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尸语 第114节
作者:
陈加皮 更新:2025-11-03 17:03 字数:4748
又一块布帛抚过闫禀玉的脸,轻柔得像肌肤细腻的柔荑抚摸,耳边似乎有笑声萦绕,忽男忽女。她继续走,林中布帛纷纷飘缠住她的身体,似有无数只手触摸着她,耳边笑声忽转为男声,低沉磁性,吹着热气进她耳心。
闫禀玉胸口一烫,咽了下干燥的喉咙,心中隐约有了猜测:蛊种册记录更全,诉春风蛊化人形,仿人习惯,喜簪花好装饰,帛带拂挂于树林,如絮柳飘飞。
这是絮柳林,春风蛊的栖息处。
第86章 (修) 情欲香
怪不得一瞬间所有的蛊种鸣声消失了,原来是有更厉害的蛊种出没。
赶投胎不是这么个赶法,洪水,藏象,春风蛊,一天全让他们碰着了!
闫禀玉心底无奈,被抚摸的感觉越来越真实,笑声呼出的热气从耳中拂到颈后,后背有什么正爬上,一股馨香的气息贴附过来,密密笼罩住她。那香气闻着心跳加快,手脚发软,这些布帛实在怪异!
得赶紧离开,不拘什么地方,先离开再说!
闫禀玉紧抱枯柴挥开布帛,布帛扬开了,下一秒又似有意识地贴过来,围绕着她的身体飘转。她干脆扔掉枯柴,全力拨开布帛往前跑,企图甩开奇怪的笑声和香气。
树林里每棵树上都挂着这些布帛,她的逃跑像是发起信号,所有布条被吸引般,拂荡在她身侧。男人低沉的笑声似乎是从布料里发出的,萦绕在她身边,不绝于耳。
香气越密集了,笑声越发的蛊惑,飘荡的布帛像道道鬼影穿梭在黑暗中,轻轻地抚摸着闫禀玉裸露的皮肤,注入令人颤抖的热量。入夜了,看不清跑不快,她停下拔刀,转腕挥向布帛,恶狠狠地盯视隐藏着的敌人。
饮霜刀锋利无比,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拂动的布帛削断,笑声似乎惊愕,停了几秒,闫禀玉以为诡异真出在布帛里,起作用了。然而下一刻笑声重启,更是魅惑,听得她心驰神荡,浑身发烫,无法集中精力。
闫禀玉不是小孩,知道这种反应是怎么回事,春风蛊嗜色,情欲能提炼出助兴药,指的就是这香气吧。她屏住呼吸,咬了舌尖,口中血腥,疼得浑身一激灵,精神被拉回些许,她快速抡刀,先冲出包围再说。
布帛纷纷扬落,却依旧有布帛飘荡不停,砍不尽似的,卢行歧是不是也被这些布帛缠住了?现在局势莫名,聚才是力量,她边挥砍边找寻,“卢行歧,你在哪?卢行歧……”
饮霜刀大有效用,布帛终究有限,被闫禀玉砍出一道缝隙,快步一跃,终于出了布帛的包围圈。她心下一喜,却见前方树林中还有一布帛垂挂,带着重量,抻得直直的,帛带底端似乎坠着什么,长条直梗。
闫禀玉怕有埋伏,没敢前进,在夜色中辨别,帛带底端长条直梗的,好像是……一副身体。
托卢行歧的福,她见过吊死尸,吊死的头低垂,身体僵硬,手脚微微张开两侧,四肢不会是如此直顺地贴住身躯,头颅也不可能呈平视的角度。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那是活的东西,想装鬼吓她,抑或是偷袭她。
香气和笑声散去,滚烫的皮肤暴露在冷露下,闫禀玉头脑清醒许多,提刀慢步前去。春风蛊化人形,体能强,擅打斗,无论地形天气还是局势,都于她无利,只能硬上,或许还能挣得脱身门路。
“小娘子好生吓人,把我家弄得污糟,还大刀阔斧地想杀我。”
吊挂的人影出声,腔调微有机械,缺少了些人的情绪起伏。春风蛊仿人习惯,仿人说话也不稀奇。
闫禀玉停下,横刀在前,“你就是春风蛊。”
他娇娇一笑,吊挂的身体轻微抖动,“春风蛊只是你们的称谓,我给自己取的名字叫柳条儿,跟我仙气飘飘的家是不是很衬?”
闫禀玉想起那些飘荡着的阴森布帛,煞风景地说:“是挺衬,不过衬的不是仙气儿,而是你此时的鬼气。”
春风蛊并不着恼,“看来是我吓到你了,天黑着,如果你能瞧见我的秀貌,我优美纤瘦的身段儿,也会觉得柳条儿的美词衬我。”
他诉着柔媚的男声,言语间有些女性化,用尽美词去形容自己。果然是可男可女,性向一体。
闫禀玉说:“既然天黑着看不清,不如白天再见吧。”
春风蛊双袖一拂,柔声道:“何须空度良宵,我亲自下来给你看。”
他拂袖间,一股熟悉的香气散开来,闫禀玉退后一步,未免再中招。
春风蛊原本已落低身体,见闫禀玉拒绝的动作,叹着气扶了扶鬓间花朵,“你拒绝我,是因为那个男人吗?”
