照此来看,幼君待他们庾家格外好,绝不会单是因为冲着爱慕庾祺这点,难道同他们庾家打交道还有什么额外的好处?
  杜仲想来想去,把眼转到九鲤身上,要说他们庾家还有什么利害干系,就只在九鲤身上了,她多半是皇室血脉,难道关幼君是想利用这层关系?果然还是人家做生意的人眼光长远啊。
  他一面暗自喟叹,一面放下碗来,少顷雨青端了三碗茶来,顺便收了桌子下去。
  庾祺端起茶碗打量杜仲一眼,忽然道:“仲儿也该议亲了,我看中了一户人家,先时老太太在南京的时候我就跟她提过这户人家,她也很喜欢,想必两家议亲,她老人家不会反对,也不必写信告诉她了,等定下来再和她说。”
  杜仲先听头一句,还想以先写信问问老太太的意思为由俄延,不想接着后面还有这些话。他只得咽咽喉头,低着脸不则一言,脑中忖度别的对策。
  却是九鲤问:“叔父说的是谁家啊?”
  “就是鲍大夫鲍显尉家中。”
  “鲍伯伯家里不是有两个女儿么,一个已经定下亲了,一个才十二.三岁,这年纪也太小了点吧,哪能谈婚论嫁呢。”
  杜仲重重
  点头,庾祺呷了口茶道:“是鲍大夫的亲侄女,这个月刚满十七岁,比仲儿小一岁,年纪正合适,相貌我虽没见过,不过鲍大夫说是极好的,鲍大夫不是胡乱夸口的人。”
  九鲤没话好说,只得一面吃茶一面偷眼看杜仲,谁知杜仲沉不住气,搁下茶碗便道:“师父,我还不到二十呢,不急着定亲。”
  庾祺冷瞟他一眼,“又没说定亲了马上就要成亲,人家姑娘也还年轻,可以先定下来,等个一二年再成亲。”
  “我学医都还没学出师呢!”杜仲急道:“我想心无杂念好好跟您学医,等我能独当一面自己开医药铺了再想这事。”
  庾祺冷笑,“我也不指望你能成什么名医了,就算你一辈子学不成也没什么妨碍,你好歹通药理,将来我死了,传到你手上,你就当生意经营,医术不好就请好大夫来坐馆,反正能把这份家业发扬光大就是你的造化,倘或不行,那也是你的命。”
  “听您这意思,这份家产没我的份?”九鲤赶忙咽下茶水搭话,“凭什么!我不服!”
  “眼下没说你的事。”庾祺乜她一眼,继而又对杜仲道:“这些都没什么要紧,男儿多是先成家后立业,你肩上有了份责任,自然就上进了。”
  杜仲一瞬间转过许多念头,而后又想,说出来也不管用,庾祺无非是不想他与绣芝纠缠,不如摊开讲明的好。于是踯躅须臾,便志坚意决道:“师父,其实我已有心上人了,她——”
  一语未完,庾祺已澹然起身打断,“就这么定了,先见一见那鲍家小姐,见过了,喜不喜欢还是两说。”
  不及杜仲反对,他已踅出门去,杜仲只得哑在桌前。转念一想,既然他说议不议得成是两说,那就是说还有回旋的余地,不如见过之后就一口咬定不喜欢,他总不能强逼着他成亲。
  拿定主意,他便又态度怡然地端起茶碗,九鲤默默看他片刻,放下茶出门,径往庾祺房中来,见庾祺正在掌灯,她忙搭手去将各处银釭点上,又擎着一盏慢慢走到书案前。
  “您真要给杜仲定亲啊?”
  庾祺在案后缓缓坐下,自顾埋头翻看从前装订成册的药方,“他叫你来替他做说客?”
  “那倒没有,只是我自己的意思,他还年轻嚜,根本不急着议亲。再说就算鲍家的小姐相貌好,不见得性情就好啊,要是见了不喜欢,岂不是使人脸上不好看?才为我议亲的事得罪了齐家和魏家,难道又要得罪鲍家?您不是和鲍伯伯一向关系蛮好的嚜,为此事闹僵了,多不值当啊。”
  “这是我和鲍显尉的事,犯不着你们小辈来操心。”
  九鲤见他态度冷硬,也不看她,便把灯搁在桌上,绕到案后一屁股坐在他怀里,怏怏道:“什么小辈呀?我现在跟您是一个辈分!”
  被她硬挤过来,庾祺只得放下册子贴在椅背上,“那也不干你的事。你先前帮仲儿来瞒我的事我不和你算账,这会还想帮他说话?”
  她狡黠地笑了笑,“那算账好了,我不怕。”
  庾祺笑着捏她的鼻子,“想得美。”
  她登时板住脸,“我早说您该进补进补了!您偏要逞强不听我的!”
  “胡说八道!”庾祺一巴掌拍在她腰上,又捏住她的下巴,咬了下她的嘴唇,歪笑着,“你到底是为仲儿来求情,还是另有什么目的?”
