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尸语 第51节
作者:陈加皮      更新:2025-11-03 17:02      字数:4291
  那这些,冯渐微是如何得知,几时得知的?
  面对刘凤来的锐利扫视,冯渐微头皮一麻,有些事是他心亏,支支吾吾地躲避。
  刘凤来站起身,将冯渐微盯着,“当初在逸仙路,我用双生敕令传音,你说你不是为刘家而来,其实是为卢行歧吧。要不怎么如此凑巧,他们一到刘家,你也后脚就到,你到底是什么心思?”
  早知瞒不过,冯渐微老实道出:“七月初我就打算到钦州,帮忙外祖迁墓仪式,但半道观星象有异,便转去了南宁府,在那碰见起阴卦的卢行歧。我阿公临终前曾为卢氏批命,道其一门含冤而终,所以推测他是为此而来。而刘家人丁式微,他初初破世,会由此下手,因为龙脉密令后七大流派仍存续完整,假如我是他,我也会先怀疑,一同寻龙,怎么单就卢氏全族覆灭?”
  “还有前晚我在留园跟踪过他,发现他利用闫禀玉吸引你和敕令纸人的注意,从巡逻的漏洞悄无声息离开,我跟着他去了后山,才知道他在勘探祖地,所以才能快速猜到他的目的是摄取阴息。”
  刘凤来才知有后山一出,虽怨冯渐微未事先告知,好让他采取措施应对,但也能理解,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当初冯渐微被赶出冯氏,他也是避免因果而按耐不动,现在只能道因果好轮回。
  至于卢氏的冤屈,刘凤来闻所未闻,七大流派每年一度的聚会,长者们也从未露丁点风声。但冯氏批命卜卦之术,传承已久,他自是信的,这其中真相到底是什么?
  一夜没合眼,头脑风暴让刘凤来头痛不已,他抬手用力地捏了几下额角,说:“未经证实的事,你别出去传扬,不然得遭有心人治你个挑拨七大流派之罪。”
  冯渐微:“我知道。”
  刘凤来又言:“你那么关注卢行歧,肯定有你的算计,被逐出冯氏一事我帮不了你,也分身乏术,但还是奉劝你一句谨言慎行。那卢氏门君为人作风强悍,全然不计后果,冒着魂飞魄散的可能,以阴身去抗衡镇坛木。即便他的后招是拘魂幡,他才破世,也未召出过拘魂幡,太极阴阳阵压制当前,他就一定能祭出宝器吗?假设失败,他不单魂魄消散,连闫禀玉也会身死魂灭,落得个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的下场。他对自己对同伴,尚且能狠辣到这地步,更何况其他人。”
  刘凤来言真情切地将形势分析给冯渐微,真有长兄关切小弟的样子。
  冯渐微心中感动,听话地点头。
  刘凤来见他听进去了,挥手,“你走吧,刘家现在也是多事之秋,留下无益。”
  冯渐微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外祖父在老祖的合葬墓里?还是以一袭草席卷裹,如此凄凉。”
  祖父刘望犹死时,冯渐微还没出生,所以不知道合葬的事。刘凤来那时不满周岁,更没有记忆,父亲只提过合葬,更细节的没说过。
  刘凤来摇头,“我也不知为什么会这样。”
  冯渐微沉吟,“也许这世上只有卢行歧才知晓了。”
  俩男的行李本来就少,活珠子收拾好去东厢找冯渐微,在前厅喊。
  冯渐微跟刘凤来告别,走出书房。
  活珠子背了个大包,手上还拿件衣服,低头在研究。
  冯渐微过去,看到是活珠子自己的衣服,“没事做了你,看自己衣服干嘛?”
  活珠子解释:“家主,这件t恤昨夜借给三火姐了。”
  冯渐微细瞧,还真是,穿在闫禀玉身上的衣服,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留园。
  闫禀玉也在收拾行李。
  衣服差不多都损坏了,就一身穿着走就行,她将装着双生敕令的木盒放进背包,揣上钱包手机,挎上韩伯的应急包,走出住了三天的房间。
  踏步出门,脚步一顿,闫禀玉又回头,来到桌子前。
  被双生敕令啃坏,被剪开的衣服就放在桌上。她用手摸了摸,当初淘宝网购的,高支100的新疆长绒棉,因为料子的厚度,才避免被纸人啃咬得更厉害。
  “谢谢……”闫禀玉说,然后在烂掉的裤兜里,摸出一块纸包鸡,油早已浸出包装,染得到处都是,包括她干净的手。
  “真是,讨厌……”
  将衣服和纸包鸡扔进垃圾桶,闫禀玉毅然决然地迈步离去。
  【三卷:百色厅——戴冠郎乎?】
  第38章 龙州鸡鬼
  闫禀玉站在码头,远望伏波渡海面,翘首以盼。
  韩伯早上发信息问:事办好了吗?需要用船吗?