春风蛊知道卢行歧,闫禀玉急问:“他在哪?”
“那么着急他做甚?我容貌那么美,比不得他吗?”春风蛊哀怨暧昧的调儿,尾音却拖出一丝阴狠。
黑夜里只能看到一个形似吊死鬼的影,美个屁!春风蛊身怀香气,近不得,杀相是个困难,闫禀玉只在心里叽歪,明面上要稳住他的情绪,“他是我的同伴。”
春风蛊讥笑,“呵,同伴,那人还不及你,估计还被困住呢。”
闫禀玉不信,她能走出来,卢行歧也一定能,即便没有阴力,轻功凌空几下也能脱离絮柳林。
春风蛊似乎对卢行歧充满敌意,他想做什么?
就在闫禀玉思索间,春风蛊身后树林,有一疾影飞掠而过,如一只猎食的黑豹,正悄无声息地靠近猎物。
那惊鸿一似的身形,仿若阴鬼瞬移的残影,不是卢行歧还能是谁。他来了,准备偷袭,闫禀玉底气恢复,得办法拖住春风蛊。
“你在絮柳林困住我们,目的是什么?”
春风蛊娇笑,落身下来,缓缓走近,“不若你陪我一晚,次日我便放了他。”
他渐渐走出树木阴影,面目暴露在月华之下,他穿着一身绛红色的水袖戏服,鬓边粉花,红唇媚眼,狐狸面貌,勾人心魄。
大费周章,也就一个嗜色本性,长得再好看,也是猥琐蛊。闫禀玉感到厌恶,但仍要周旋。
随着春风蛊的靠近,香气散发,侵入空气中,闫禀玉只敢略看他的相貌一眼,怕被控制心弦,“你那么美,想来也爱美的事物,你见过我吗?怎么就让我陪你。”
“我的双目,自是与你们侗民不同,我悦你容貌,才想将你留在絮柳林。”春风蛊缓步至前,柔荑从水袖中伸出,动作轻柔地握住闫禀玉的手,将危险的刀收进刀鞘。
那躁动的香气扑袭而来,闫禀玉的皮肤又开始发烫,像被无数的蚂蚁啮咬,让她呼吸不由急促。她忍着没闪躲,视线里,卢行歧无声无息掠近。他,起掌了。
闫禀玉露出笑容,她不知她的眼眸已经迷离,“是么?我的容貌也美吗?”
也是这个催欲的眸光,让春风蛊彻底放下警戒,连连几声“美”,恨不得此刻就娇怀得抱,立即共度春宵。他欲拉闫禀玉入怀,不料肩膀忽受烈劲,体内脏腑猛然一震,被这股蛮横的力道击扑!
闫禀玉效仿咬舌尖,再次掌握自我意识,在春风蛊扑过来的瞬间让开,然后迅即抽刀,刺向他裸露的后背,狠力贯穿,直至刀尖插入土地。
春风蛊的后背被饮霜刀刺透,与地面紧贴一起,他挣扎欲起,贯穿的疼痛加剧。他浑身颤抖,向来柔媚的嗓音骤然沙哑浑厚如雄狮,“你们——!”
兽吼一般的狂哮,混着香气震荡在空气中,闫禀玉退后几步,拽过发尾挂耳横过鼻尖,当口罩用。她浑身血热,几乎受不住,不能再闻香气了。
卢行歧现身在侧,掌压饮霜刀刀柄,直至刀柄没进春风蛊后背。春风蛊手脚一阵猛抽,蓦然不动了。
“他,死了吗?”闫禀玉问。
卢行歧没回话,掌力未松,低眼紧盯。
身体都贯穿了,应该活不了吧,就在闫禀玉以为春风蛊死透了时,他翻手撑地,身体骤然急退,任由后肩被生生切成两半。
卢行歧反应极快,潜掌去擒抓春风蛊。
好不容易脱身,春风蛊怎肯甘愿受擒,只是这人的掌风劲厉,手法狠毒,竟是冲着他后肩肉绽骨露的伤口而去!他伏地张口,吹出一阵气烟。
卢行歧抬袖掩鼻,就这一息功夫,春风蛊纵身飞高,远离开去。
“你们玩我,准备受到惩罚吧!”春风蛊的声音恢复柔调,听着一点伤重的虚弱都没有。
“他放出情欲香,你离远点。”卢行歧提醒完闫禀玉,拔出饮霜刀,掠步追上。
闫禀玉听话地远离,目送卢行歧携刀对上春风蛊,两道身影在暗夜中碰撞,时触时远,不分高低。
卢行歧一手执刀,一手推掌,轻功敏捷,身法变幻莫测,好几下砍中春风蛊,逼其节节后退。他说自己使刀手生,实则不然,饮霜刀的寒光在月下被抡出了花,刀锋刚劲急进。他将饮霜刀送给闫禀玉,要不自恃傲气,要不就是特意留给她防身。
即便卢行歧招招紧逼,春风蛊依旧能抵挡得住,他飞高那一下鲜血如雨点般挥洒而下,掉了那么多血,怎么身法还如此快?闫禀玉觉得不对劲,打开应急手电,去追对战的身影。
灯光扫视,就见春风蛊豁开的后肩已然合紧,如果不是残留在戏服上的血液,真跟没受过伤一样。明明是致命的伤,却可以回血,那不是他的本相吧,只有杀了本相,蛊种才会真正消亡。怪不得他放话如此嚣张,原来一年一相还能这样保命。
卢行歧即使鬼身阴力,也无法达到无限回满的状态,力懈而怠,衰势无挽,闫禀玉心焦起来,仿佛已经预见这场对战的胜负。
就在这时,铿锵一声响,饮霜刀与卢行歧先后坠地。
春风蛊放声尖笑,“不自量力!”
