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作者:prove      更新:2025-11-03 16:47      字数:3066
  唐沐军军纪严明,误了军情当处以仗刑。
  左司马擦擦冷汗,破账而入,抱拳道:“将军,卢自明及其余党已押入账中,何时提审?”
  傅初雪冷哼一声,替将军做主,“现在便审。”
  善县知县犯错,按理应由西陲知府审理,然沐川为正一品、又有爵位加身,官职在地方督抚以上,提审犯人无需上疏、更无需知会当地知府。
  审讯账内火烛幽暗,卢自明跪在中央,双手缚于身后。
  左司马手执刑鞭,“通倭按律当斩,你知道什么就说了吧,也好免受些皮肉之苦。”
  卢自明哆哆嗦嗦,“下官只是碰巧在场,委实是不知有倭寇。”
  “下官?”沐川冷眉上挑,不怒自威。
  卢自明立刻改口,“罪臣原本与知府焦宏达平级,听田建义说,焦宏达就是因为举办此等法事、近三年才会平步青云,罪臣也想升官,所以……”
  沐川:“田建义是何人?”
  “是善县的地主。”
  “地主的话你也信?”
  “田建义靠贩卖私盐起家,与知府往来密切。”
  卢自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曾信誓旦旦地保证,善县绝无杀人越货的勾当,今日带头干杀人谋皮的勾当。
  通倭需有人证物证,倭寇已死,卢自明承认法事,但不承认通倭,就是想通过混淆概念蒙混过关。
  审讯僵持之际,一双节骨分明的手拉开审讯帐,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手背在烛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沐川见手识人——整个大虞,只有傅初雪有这般整洁漂亮的手。
  傅初雪缓步入账,将卢自明在祭坛说过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他:“世间太苦,东川侯手执王命旗牌,不如早些送你去极乐。”
  人证亲临现场,卢自明面色惨白,“你,你,你”了几声,说不出下句。
  傅初雪替他说,“在下延北世子傅初雪,刁民胆敢对本世子不用敬称,当处鞭刑。”
  左司马看向沐川,沐川点头,左司马举鞭,牟足劲儿抽。
  卢自明被抽得嘴歪眼斜,惨叫连连:“左司马饶命,世子饶命,东川侯饶命!”
  左司马抽完了,傅初雪不解气,一脚踩在被打烂的脸,“善县土地肥沃,你不将心思用在正处,反而与倭寇同流合污!”
  “啊啊啊——”卢自明叫得像杀猪,“世子莫踩,罪臣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祭祀现场并无田建义,全程都是你与倭寇接洽,还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妄图将我们绕进去?”傅初雪一语道破,“私盐涉及官员众多,没有个把月查不完,你故意说这条线,就是死到临头还想拖!”
  “你为了敛财,将妹妹嫁给田建义,现在又咬出田建义,背信弃义。”
  “罪臣背信弃义!”
  “你妄图凭借邪术平步青云又阴险狡诈胆小怕事,着实可恶。”
  “罪臣可恶!”
  “你作恶多端去的定不是极乐,只会走刀山下油锅。”
  “啊,啊,罪臣……”卢自明狡辩不得,只能认罪。
  傅初雪像只嚣张跋扈的野猫,打着匡扶正义之名,行屈打成招之实。
  沐川一瞬不瞬地盯着穿着自己衣物的狠辣美人,眸色沉沉。
  来西陲虽只有一队轻骑,然营帐排列整齐。
  哨兵长枪直至苍穹,兵器架上长矛如林,微风吹来,军旗声声作响。
  傅初雪踏出审讯账,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左司马捧着认罪书,问:“接下来是要审田建义、还是审知州焦宏达?”
  交易完成,恶气出了,接下来要审谁与他无关,傅初雪伸了个懒腰,“在下方才受了惊,需回营小憩片刻,二位聊。”
  语毕,晃晃悠悠踱入将军帐,比起“受了惊”到更像是“犯了懒”。
  在西陲审知州绕不开高远王,沐川收回视线,声音有些低:“先查田建义。”
  “是!”
  “另一件事,也查到了。”左司马呈上红文锦盒,说:“盒中装的是蛊虫。”
  傅初雪查案的方法过于凶险,若能控制虫子,大可让焦宝扮哑女,没必要以身涉险。
  大虞四洲,南遇人善制蛊,沐川觉着事有蹊跷,便命人前去查探。
  “此蛊可有毒?”
  左司马摇头,“南遇制蛊师说,蛊虫分雌蛊和雄蛊,无论距离多远,雄蛊都能找到雌蛊。雌蛊有毒,给宿主下的都是雌蛊;雄蛊无毒,此为雄蛊。”
  原来傅初雪并非能控蛊,而是中了蛊毒,雄蛊能找到他体内的雌蛊,所以只能由他扮哑女。
  沐川收起锦盒,眸色晦暗,“今日之事全面封锁消息。”
  第7章 “将军为何不娶妻?”