  当时她还在昏睡,醒来看手机,韩伯又发信息,说他已经驾船到伏波渡外了。
  闫禀玉赶紧起床,洗漱整理一顿忙,猛然间发觉自己身上不疼了,再看手臂小腿,皮肤光滑,哪还见伤口。脱离常规的愈合,可能跟患伤原因有关,她只能想到是卢行歧给她处理的伤口,那她身上的衣裙,也是他换的吗?
  “卢行歧,卢行歧……”
  早起不见人影,闫禀玉在房里转来转去地喊。现在白天,卢行歧遁形了,她望屋顶,扒床底,想看看他躲在哪里。
  “什么事?”
  声音空泛地传来,似乎充斥在各个角落,闫禀玉四处看,找不出他遁形的具体处。但是,找出来干嘛呢?就像她喊他,只是想知道昨晚是不是他替自己换衣服,可是问了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
  闫禀玉停下来,改口道:“韩伯要来接我们,他已经在伏波渡外了,有阵势困守,他能进来吗?”
  卢行歧也不能确定,说:“如若他进不了伏波渡,你就去找冯渐微,他会送你出去。”
  立场不同,冯渐微愿意送吗?闫禀玉心中存疑,但也没多问,背起背包,回身一看,桌上突然出现一道隐昼符。她过去将符拈在手里,轻飘飘无重量,突然萌生出一个胆大的想法。
  犹豫两秒,闫禀玉还是将隐昼符塞进钱包,带上一起走。
  思绪回到现实,远处海面依旧没有船的行踪。
  码头安静,停着刘家的船和轮渡,闫禀玉转身看刘宅,真的要再进去找冯渐微吗?她是巴不得赶快离开,一点也不想再跟这个地方扯上关系。
  犹豫之时,忽闻远声:“妹妹仔!妹妹仔!”
  闫禀玉寻声望去,见到熟悉的渔船,惊喜万分,跳起来摇手,“阿伯!阿伯!我在这!”
  “诶!来了!”
  韩伯转舵,加快船速,没多久就近岸。
  靠岸前,船要减速,缓缓前进。闫禀玉迫不及待,望着干着急,双脚不由自主地小跺起来。等船头一近,她就快快跳了上去,催促道:“阿伯快,快开船!”
  “诶诶!”韩伯应着,调转船向,将船开了出去。
  闫禀玉一直盯着船后,生怕有什么妖魔鬼怪跟踪似的,再看渐行渐远的刘宅,静伫在阴天中,白墙灰瓦竹影,如画中世界,无一丝人气。她见这情景,不禁啐自己以前的夸奖,什么中式韵味,简直是中式恐怖。
  终于放心了,闫禀玉才有空问:“韩伯,你怎么进来伏波渡的?”
  韩伯说:“我想说碰碰运气,开船在外面转,突然就能转进来了。”
  “那运气还真好。”闫禀玉进船仓卸下背包,裙子插兜隐隐发热,她没在意,以为是天热的原因。
  海上阴天,船仓里光线灰暗,背包放在地板一角,闫禀玉准备出去,转眼间见到有什么从背包底下扭过去了。像是条黑线,蛇形一般扭滑,再定睛一看,暗淡的光线下,什么都没有。
  要是从前,闫禀玉可能会觉得自己眼花,看错了。但在刘宅这几日被吓得不轻,她谨慎地提起背包带,猛地拎起来!
  看着干干净净的地板,闫禀玉乐出一声,笑自己疑神疑鬼,都神经质了。他们已经离开伏波渡,刘宅几乎望不见了,现在又是白天,还能有什么。
  闫禀玉放心地出了船仓,海风吹着清凉宜人,她伸展了下双臂,挨靠船围,深呼吸人间的空气。
  海波平缓,海岛上红树林生机盎然,海鸟飞渡其中,啼叫声声,自然的一切那么美好。
  “阿伯,幸好你来得及时,我是真的一分一秒都不想在刘家待下去。”
  “是么?咝咝。”
  “是呀,你不知道那宅子里面多阴森恐怖。”
  “这样啊,咝咝。”
  闫禀玉奇怪地转过目光,看着韩伯掌舵的背影,“阿伯,你为什么说话要咝咝两下?还是我听错了?”