“卢行歧!”
闫禀玉想跑过去,被飞身下来的春风蛊拦住,手臂紧紧锢住她的腰,让她几乎窒息。
“别看他,不然我会生气的。”
“放开我!”闫禀玉推搡春风蛊的怀抱,眉眼尽是不屈。
春风蛊啧啧轻声,“我还是喜欢你刚刚迷离的眼神,最是勾人,来吧,跟我回去,帮我调息,我也会让你舒服的。”
他张口呵气,闫禀玉又闻到了那股香气,更浓郁,她预感极其不好,屏住了呼吸。
“呵~”春风蛊轻笑,“不呼吸是吗?那我便吻上去度香。”
他微微俯身,闫禀玉死命晃头,真是想不到有一天还能被蛊种性骚扰。
“放开她。”卢行歧不知几时站了起来,手抓饮霜刀,背向月影。刀刃还在缓缓滴血,他的身影晦暗得像刚从地底爬出的怨鬼。
春风蛊不屑地瞥视,“凭你手下败将?”
卢行歧走到月光下,抬脸凝视着他,“难道,我不美吗?”
闫禀玉听到这句话,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卢行歧想干嘛?
瓷白肌肤,洒落血点,玉面生威,阴柔狠戾并相。上品!特别是当春风蛊想起,自己的血落在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仿佛共感般使他有一种刺激的战栗。
春风蛊不禁松开闫禀玉,扬了扬下颔,示意卢行歧扔掉刀。
卢行歧照做,为取得信任,把饮霜刀扔到自己和闫禀玉够不到的地方。
春风蛊心喜,踮着小碎步过去,“你真愿意跟我走?”
卢行歧平声:“是。”
春风蛊来到他面前,呵气如兰,“那便受了我的情欲香。”
闫禀玉这边暂时安全,她认真认为卢行歧不是自愿的,要去解救他,却被他暗自的手势阻止。她愣在原地,万分不解。
待卢行歧体温升高,浑身发软,目光迷情,春风蛊得尝所愿地妖娆一笑,原本高大的身体竟蓦然缩小,变成长发及腰的女相,鬓角仍簪粉花,媚眼如丝。
“卢行歧。”闫禀玉不安地喊了声。
卢行歧很不舒服,没有回应闫禀玉,他对自己的身体和感官陌生,产生一种危险的失控感。
“他中了我的情欲香,意识飘然,需得交合才能缓解。我看你们也算有情谊,你既然那么喜欢,不若就拿去吧!”春风蛊将卢行歧推向闫禀玉,想最后测试是否有诈。
春风蛊确定卢行歧中了情欲香,但有时候强扭的瓜不甜,虽然他自信自己的技术,那小丫头肯定满足不了情欲香的欲念沟壑。他那么美,也有傲气,他要让男人自己回来,求他疼爱。
卢行歧扑进闫禀玉怀里,浑身滚烫,散发的气息都是带着攻击性的香气。他眼神不聚焦,虚虚地落在她脸上。
春风蛊突然变卦,或许是试探,可闫禀玉现在管不了那么多,杀不成蛊种,肯定先退,再从长计议。
“卢行歧,我们能走了,你站直,我撑不起你。”
卢行歧努力站直了,但目光摇晃,身体控制不住地,一阵一阵的瘫软。他倏然盯住一点,就是闫禀玉的唇,上下轻碰,有着丰润的水光,比月亮还吸引。他喉结滑动,低脸下去。
骤然贴近的气息,吓得闫禀玉噤声,他俯脸在她鼻尖前,看着她,香气与呼吸交融,紧紧地烫着彼此。
卢行歧眉头狠狠一皱,废了好大力气偏过头,将脸埋在闫禀玉颈侧,双臂环抱住她肩膀,脸庞蹭进她脖子与锁骨间的位置。
很烫,混着香气,轻柔地扫过,似乎是他的唇……令闫禀玉难忍,她深深地平缓起伏的心念,忽而听到细微的话声:
“走不掉的,露出本相才能击杀他,我去探查,也会替你指路,细心留意,之后再寻。”