  被掳那几日,傅初雪怕自己突然没了皮,脑袋里始终绷着一根弦,如今紧绷的弦松了,劫后余生的喜悦充斥着脑神经,左右也不着急回延北,索性在账中睡个够。
  床榻铺着狐裘软垫,账中冰盆不断,说来也怪,沐川置办的衣物,肩线与腰线都很贴合,像是量过他的尺寸。
  在别院被囚禁数日,现在才知道沐川待他有多好,傅初雪心中一暖,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给他伺候好了,就忘了沐川的坏。
  傍晚,傅初雪睡醒,见床头有荔枝,笑眯眯道:“将军真好。”
  红唇似染丹蔻,与红果相映,咬破外壳,汁水溅上唇角,舌尖一卷,似比贵妃更艳。
  节骨分明的五指在扇骨下若隐若现,腕骨一转,扇出七分儒雅三分风流。
  沐川抱拳,“多谢世子。”
  怪不得买荔枝,原来是想道谢啊。
  为了查案,命都险些没了,自己承得起这声谢。
  傅初雪佯装大度道:“不客气,不会再有下次了哈!”
  沐川面颊肌肉微微抽搐。
  “末将去审卢自明。”
  驿馆住有隔档,帐中没有隔档,沐川应是怕他住着不习惯,想要给他留空间,才出去的。
  秤砣倒是很会照顾人。
  劫后余生的喜悦充斥着傅初雪的脑神经,在别院被囚禁数日,现在才知道沐川待他有多好。
  炎炎夏日,吃着甜甜的荔枝,穿着崭新的衣物,在账内避暑,好不快活。
  忽听账外放哨的说:“听说将军昨日带回来个美人?”
  “嘿嘿,是美人不错,但是个男的!”
  “胡说,将军怎能好男风!”
  “里面那位面若桃花,我相好要能长这样,是男的也行。”
  “真有那般好看?”
  “能,亲眼所见!但就是脾气大,刚醒就给将军好顿骂。”
  “将军能被骂?”
  “能啊,我听到了!美人声音很轻,具体骂了什么听不真切,就像炸毛的猫在喵喵叫……”
  这群糙汉居然敢说他是猫!
  傅初雪来了脾气,正欲与其理论,转瞬又想:沐川总用直勾勾的眼神看我,为我置办衣物、又买荔枝……该不会是真的喜欢我吧?
  救我时,沐川确实很帅,可我不好男风,对他没有别的想法。
  虽然他身材很好,看起来比较能干,可我只想与女子春风一度啊。
  先别想这么多,没准儿是放哨的随口胡诌呢。
  傅初雪很纠结,既想远离断袖、又怕错怪沐川、还滋生了些旖旎心思,最后决定试他一试。
  深夜,沐川回账,卸掉重甲。
  傅初雪摸摸自己干瘪的肚皮,咽了口吐沫,眼睛不由自主地黏过去。
  “啪嗒”腰间玉带坠落,沐川活动下脖颈,将外套搭在衣架,傅初雪为了看得更清楚些,悄咪咪向前探头。
  沐川转过身来,见傅初雪咂么嘴,便问:“怎么?”
  为了让谈话的意图不太明显,傅初雪先扯家常,“将军的马怎么没随兵来西陲?”
  “赤骓?”
  “嗯。”
  “赤骓没有我的命令,不会让旁人牵。”
  傅初雪“哦”了声,又接着扯,“将军的刀有多重?”
  “二十多斤。”
  沐川以为他感兴趣,拎着重刀走过来,“哐当”砸于塌上。
  傅初雪吓得往后缩了缩腿。
  本以为沐川是常年征战风吹日晒导致的肤色偏棕,今日定睛细看中衣领口袒露的皮肤也是偏棕。
  傅初雪故作镇定地抚摸刀身,少顷又鬼使神差地将手移到沐川领口,手背肤色与锁骨肤色对比非常明显,就想白米掉进黑米。
  沐川神色颇为疑惑,傅初雪收手,佯装好奇,问:“这刀叫什么?”
  “家父赐名:裂日。意指:为保苍生,可撕裂苍穹。”
  “好名!沐老将军大义!”
  傅初雪拍手。
  沐川:“裂日是家父的遗物。”
  傅初雪:“……将军节哀。”
  家常扯得稀碎,傅初雪以退为进,试探道:“账外黄沙漫天,士兵饱受暴晒,账内却是舒适惬意,将军这般待我,不知士兵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