  “没有啊。”
  现在听,又没了怪调尾音了。
  “哦,那可能是我……”
  “咝咝。”
  又有了,闫禀玉咽了咽喉咙,心慌意乱,心跳开始加快。那声似爬行类动物穿梭的动静,如果不是韩伯,那是船上进海蛇了吗?
  也许真有可能,闫禀玉低眼在船板上巡视,“阿伯,你开船的时候,有没有碰到……”
  她边说边找,余光在船头方向扫过,忽然顿住。
  韩伯在转舵,但他不止手臂在动,连带上身也扭动,转舵的动作一卡一卡,很是僵硬,像极了提线木偶。
  “阿伯……”
  “怎么了?妹妹仔。”韩伯背对着回应,连观望航向的扭头动作,也是卡、动、卡、动的。
  声质丝滑,动作卡顿,看着有种非常诡异的剥脱感。
  闫禀玉脚步后退,观察周围环境:空间有变动,飞鸟扑腾,并不处在循环,现在确实是白天。
  阵势无关,鬼怪无关,那韩伯是怎么回事?
  插兜里,应景地传递出若有似无的热度,闫禀玉被烫得浑身发抖,不好的预感犹如雷击。
  久不闻回声,韩伯转头说:“你、有、事、吗?”
  他转头的动作和声音一样,缓慢,卡顿,背部丝毫未动,只是头拧了个一百八十度。于是闫禀玉见到一副背着身,脸却正对着她的画面,“韩伯”嘴角轻张,露出个面具般的假笑。
  如果此刻闫禀玉还不知道问题出在谁身上,那她真是白瞎了,“你是谁?”
  “是我……”
  “wo”发音,嘴圆张,闫禀玉看到一条拇指粗的大蜈蚣从韩伯口中探出,蜈蚣头耸立,与她对视。
  柳州多山,三江县地貌同样复杂,气候潮湿高温,瘴气毒虫不少,闫禀玉见过这么大的蜈蚣,但没见过从人嘴里冒出来的,还在挑衅地观察她。此时“韩伯”目光直愣,口一直张着,像是被蜈蚣的意识操控着一般。
  物一拟人,就产生恐怖谷效应,闫禀玉吓得腿一软,身体发麻不稳,晃了下。
  蜈蚣误以为她要攻击,“咝咝”两声,“欻”一下从韩伯嘴里窜出,凌空朝她飞来!
  闫禀玉快步退后,看准蜈蚣落地,一脚狠踩下去,脚底碾出咯嘎吱的脆声,蜈蚣粘浆溅出。她再抬眼,发觉韩伯的口中继续冒出蜈蚣,他耳朵孔里还勾出两枚镰刀状的毒刺,相继爬出两只赫黑精神的蝎子来。而他的袖口和裤脚更是滑出来石蜥和蛇,甲板上也突然跳出大量的、皮肤疙瘩黏液反光的蟾蜍。
  一时间“咝咝”“咕呱”“唰唰”声铺天盖地,无数的蜈蚣,蝎子,石蜥,蛇,蟾蜍,齐齐向闫禀玉涌来!船板上密密麻麻一大片!
  那边“韩伯”的身体像是失去支撑,轰然倒塌,就剩一堆衣物,被蛇虫纷纷碾过,并散发出令人晕眩的臭味。
  这是海上,到底哪来的这些玩意?还是这船,本就是艘“毒船”?
  连韩伯都是假的,毒船也不稀奇了,闫禀玉就恨自己心急没仔细分辨,就上了船。毒物逼近,只有船仓能躲,她掉头跑进去,没两秒,又被迫退出。
  不止船头,船尾也一样被蛇虫占满,已经侵入船仓,从两边夹击。船上无净土,闫禀玉被逼到船围,看着这些蛇蝎蜈蜥蟾蜍,她落魄地哭嚎声:“真是倒霉到家了!”
  话是这样说,但闫禀玉还没放弃,想着最后不行跳海得了。白日伏波渡外常有游船经过,她水性再不好,总能等到船施救吧。就这么决定了,她返身脚跨上船围,手臂攀抱上去,整个人横悬在船边。
  海水渊深,跳还是不跳?心底还在做最后挣扎,闫禀玉却惊讶发现毒虫们不再逼近,停留在原地,像是在忌惮什么。好奇怪,刚还来势汹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