  九鲤笑嘻嘻将脑袋偏折在他肩头,小声道:“您自己说的晚上要给我‘好果子’吃,我乖乖来领罚啊。”
  庾祺远近睃睃,门和窗都紧锁着,天早黑了,静悄悄的,想必雨青他们都回房歇下了。他放心下来,抱着九鲤往卧房去,将她轻轻放在床上。
  九鲤仰在枕上看着他,见他一面放月钩上的帐子,一面低头看她,目中压抑着一份迫切。她这时候忽然羞涩起来,忙用双手蒙住脸,有嘻嘻的笑声从手掌中溢出来。
  “又笑,怎么就笑不够?”
  他的声音近在耳畔了,九鲤刚拿开手他就亲了下来,帐子里光影晦暝,使她方才还清醒的脑子很快陷入迷乱之中,她被他拉起来,感觉有寒风一寸寸爬满皮肤,她只好瑟缩在他怀里。
  不一时他撞进去,搂着她轻笑,“我还要不要进补?”
  九鲤感到一点撕开的疼,双手抠在他背上,却轿妩道,“这时候说这话还太早了。”
  “你还嘴硬!”
  话音甫落他便凶狠地耸.动.起来,九鲤觉得像骑在马上,朝着夜中的山路里奔跑,看不到尽头,她只得慌乱无措地抓住他的肩,嚷也不敢大声嚷,最后无助地啜泣起来。
  庾祺在她耳边嘲笑,“我要真听你的再补一补,只怕你喉咙都要哭破,别的本事没有,就会逞能。”
  九鲤还想要强,不过一张嘴,嗓子像被泪水糊住一般,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是呜咽饮沏,半个时辰下来便觉十分口渴,可怜兮兮在枕上眨着眼朝他要水喝。
  庾祺挂起半边帐子,将外氅套在身上,胡乱系好去桌前倒了水来,“看下回还敢胡说。”
  她爬起来吃了半盅茶,两眼打量着他,又笑,“原来您也不能免俗,也在意这种玩笑话啊?”
  “我凭什么就要免俗?”庾祺接过空杯走去桌前,侧首瞟她一眼,“玩笑不能乱说,否则下回更要你好看。”
  九鲤被他威慑一眼,觉得骨头缝里痒.酥.酥的,见他走过来,她忙将被子拉到脖子上,低着两眼将看不敢看地溜眼瞅他。
  “还要么?”
  她脸上一红,默着不说话。
  庾祺不禁失笑,“我是问你茶还要不要。”
  “啊?”九鲤更臊得抬不起头,忙道:“不要了不要了。”
  他把手伸进被子里,九鲤忙缩了下腿,他忽然低沉了笑音,“我看你是还想要。”
  她虽然疲倦,但这副身子却像不由自己了,是被他控制了去。
  这夜折腾得迟了,次日九鲤早饭之后才在自己房中醒来,软绵绵地起来提着茶壶对着壶嘴咕嘟咕嘟喝了半壶茶,慢慢走去开了门,不一时杜仲就钻进她屋里来了,特地向她打听庾祺的意思。
  九鲤坐在床上拢着被子还有些发蒙,“什么什么意思?”
  “我和鲍家姑娘议亲的事啊!”杜仲坐在床沿斜眼睇她,“你嗓子怎么了?怎么有些哑?”
  “我昨夜伤了点风,没事的。”她忙笑着摇手,“别和人说啊,免得他们以为我生病大惊小怪的。”
  杜仲看她一会,不敢往深处想,因而也不敢再看,忙拔回目光,注眼在脚踏板上,“鲍家的事,师父真的打定了主意?”
  “我昨晚到他房里也替你说了好些话,可他似乎真是和鲍伯伯说好了的。”九鲤见他脸上不快,拐了他一下,“不过叔父不是说过嚜,不一定就定下她。”
  杜仲泄着气点头,“那我只好先见过了再和他说不喜欢,我就怕有一就有二,这家相不中还有别家,见得多了
  ,绣芝心里不踏实。”
  “那你就先和郭嫂说一声,只要你不瞒她,她也不会多心,你说是不是?”
  他踌躇片刻,道:“那我们今日到绣芝家中去一趟?入冬了,我想给他们送些过冬的东西去,你陪我到街上去买一些?”
  话音刚落,就听见庾祺在窗外咳了一声,随即走到门前道:“你们今日不许出门,趁有太阳,把该晒的药帮着晒一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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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感谢阅读。
  第119章 出皇都(〇三)
  因有庾祺管着,杜仲不得出门,只好在家等着绣芝回来。不想次日众人还未起时绣芝就来了,由仪门而入,杜仲睡梦中似乎听见绣芝急切的声音,赶忙起身走到前院,一看果然是绣芝在院中同雨青抹着泪讲话。
  原来是她家小儿夜间病了,浑身发热,绣芝照顾了一夜不见好转,只得天不亮就赶回来求庾祺去医治。不过此刻庾祺还未升帐,她便觉忐忑不安,唯恐搅了庾祺的清梦。
  小孩子高热不退可有些不得了,雨青忙安抚她道:“你先别急,我去跟老爷说声看。”
  雨青自往二院去,杜仲拢着裘皮大氅走到园中来,一摸绣芝的手简直冰透了,不由得眉头紧扣,“这么冷的天,你是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